第六十章 看病
白棠警覺的回顧四周,壓低聲音道:「這事以後再提。」
「不行。」蘇氏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這種事不能耽擱。你回頭準備一下。我帶你去看看大夫。」
「看什麼大夫!」白棠嚇得不輕,「大夫一搭脈,我就扮不成男人了!」
這些年,蘇氏為了照顧白棠,自個兒學了些粗淺的醫術。簡單的頭痛腦熱,處理得還不錯。白棠又沒生過什麼大病,所以,他還真沒上醫館看過大夫。
蘇氏卻不肯。
「你換身女裝跟我去醫館不就行了!」
白棠剎時瞪大眼:「女裝?!」讓他穿女人的衣服?不行,絕對不行。
「您可以找大夫上門嘛。」他急中生智,「就說為白蘭瞧瞧身子,開些溫補的葯。」
蘇氏還是搖頭:「南京城裡看這毛病最好的大夫,是春秋堂的馬先生。他……腿腳不便,不出診。」
「換個大夫也行哪!」白棠猶自掙扎。
「你這毛病肯定不小!若看不好,還得再跑一趟。索性直接找馬先生得了。」蘇氏不容他分說。「快,等我洗了衣服咱們一起去春秋堂。」
還有沒有點自主權了?
白棠眼珠子一轉,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前腳剛想開溜,後頸衣領已被警覺的蘇氏攥住。
「不行。咱們現在就走!」
「胡、胡鬧!」白棠急極了。「萬一被人發現——」
「發現不了!」
蘇氏拎著白棠到自個兒屋裡,翻了套裙衫打包。又拿了只小小的梳妝匣,押著他坐上馬車。
白棠生無可戀。
「換吧。」蘇氏早安排周全,「待會我遣了馬夫讓他買些吃食。你趁機先去醫館等我。」
他娘怎麼這時候腦袋瓜子好使起來了?機敏勁用在對付前夫的身上也不致於一敗塗地吧!
白棠認命的解了兩個扣子,實在不好意思在一個婦道人家面前寬衣解帶,紅著臉道:「娘你轉過臉去。」
蘇氏雙眼一瞪,好笑的抖開衣裙問:「你會穿么?」
白棠嘴角抽搐:他還真TMD穿不來女人的裙褂!
幸好天氣已涼,他內里穿了輕薄的褻衣。
蘇氏挑衣裳的眼光倒挺好。上身是件顏色極嬌嫩的粉薔薇鑲玫瑰兩色比肩褂,配一條蜜合色的綾棉裙。替女兒繫緊腰帶,蘇氏目光上下一溜,贊道:「也就你才襯得上這顏色!」
白棠已是滿面通紅,坐立不安。完全不知手腳該怎麼擺放了。
「娘幫你梳個頭。」蘇氏二話不說解了他的發簪。極輕快的幫他梳了個桃心髻。簡單的簪了幾朵珠花,斜插一根點珠長簪。拍手道:「好了。」
她將梳妝匣內的鏡子對著白棠的臉道:「看看,漂亮么?」
白棠簡直沒眼看!
忒,哪兒來的人妖!
他沒好氣的將幕籬往頭上一戴:「就會瞎折騰!」
蘇氏咦了聲,疑惑的問:「你不喜歡么?」女兒不是一直希望能穿上女裝,做一個真正的姑娘家么?
白棠沉默了片刻,低聲堅定的道:「自我們被趕出練家的那刻起,我深恨自己為何不是真男兒。」
蘇氏驀地眼圈通紅。拉著他的手道:「白棠——」
白棠撩起帘子看了眼:「春秋堂快到了吧?」
蘇氏咽下淚意,對馬夫道:「顧師傅,前邊路口停一停,幫我去如意樓帶只桂花鴨回來。」
中秋剛過,還是吃桂花鴨的時候。
馬夫離開后,白棠飛快的下了車,大步走向不遠處的春秋堂。
蘇氏看著他背影,直為他著急:哪有半點姑娘家的樣子?走路大手大腳!衣袍生風,唉!
白棠此時全身上下沒一處是舒服的,只想快點走到醫館里辦完事換回男裝。哪還顧得上女子該有的容止?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啊!
路邊行人不時將好奇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竊笑不已:那姑娘,身材出挑,舉止粗俗得跟個男人似的!
白棠低頭疾行,進了醫館,見排隊的人不少,便拿了牌子立在角落等蘇氏過來。
但是,他看到了誰?
何妙蓮那女人,怎麼也在醫館內排隊候診?
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他轉身就走,可惜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蘇氏。
「你去哪兒——」蘇氏趕緊拉著他。
白棠反握著她的手低語:「何妙蓮——」一邊帶著她往外走。
蘇氏還沒回過神,一聲嬌滴滴的「姐姐」已飄到她耳畔。
何氏滿面驚喜,款款而至,深深行了一禮,道:「多日不見姐姐,姐姐愈加容光煥發了。」
蘇氏一陣心慌意亂:怎麼碰上這賤人了?
白棠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莫要緊張。
定了定神,蘇氏冷聲道:「今日真是流年不利!」說畢拉著白棠的手就要走。何氏身影一晃,幾步趕到她們前邊,一雙含笑的眼中滿含試探之意:「這是白蘭么?一年不見,長得這麼高了啊?呀,為何戴著幕籬?」
蘇氏將白棠掩到身後,冷笑道:「大伙兒瞧瞧這婦人。又不是人伢子,有你這般盯著人家正經姑娘打探的么?」
「姐姐誤會我了,只是我長遠不見白蘭,還真有些想她了——」蘇氏可是一肚子的好奇與古怪呢。白蘭的身形可沒這般高挑,雖然遮著臉看不清模樣,但兩人的氣質也是完全不同。白蘭人如其名,嬌柔多姿。眼前的姑娘,硬得跟塊石頭似的!但看這衣著打扮,顯然不是蘇氏家裡的丫鬟。
她是誰?
「那我可得回去警醒白蘭。」蘇氏嗤笑,「讓她最近小心些。」
「姐姐你怎麼——」
「哪那麼多廢話?」蘇氏為了保護白棠的秘密,氣場全開。「我帶誰來看病關你何事?她是什麼身份又與你何干?明知自己討人厭還往跟前湊,你臉皮厚成這樣,還好意思稱自己是大家閨秀?」
白棠暗暗叫好:今天老娘給力了!
何氏正委屈間,醫館里有人叫號:「十五號,十五號是哪位?」
何氏的丫鬟小步過來道:「夫人,是咱們的號。」
何氏最近月事不調,特意來尋馬大夫診治。此時也就不好再多做糾纏,躬身道:「姐姐,那我先行去了。」
蘇氏冷哼一聲,也不走了,索性與白棠坐在檐下的板凳上等號。
白棠悄悄向蘇氏翹起大姆指。
蘇氏拍了她的手得意的笑道:「狐狸精就是欠罵!」
一會兒,何氏在兩個丫鬟小心翼翼的扶持下出來了,她身子半靠在丫鬟的身上,姣好的面容灰敗,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見到蘇氏,她一把推開丫鬟,幾步到蘇氏跟前,眼中射出無限怨毒!
蘇氏訝異不解的問:「喲,這是怎麼啦?莫不是診出了絕症,命不久矣?!」
「蘇玉娥!」何氏咬牙切齒,「我當真小看你了!」
蘇氏滿心茫然:「什麼?」
何氏附到她耳邊,恨聲道:「你自己做得事,你自己明白!蘇玉娥,我與你勢不兩立!」
白棠聽得古怪:何氏是將什麼事兒怪罪到蘇氏身上了?
「可笑。」蘇氏毫不退讓。「你給練紹達作妾時,就已經與我勢不兩立!我早知道了。」
何氏突然間無言以對,無限的悲傷怨恨在她心底掠過:「是。」她淚水滑落,「我還有白瑾!」她喃喃的道,「我還有白瑾!」
她跌跌撞撞的步出了葯館,徒留莫名其妙的蘇氏母女。
「她吃錯什麼葯了?」蘇氏皺眉。
白棠搖頭:「不知。」
但這情形十分古怪,何氏似乎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他看向醫館內的垂簾處,這位馬大夫,不知給她診出了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