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樓深巷月朧明
她靜靜地坐在客廳裏,電視裏在放著愛4。她的眼神放得遠遠的,像是透過了電視,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麽。她的視線撇過牆上的時鍾,算算時間,墨墨也是時候回來了。她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好幾聲。唉……她突然歎了一聲。
她遠遠地就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有些焦急,像是一人在趕,一人在追。門把轉動的聲音,就這麽生生地撞進了她雙耳,她的視線所及,是墨墨的一臉無奈,以及霂墡的一臉幸災樂禍。
她微仰起頭,笑了笑,說:“墨墨,我餓了。”
墨墨像是得到了解藥般,飛快地鑽進了廚房。偌大的客廳,就隻剩下她和霂墡。
霂墡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拿過茶幾上的遙控板,啪嗒啪嗒轉起了頻道。眼神時不時地瞥向她,卻隻見她認真地盯著電視,眼珠子不見轉動分毫。
她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性子。昨日還和她在梧桐樹下促膝長談,現在倒又裝作不認識般,不作搭理,嗯,就好像是完全忽視他,把他當做了隱形人般。
她突然起身,走進了房間。他突然感覺有些興奮,他隱隱感覺,他一定會知道些什麽,一些比較刺激人心的秘密,或者是一樣足以衝擊他眼球的事物。她在房間裏逗留了很久,霂墡一定是洞察了她的所有,所以她選擇讓他在此時多等待一會兒,隻要這麽一點點地快感,她就滿足了。
攤了一床的雜誌、書籍,有《美國紐約攝影學院攝影教材上下》、有《百年孤獨》、有《犯罪心理學》、有《納蘭全集》,以及……床頭櫃上也堆滿了許多書籍,但大多數都是些工具書,比如《宋詞鑒賞大辭典》、《現代漢語詞典》之類的。書桌上隻有一台筆記本,屏幕已經黑了,處在待機狀態,旁放有一隻青花瓷茶杯,是一杯大麥茶,空氣裏除了淡淡的檀香外,還能聞到些微的麥香。梳妝台的抽屜微微打開著,從縫隙裏能看到一本英倫風的筆記本。這本筆記本裏,記載著許多龐大的秘密。不過,她並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
她笑了笑,從床上起身,站在了鏡子前,對著鏡子微微轉了一圈,哼著歌踱步到梳妝台前,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輕鬆地夾出了這本筆記本。她拿著它,本打算走出房間,讓它在霂墡麵前晃動幾下,讓他難受,因為不能得知裏麵的秘密而難受。但當她的手搭在門把上時,她又後悔了。既然對方已經勘破了她的動機,她可不打算讓他的有所期待成真。她又回去,把它塞進了抽屜。她轉身,從衣櫥裏拿出了一件牛仔襯衫,一件米白色毛衣,一件枚紅色呢大衣,以及一條白色緊身褲,走進洗手間,換起了衣服。之後,她又來到梳妝台前,細細地鋪粉底液,認真地刷臉腮,反複地描眉,畫眼線,刷眼睫毛膏,上唇彩。最後打了下鼻影,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滿意地露出了微笑。
她出來的時候,電視裏正在放著新聞聯播。霂墡手裏拽著遙控板,一臉錯愕地望著她。他自然是沒預料到,她變了。不過,她想,她正在一點一點變得更強大。此時,墨墨正好端著兩盤牛排出來,招呼她過去用餐。霂墡咋咋呼呼地抱怨了句:“不帶這樣拒客的吧?徐乾墨,我好歹也是你的情人。”這麽說著,腳步倒是加快速度走向了廚房。他看著那一盤牛排,微微挑了下眉,端著牛排,屁顛屁顛地湊在墨墨身邊坐下了。
她吃東西一向狼吞虎咽,時常會噎著。這次,也不例外。即使是吃牛排,也隻是咬了幾口,就咽了下去,,沒吃幾口,就隻覺喉管堵得慌。他們自然也是看出來了,見她想去拿果汁,霂墡忙拿了空杯子過來,墨墨順勢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看她喝下才放心。
“這麽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吃東西就不能慢點嗎?又沒人和你搶。我說綽綽,你吃這麽急,趕著去投胎啊。還有,明知自己噎著了,喝飲料是會反胃的,你要是又像之前那樣吐到隻剩下清水,你說你,真不知道要怎麽說你了。”
“真囉嗦。”
這次,她刻意地去咀嚼,隻是牛排含在嘴裏怎麽也咽不下去。她隻能邊吃牛排,邊喝水。她吃得辛苦,別人也看得辛苦。
月色偷偷闖了進來,她把空盤子往前一推,說了一句:“我吃飽了。”又匆匆跑去玄關處,從鞋櫃裏拿出一雙高跟靴,拿上鑰匙,就出門去了,最後那句“晚上不用等我”硬是被關在了門外。
霂墡和墨墨相視一眼,無奈地收拾掉了餐桌。霂墡在廚房洗碗、洗刀具的時候,墨墨就在一旁做蛋撻和煮雞蛋。她在睡前,總愛吃上幾個蛋撻,吃個雞蛋,外加一杯酸奶。她總是說,隻有這樣對付我這隻小懶豬,才能擠出零星半點的字來。
霂墡將它們清洗幹淨,用幹毛巾擦幹,放進了消毒櫃裏。杵在一旁,看著正在處理料理的墨墨,眼裏又蒙上了一層曖昧的氣息。初次見墨墨,是在一家法國餐廳。他的同學因為一道菜,很不滿意,找來服務生質問。服務生被問得一臉焦急,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連連說著要去問下廚師,卻被他們拽著,不能離開。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走到了他麵前。他說,我可以嚐一下這道菜嗎?唱完這道菜,他的唇瓣不斷開開合合,霂墡就是醉在了這一幕中,這之後,他再也忘不掉他。這個叫做徐乾墨的男人,有著這樣性感嘴唇的男人,日後,就和他時常形影不離。直到,直到,他又開始沉醉於關珩祿。
深巷裏。她一個人。陪著影子。
抬頭。是一輪明月。
月雖明。心卻被深深地蒙蔽。
她想起往事一幕幕,縱有溫情在人間,總有千般萬般無奈在心間。唉……那個秘密,埋在心裏,太久,太久。
她想,火可燒去屍骨。卻燒不去痕跡。一個人。曾存活於世間的痕跡。
“啪嗒。”
是打火機的聲音。那人,就從一片月色中,一步步,堅定不移地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