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頭埋在沙裏的皇上司馬衷
司馬繇雖然被擒拿，卻絲毫不懼。
除了常年帶兵養成的膽氣，更是因為司馬繇是晉宣帝司馬懿之孫，琅琊武王司馬伷第三子，晉元帝司馬睿的叔父，曹魏征東大將軍諸葛誕的外孫，西晉宗室藩王，受封的東安王。
這樣一個人牽連數位皇族與重臣，豈是那麽好殺的！
司馬繇有這樣的底氣！
楊駿已經伏誅，即使是楊黨能再立一人，又能拿司馬繇如何？宗室勢大，能殺皇族的便隻有皇族！隻要司馬繇不造反，任誰也拿司馬繇沒辦法。
哪怕見到司馬遹，司馬繇還在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能耐我何？快點把我放開，殺了我我哥哥不會放過你們，到時候別說是你們，就是你們的家族也將被夷平，滿門抄斬！”
“你不過是個黃口小兒，就是這麽對待你的長輩？快把我放開，否則太子之位不保看你怎麽囂張！”
司馬繇到現在都不知道此時做主的已經是他口中的晚輩，還在用老眼光看待司馬遹。認為自己遭到擒拿不過是楊黨想要拿下自己要挾皇後。
劉豫裴頠楊駿等自然不會提醒他，都看向司馬遹。
司馬繇是宗室封王，他現在誅殺了楊駿，事後一定不會放過楊黨。若要楊黨為己所用就必須殺了他，殺了他卻難不保宗室借此發難，到時候封王之難提前上演，自己準備還沒做好，說不來就會遭殃！
劉豫裴頠的眼神無疑是希望殺了他，他們明明可以將司馬繇誅殺卻擒而不殺，即是不想遭到皇族諱忌也是在考驗自己的決斷。
“說好的為我分憂呢？”
司馬遹心中腹誹不已，卻知道此事不能含糊。自己不殺，難道劉豫裴頠就會放過他？不殺的話，難不保這二人挾持自己逼宮，反正最後誅殺宗室的罪名要落在自己身上，何苦假惺惺的當了賤人還想豎牌坊。
想到此，司馬遹再不遲疑冷笑一聲：“你私造皇袍皇冠，欲進宮圖謀不軌還想活命？謀逆之罪哪管你是不是皇親國戚，去死吧！”
說著不等司馬繇說話抽出大刀斬了過去。
司馬繇被甲士押著避無可避，身受一刀肩膀上立刻血流如注。
司馬遹砍完對劉豫裴頠道：“我年紀還小，力氣也小，一刀殺不死他，你們誰幫我砍上幾刀？”
劉豫裴頠瞬間無語。
“我信了你的鬼！在西園賣肉分量能剁的不差，這會兒連人都殺不了誰信！”
劉豫裴頠哪裏還不明白，這是讓大家遞上投名狀！手上一旦沾染上皇族的血，就再也無法與太子脫離關係，從此以後隻能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遠比歃血為盟更加可靠！
不過當此之時太子做出這樣的反應，也超出了二人的預料。
當斷則斷，這位太子爺還真不是能拿捏的主。反手之間就主客異位，明明是左右將軍逼宮轉眼就變成東宮逼迫左右將軍站隊。
這等手段假以時日便是如武帝一般的雄主！
這一刻，劉豫裴頠再無一絲輕視，拿起刀走向司馬繇。
“豎子爾敢！”
司馬繇驚懼非常厲聲大叫，劉豫裴頠臉上閃過一絲狠色：“有什麽不敢！”
亂刀中司馬繇裂成一塊一塊！
楊濟楊珧等人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瑟瑟發抖！
那可是先帝親封的王爵，就在眼前被亂到分屍。哪怕知道楊駿被殺時楊珧也沒有現在這般驚懼！
楊駿跋扈，楊珧知道他必然會遭遇橫禍，他的死不出預料之外。可司馬繇宗室皇親，就這樣死無全屍當真出人意料！
幾人第一次對皇位之爭的殘酷有了清晰的認知，對權利角逐的血腥有了深刻的認識！
司馬遹曾經說過，賈南風哪裏會在乎楊珧有先帝特賜的保命詔書，一樣不會放過楊氏一族，楊珧楊濟開始並不相信，這一刻卻動搖了。
司馬遹可不管楊珧楊濟心中的震驚和動搖。司馬繇已死，接下來就是賈南風。通過賈南風，可以收複楊珧。現在楊氏一脈可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力量，沒有這股力量，哪怕作為太子爺舉步維艱。
司馬遹看向楊珧楊濟道：“劉豫繼續鎮守萬春門，裴頠帶著楊珧楊濟和我一起去見見那個老妖婆！你們別不信，她現在說不定正在逼迫太皇太後！我可是為她準備了一份兒大禮！”
司馬遹消息通靈，所料怎麽會錯！太皇太後楊芷不是沒有給父親楊駿傳遞消息，而是消息都被賈後截下來了。
此刻皇宮之中，賈南風已經將楊芷捉拿，手中拿著兩張紙道：“楊駿謀反，你就是同黨！你們裏應外合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好說的！”
看到那張熟悉的紙條，楊芷的心沉到了穀底。
賈南風誅殺楊駿一黨，楊芷在宮中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楊芷開始令人出宮傳遞消息卻沒有一人回來複命，她馬上意識到了事情有變。但四門封閉，哪怕身為太皇太後也無法把消息帶出宮牆，情急之下，楊芷命令侍從將消息綁在箭上射出宮門，消息隻有一句話：能救太傅者重賞！
現在，這張紙到了賈南風手裏，楊芷不加思考就已明白宮裏宮外已經被賈後控製，楊駿消息隔絕，毫無準備之下必然已經被誅殺。
情勢萬分危急，楊芷腦筋急轉思考對策：賈後拿著紙條來到這裏，便是要借機汙蔑自己謀反，待廢了自己太皇太後的尊號，自己便隻能任她拿捏！就是整個楊家都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時候任何辯解也沒有作用。若想求活，唯有抓住她的弱點。
賈南風的弱點就是她的妒忌！
長的比她美，她會妒忌！
比她更有權勢，她也會妒忌！
比她更加富有，她還會妒忌！
在她眼中，凡是比她好的都不該存在！
強烈的妒忌心使賈南風一度失去理智，做出許多違反常規的事情。
在她還是太子妃時，司馬衷的姬妾懷孕，賈南風妒忌用戟剖殺了那個姬妾。這個時候，賈南風才十五歲！武皇帝司馬炎大怒想殺了她，武皇帝妃子趙粲勸司馬炎說賈妃年輕，嫉妒本是婦人的本性，長大了自然就會變好的！
此刻看來，賈南風不僅沒有好，反而變本加利！
她根本不會因為當年救過她一命心懷感激，隻會因為曆誡過她而發狂的妒忌！
她母親郭槐就是個朝野皆知的妒忌狂人，賈南風不僅僅有樣學樣，更是學出個青出於藍，比之她的母親有過之而不及。到了宮廷這種拉幫結派勾心鬥角的政治氛圍中難免飽受刺激，複雜的生活環境更是讓她迅速蛻變黑化！
妒忌使賈南風麵目全非！
因為敏感，想的就多，想的多腦袋就聰明！
身為嫡女，地位尊貴，讓她從小就知道權利可以改變太多東西！
哪怕長的再漂亮，也沒有人敢在她麵前說半個醜字！
哪怕心中再不喜歡，因為權利，也沒有人敢在她麵前吐出半個矮字！
哪怕再不情願，作為帝王的司馬衷也不敢說她太黑而不與她同床！
隻要獲得最高的權利，這天下誰還敢說她半個不字！
這才是她希望的天下！
也因為妒忌，當昔日可以訓斥她的人跪在他麵前的時候，她才能獲得快樂！才能允許對方活命，好在以後的漫長的歲月中折磨對手獲取快樂！
這就是她的弱點！隻有在她麵前卑微的求饒才可能活下來！
隻有活下來，才有翻盤的機會！
就是如此！
想到此楊芷噗通跪在賈南風的麵前，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哀聲求饒道：“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的狗命，我願意做你的奴婢鞍前馬後伺候你！”
楊芷磕破的額頭鮮血順著臉龐蜿蜒而下，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親吻著賈南風的鞋子，臉上涕淚橫流渾身瑟瑟發抖！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賈南風夜梟一般的笑聲在空曠的宮殿中顯得陰森而恐怖！她一腳將楊芷踹出丈遠，緊隨而上一掌摑在楊芷臉上。猶自不夠解氣，啪啪啪又是幾掌。楊芷的臉立刻腫的老高，賈南風看著楊芷臉上的指印，仿佛欣賞最美的畫卷。
“你不是威風嗎？
嗯~
現在爽不爽？
嗯~”
賈南風一腳踏在楊芷的臉上大力摩擦著。
“你當年是怎麽嗬斥我的？
嗯~
怎麽現在像狗一樣？
嗯~”
賈南風一把拎起楊芷的頭發將她的頭拽的咧起。
“你可想到你也有今天！你這條老狗！”
此刻，賈南風仿佛吃了人參果一樣，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愉悅的快感！在她醜陋的麵孔寫滿了凶狡與酷虐！
這一幕正好落在司馬遹楊珧一群人眼中，看的眾人目瞪口呆！
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妒婦！哪怕早就知道賈南風妒忌凶蠻，在見到她真實演繹後，幾人還是不敢相信竟是如此凶殘！
那瘋狂的模樣，讓一行人心肝脾胃腎都在恐懼！
那扭曲的麵容，讓所有人渾身不自主的戰栗！
哪怕是作為皇帝的司馬衷此刻也如篩糠一般抖動著，他對皇後的畏懼尤為深刻！
當年，她就是在他麵前剖殺自己的姬妾！
今天，又在自己的麵前掌摑自己的後母！
司馬衷冷汗濕透衣襟，心中的陰影遮蔽了整個天空，他嘴唇哆嗦著道：這事你們看著辦，我去休息，用印隻管拿過來！
說完不顧眾人，竟然獨自躲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