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可救藥的喜歡(1)
盛意聽了也覺得很合適,於是陸含霜第二日便帶著她去了那酒吧見了老板。她當場試唱一首,老板對她很滿意,立即就讓她下個星期五過來,且給她的工資不低。
盛意知道這都是看在陸含霜的麵子上,所以晚上請陸含霜吃了一頓烤肉,當做是對她的犒勞。
酒足飯飽,兩人棄了車,倚在河堤邊的欄杆上,涼爽的河風拂麵,讓人的思緒在一瞬間便恢複了清明。
陸含霜注視著對麵河岸那絢麗奪目的燈光,語氣幽深地道:“意意,你知道嗎?這四年,你變了好多。”
“嗯。”盛意盯著那起著微微波瀾的河麵,低低地應了一聲。
“以前的你,雖然也善良,但不會為了幫助他們做到這一步。”
“其實……也沒什麽……”她毫不在意地一笑,將被風吹散的鬢發拂到耳後,“我當初一個人在巴黎,舉目無親,交完學費和房租全身上下隻有一百歐元,每天靠吃方便麵過日子。如果不是住在一棟樓的叔叔阿姨們幫我,或許我根本就熬不過去。他們的經濟條件也沒多好,但他們卻願意幫素不相識的我。”她歎息一聲,雙眸愈發地水亮,“寧華姐跟我說,如果你想別人幫助你,首先你要幫助別人,這樣別人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才會來幫你。”
“嗬嗬,”陸含霜聞言,心頭漾起溫暖的感覺,“的確是這樣的。”
人人在困境中都希望有人能出現拉你一把,但卻沒思考過自己是否也幫助了別人,能有這種心境的盛意確實讓陸含霜刮目相看,但有一點陸含霜實在是覺得不爽。
“你這麽急著要還我錢,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你說?”
麵對陸含霜凶巴巴的逼供,盛意很是冤枉地舉手投降。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哼。”陸含霜佯裝發怒地別過頭。
盛意見她那模樣,低頭輕笑,而後繼續望著緩緩流淌的河麵:“我隻是嚐過那種突然失去所以依靠的感覺,所以不想再靠著誰走下去了。我既然已經獨自站起來了,就要一直自己走下去。”
陸含霜看著盛意那在茫茫夜色中依舊動人的側顏,突然覺得她確實是變了不少。變得更強大了,變得更獨立了。
“你的確是長大了不少,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被蘇奕南護得純淨不染凡塵的小仙女了,哈哈哈。”陸含霜邪笑著勾了把盛意的下巴調侃道。
盛意倒沒有反抗,笑著默認了。隻是在聽見那個人的名字時,她的心不可抑製地抽搐了一下。
他再也不會成為她的依靠了,所以無論前路多麽艱辛,她都隻能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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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mond的演奏會在星期六的晚上,盛意六點半一結束訓練,在飯堂隨便買了個三明治對付就往宿舍衝。回到宿舍翻出她行李箱裏那唯一的一條湖藍色小禮裙換上,又忙不迭地打車往西城的演奏廳趕。
直到她安然坐在演奏廳的紅座椅上,她才長舒出一口氣。總算沒遲到,如果等演奏會開始,才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來,實在是太丟臉了。
她放鬆下來掃了眼手中的曲目單,抬頭望向舞台的目光中帶著星星點點的期待,心中又有些道不明的酸楚。
Raymond是蘇奕南非常欣賞的一位鋼琴家,他每次去倫敦開演奏會,蘇奕南都會帶著她去聽。漸漸地,她也喜歡上這位才華橫溢的鋼琴家了,但現在……
她搭在膝上的手緩緩收緊,強忍下心中如煙霧般迅速蔓延開的刺痛。現在,她隻能一個人來了。
演奏會開始後,盛意的目光便一直專注在台上,根本沒注意,她身後的那個男人全程都在盯著她看,那深邃的雙眸亮得如珠,其中幽暗難明卻又夾雜著繞指的柔情。
待盛意從演奏廳走出來,已經快九點半了。她在風中嗅到些雨的味道,想起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雷陣雨,而出門太急她又沒帶傘,便準備打個車回去,她包裏的手機卻恰好在這時響了。
她拿出來一看,屏幕上閃著趙覓言的大名,剛接起,還未說話,趙覓言火急火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盛意,你快去迷夜酒吧接陸含霜,她喝醉了,服務員把電話打我這了,我人還在外地接不了她!”
盛意臉色一緊,一邊焦急地去街道攔車,一邊問:“她幹嘛又去喝酒?她最近不是很忙嗎?”
趙覓言頓了頓,語氣有些懊惱:“我昨天聽說喬閣要回國的事……就告訴了她……”
盛意聞言,立馬就懂了。無論陸含霜在人前有多活潑,但盛意知道,她心裏那道傷口始終都沒有愈合。
“行了,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去。”
或許是因為演奏會剛散,盛意在街道上攔了許久都沒有攔到空車。她想著陸含霜一個人醉倒在酒吧,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走來走去,卻又無計可施。
一輛銀白色的賓利忽然穩穩地停在了她的前麵,她愣了幾秒才認出這是蘇奕南的車,就見車窗緩緩降了下來,蘇奕南那雙冷然的眸子正盯著她。
“你……你怎麽會……”
盛意驚訝不已,蘇奕南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上來吧。”
“哦……哦。”盛意怔然地點了點頭,立馬上了車。
蘇奕南沒有看她,語氣淡然地問:“去哪?”
盛意這才想起陸含霜,當即不假思索地說:“去迷夜酒吧!”
蘇奕南一聽,眉心不悅地蹙起,盯著她的眸光染上了厲色:“酒吧?”
盛意見他身上隱隱有怒氣溢出,想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麽,馬上解釋道:“我是去接含霜的!她在那兒喝醉了……”
蘇奕南的麵色這才稍微緩和,吩咐前排的明昊:“走吧。”
“是。”明昊頷首,這才敢開動汽車往迷夜酒吧去。
開玩笑,沒有蘇總的首肯,他哪敢載著盛小姐往酒吧走。蘇總剝了他的皮都有可能。
盛意趕到酒吧時,陸含霜已經東倒西歪地醉倒在吧台上,不省人事了。盛意在蘇奕南的幫助下,扶著已經醉成了一灘軟泥的陸含霜上了車。
十分鍾後,陸含霜才因為車的一個大拐彎醒了過來。她睜開朦朧的醉眼,看著盛意時露出了帶著幾分憨氣的笑容:“意意,你來啦……”
她說著就往親昵地盛意的肩膀靠去,副駕駛座上的蘇奕南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眉頭越擰越深,麵色也愈發地冷。
陸含霜此時可顧不上蘇奕南的心情,她不僅靠上了盛意的肩膀,還長臂一伸將她抱住,嘴裏不住地喃喃:“意意,我好難受……”
盛意側頭見她滿麵緋紅,嘟著嘴望著自己,那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軟下聲音責備道:“知道難受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喝那麽多……”
“不,”陸含霜放開她,搖頭指著自己的心,“這裏……是這裏難受……”
盛意注視著陸含霜眼底那漸漸湧出的痛色,想起趙覓言跟她說的話,胸口驟然一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陸含霜的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絲自嘲的笑,望著窗外幽暗無邊的夜色。
“意意,你知道人生最無能為力的十件事是什麽嗎?”
盛意感覺到她那笑中含著的辛酸,顰眉替她緊了緊衣領,卻沒有答話。陸含霜臉上嘲諷的笑意漸漸擴大,透著滄桑過盡的疲倦,一字一句地緩緩說著:“人生中最無能為力的十件事,倒向你的牆,離你而去的人,流逝的時間,無法選擇的出身,莫名其妙的孤獨,無可奈何的遺忘,永遠的過去,別人的嘲笑,不可避免的死亡……”
她停了停,雙眸似突然想起什麽般,黯淡了所有的光輝,低啞的聲音中是無盡的痛苦掙紮。
“不可救藥的喜歡……”
她話音剛落,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便從眶中滑落,含著杜鵑啼血的淒涼,讓盛意心中大慟。
盛意緊緊地抱住陸含霜微微顫抖的身體,柔聲在她耳邊重複著:“會好的……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盛意強忍著湧上的淚意,那話不知是在安慰陸含霜,還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不可救藥的喜歡……這不可救藥的喜歡,人力要怎麽樣,才能夠抵抗呢?
她根本不敢看前排的蘇奕南,隻能更加擁緊了陸含霜瘦弱的身軀。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ps:我自己被虐到了……啥都不說了.……哭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