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剪不斷理還亂(1)
盛意和陸含霜走了之後，桌子這邊的氣氛愈發地降至冰點。幸好蘇奕南召喚服務員過來點酒，才打破了這凍結的冰麵。
“我要一杯Balalaika，”蘇奕南撞了撞喬閣的手，把製作精致的菜單遞給了他，“看看，喝什麽。”
喬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將菜單塞回給服務員：“Long Island Iced Tea，少冰。”
服務員記單後就離開了，齊逾明神色訕訕地摸摸鼻子，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卻又不敢說。反倒是蘇奕南撐身坐直，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趙總監，上次我們也是在這兒匆匆一見，說下次有機會再好好聊聊，卻一直沒找到恰當的時機，今天可真是巧了。”
趙覓言淡然垂眸，指尖順著酒杯邊沿滑動，狀似無意卻又循著一定的軌跡。
“是啊，真巧。”
巧到剛才盛意還特地出去接他們的，真的是太巧了。
“聽說翡焰想要在西城開一家分店？要不要考慮入駐亞羅在西城的購物廣場？”
“哦？蘇總您親口提合作，實在是過於高看翡焰了。”
“誒，怎麽會是高看呢，翡焰是珠寶界的翹楚，能夠成為亞羅旗下購物廣場的強力後盾，是亞羅的榮幸。”
“如果能夠合作，對翡焰來說，也是一次不錯的機會。那改天，我去蘇總辦公室詳談？”
“隨時恭候。”
齊逾明聽著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的虛情假意，默默地喝了口果汁穩定心神。
這倆情敵非要這麽說話，也不怕硌得慌。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他還是別說話，老老實實喝果汁吧。
服務員過來上酒之時，盛意和陸含霜恰好回來。陸含霜見喬閣總算將麵具摘了下來，劍眉星目皆是一片寒光，拿起那杯橘色的長島冰茶，一口就喝得幹淨。
那酒也是挺烈的，他就這麽喝？
她怔了片刻，遲疑了幾秒才坐下。
“這麽幹坐著好像有點無聊，不如我們來玩遊戲吧！”
陸含霜招呼服務員拿來一支香檳，給在座除了齊逾明以外的每個人倒了一杯，然後才慢慢講解遊戲規則。
“用香檳玩吧，別這麽猛。這個遊戲很簡單，每個人描述一句跟所有人有關的話，如果誰情況符合，就喝一杯酒。比如，我現在說在座的人中，有人跟你相互認識了七年以上。那如果你們中間有認識了七年以上的關係的話，就要喝酒。懂了嗎？再聲明一點，這遊戲裏不能有謊言哦，不然就不好玩了。”
桌邊圍坐的都是聰明人，自然一點就通，陸含霜也不耽擱直接開始了遊戲。
“在座的人中，有人跟你同性別。”
她話音剛落，眾人臉上俱是黑線，然後都默默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這一桌子有男有女，同性別不是明擺著要大家都喝嗎？
陸含霜看大家都明白遊戲規則了，滿意地點點頭，又眼尖地瞥見盛意喝的是果汁。
“意意，你怎麽不喝酒？這樣玩多沒意思啊！”
盛意眨了眨靈動的雙眸，頗為無辜地望著她：“你們都喝酒了等下怎麽回去啊？留我跟齊逾明兩個人不喝酒，剛好湊夠兩台車。”
陸含霜無力反駁，唯有側頭朝齊逾明努嘴，示意他繼續遊戲。在昏暗的燈光之下，隻見陸含霜的嘴唇被口紅染得紅撲撲地，明豔端麗，嫣然令人迷醉，齊逾明心中一動，眼裏翻湧起一波波的溫柔之浪。
“在座的人中，有人跟你是戀人的關係。”
這下，是戀人關係的盛意和蘇奕南，齊逾明和陸含霜都要喝，被排除在外的喬閣與趙覓言，一人麵無表情猜不出情緒，一人嘴角上揚一副饒有趣味的模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接下來，就輪到趙覓言出題了，他五指如白玉雕琢而成般精致，張開撐在桌麵是，正有節奏地一收一張著，使得氣氛也莫名緊張起來。
“在座的人中，有人跟你在蒙巴納斯塔上看過星星。”
what??
這莫名其妙的問題令整桌寂靜了幾秒，就見盛意幹脆利落地拿起果汁幹了，然後招呼服務員過來添果汁。幾人這才明白過，這問題跟他們沒什麽關係。
盛意表麵上看起來很鎮定，實際上內心非常慌亂，始終回避著蘇奕南灼灼的目光。但躲得過初一，卻躲不過十五。蘇奕南不動聲色地在她腰肢掐了一下，而後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暗啞嗓音問：“看星星？嗯？”
盛意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連瞪了趙覓言好幾眼。那天塔上明明還有很多遊客，又不止他們兩個人，幹嘛他非要說得這麽曖昧啊！
對於盛意怨念的小眼神，趙覓言完全當做沒看見。即使他得不到盛意的人，但若有機會可以挫挫蘇奕南的銳氣，他還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陸含霜一直笑嘻嘻地在看趙覓言給盛意下套，但順序輪到喬閣那兒時，她臉上看戲的笑容漸漸收起，心間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總覺得，喬閣會出一個驚天動地的題。
果然，喬閣沒有辜付她的期待，他晃動著豔色透明的酒杯，眸中猶如潑了濃墨的水珠子，一派的晦暗深沉。
“在座的人中，Someone had s＇ex with you.”
盛意怎麽也沒想到一向穩重正派的喬閣會說出這種話，眼神不自覺地瞟向蘇奕南，然後紅著臉拿起杯子。蘇奕南望著盛意緋紅的小臉，唇畔漾開令人目眩的笑容，邊喝酒邊用挑釁的目光射向趙覓言，而後很滿意地看見他驟然煞白的臉。
很好，喬閣果然是他的好兄弟。雖然蘇奕南心裏是這麽想的，但他清楚地知道，喬閣的這道題是為誰而出的。
陸含霜愣了足足一分鍾，直到蘇奕南和盛意都喝完，她才有些顫抖地拿起酒杯，淡黃色的透明液體在杯中蕩漾著，一如她那顆慌亂的心。
她一心想要將過去掩埋，他卻一次次地將那一幕幕從她心底裏挖出來，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那是，他們的愛情啊。
液體順著她的喉嚨而下，將那股徹骨的冰冷蔓延至全身上下的每一處。
遊戲還在繼續，喬閣旁邊坐的是蘇奕南，盛意瞥見他眼眸中閃著算計的幽光，忐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他這副表情，肯定有人得遭殃。
“在座的人中，有人喜歡你但你卻不喜歡他。”
盛意縮著身子盡量減弱存在感，手在額上搭了個涼亭低頭喝果汁，壓根不敢看趙覓言的表情。相較她而言，陸含霜則十分淡定地把酒喝完了，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齊逾明雖然早就知道她心裏的答案，但看她這毫不猶豫的舉動，心中不禁湧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終究，還是走不進她心裏去。
盛意已經不想再玩這個比真心話大冒險還可怕的遊戲了，不斷地祈求著趕緊來個什麽事讓她能夠脫身。
上帝好像聽到了她的禱告般，恰好在這時，大廳中央有名男子站起，不滿的高聲道：“喂，小哥，今天我和我老婆結婚兩周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唱這麽悲傷的歌啊？來點甜蜜的歌啊！”
那舞台上的少年剛來Mask沒多久，從沒遇到過這種場麵，頓時有些怔住了。而且今天酒吧是民謠專場，他隻準備了安靜的民謠，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情況。
盛意見狀，喜不自勝地拿起蘇奕南脫下的麵具，瀟灑地拋下一句話：“我去救場，你們慢慢玩。”
她一陣風般奔到了舞台前，接收到那少年慌亂無措的眼神，反而鬆了一口氣。
天啊，總算逃離了那個亂戰場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行了，這裏交給我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盛意捂住話筒，壓低聲音對那少年說完，那少年很是感激地朝她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背著吉他下了台。
盛意吩咐了身後的樂隊幾句話，然後抬手撫麥望向台下，有幾位Mask的熟客見她上台，十分捧場地歡呼和鼓掌。
“像美麗的氣球 彩色的泡沫
這世上充滿了 類似愛情的溫柔
可是你不同 你真的不同
隻有你完全符合我做的每個夢
像按對了按鈕 重獲了自由
我成了忽然間改變 轉速的星球
隻要你看著我 像這樣看著我
發現我存在我呼吸 都有了理由……”
盛意清亮嗓音完美地配合著跳躍的旋律，絲絲入扣間有股甜蜜柔情，隨著她的歌聲在酒吧裏緩緩融化開。
每一個人，都在她的歌聲裏，找到了藏在心底深處那份戀愛的甜蜜，宛若漫山遍野的花朵在一瞬間開放，沉醉歡愉。
“OH~愛 錯了又錯
一直到遇見一雙眼睛看見心裏最角落
就知道就是你就是我會到最後
我要一步一步簡簡單單跟你走
再也不必孤單寂寞 不必追著風
我要一年一年安安靜靜陪你過
直到變成一首老歌 變成了傳說
非你不愛 這顆心注定隻有你能填空
非你不愛 幸福是我愛你 然後感覺到你也愛上我……”
蘇奕南寬大的麵具戴在她臉上鬆鬆垮垮的，隱隱約約能看見她嘴角始終沒有下去過的弧度。那邊桌旁的幾人，也沒有再玩遊戲，都認真地聽她唱歌，心思千回百轉，各不相同。
陸含霜凝望著台上那光芒四射的盛意，心頭有股莫名的憂鬱爬起，自己不過比盛意大了兩歲，但心裏卻好似足足比她老了十幾歲一般。從前，她還總誇自己像個小太陽，跟誰在一起誰就開心，現在看來，太陽應該已經被黑暗吞噬了吧。
盛意勇敢無畏，率性開朗，自己想要什麽，不顧一切地也要去追尋，即使撞到頭破血流也絕不回頭，絕不放棄。
而自己呢？畏畏縮縮，顧前顧後，因為害怕收到傷害，寧願傷害別人，保全自己，自私自利。
回到蘇奕南身邊的盛意，肆意灑脫，活色生香，那仿佛擁有了全世界的樣子，讓她好羨慕。
她真的，好羨慕。
但她隻能羨慕了，因為她永遠也不可能活成盛意的樣子。這也是她喜歡盛意的原因，盛意是她最想做，卻永遠也做不了的自己。
（PS：這混亂的遊戲，寫得我也好混亂……裏麵那首歌，弦子的《非你不愛》推薦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