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怯懦與魯莽之間(2)
“你……你說什麽！？”蘇銘身體震驚地前傾，驚詫的眼神不住地在蘇奕南和盛意身上來回掃視，“懷孕？你們倆這……這這這……”
懷孕這件事，可是大事啊！
他急切地起身走到盛意麵前，瞳孔不可置信地輕顫著：“意兒，你真的……懷孕了？”
盛意眼珠子慌亂地轉了轉，忍不住地將目光望向蘇奕南，在他深沉如海的眼眸中，找到了一絲勇氣和力量。
他已經做了這麽多努力了，她也不能就這麽置身事外的看著，她也得為他們的將來付出。
想到這裏，她亮如晨曦的眼睛微眯，折射出堅定的光芒。
“是，外公，我懷孕了。”
聽到確認答案的蘇銘，腦袋如同被人“哐當”地敲了兩下，冒著暈乎乎的金星。
“你們……太不懂事了！這還沒結婚就整出個孩子……”他腳步虛浮後退兩步，橫眉倒立成了八字，痛心疾首地撫胸數落他們，“所以，你們是為了這個孩子才急著要結婚？”
盛意知道蘇銘是完完全全誤會他們倆了，心如同在火爐裏炙烤般著急，思緒混亂間也跪在了蘇銘麵前。
“外公，我知道您不相信我對奕南是真心，覺得我對他隻是依賴，但我的的確確是真的愛他，才想跟他在一起的，而且他也是我想共度一生的那個人。”盛意抬眸凝望著蘇銘，清麗的麵容全是坦誠與認真，“這個孩子……它的確是個意外，但我們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它，如果您認為這個孩子來得不合規矩……我……”
她說到這裏實在是有些急了，直接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我可以去醫院打掉它，但我還是會選擇跟他在一起……”
“我不準！”
盛意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撲過來的蘇奕南打斷了。他宛若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額間暴起道道青筋，一向溫潤的嗓音高得近乎咆哮。他的雙手緊緊地捏在她的肩上，逼迫她直視他的眼睛，那複雜的眼神裏，有痛苦、憤怒和無奈不斷的交織，盛意看得心底陣陣生疼，但也沒錯過他身體的異樣。
她與他靠得很近，清楚地感覺到他周身散發著滾燙的氣息，而他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停在她雙肩的掌心也被汗浸濕帶著滑膩感。盛意也顧不上他們正在討論什麽重要的事，緊張地覆上他的額頭，那上麵的熱度燙得嚇人。
她驟然顰眉，焦慮地盯著他看：“奕南，你發燒了……”
肯定是因為剛剛淋了雨又沒好好擦幹，但這反應是不是也來得太快了些？
蘇奕南此時腦袋已經有些暈了，他根本沒聽清盛意說了什麽，猛地將她擁入懷中，那力道似要將她揉進身體裏。
“我不準……你不準去醫院……這是我們的孩子……我不準我不準……”
他渾身的重量漸漸了她的身上，她勉強支撐著，慌亂得手足無措，邊用求助地目光望向蘇銘，邊安撫般輕拍他的背柔聲道：“我什麽都不做，但你現在發燒了，得去醫院看病啊……”
那邊的蘇銘會意，立即跑到廚房將燕嬸招了出來，準備一起將蘇奕南扶上車送去醫院，誰知一出來，就聽見蘇奕南任性得若孩童一般的話。
“不去，我不去醫院！我哪都不去……”
無論盛意怎麽再三保證，蘇奕南都堅持不肯去醫院，他們無計可施，隻能合力將他扶上了二樓的房間，在一小陣慌亂後，他們終於將蘇奕南安頓好，蘇銘立即便打電話讓他的醫生親自過來診治。
在房間的床躺下後，蘇奕南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但他還緊緊地握著盛意的手，嘴裏如夢囈般不斷低喃：“我不準……不準……”
盛意神色凝重地喟歎，隻能更緊地回握著他的手，在燕嬸的幫助下，幫他擦拭著臉頰邊滑落的汗珠，心中思緒繁雜。
他就這麽不相信她？她去醫院他就覺得她會把孩子打掉，她情急之下說出一句違心話，他也認為她會真的不要孩子，擔心得連病倒了也放不下。
他就是這麽看她的？
她有些委屈，但也知道那都是她自找的，她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成日裏隨著性子來的胡鬧，更是讓他膽戰心驚。他不信任她，完全是因為她沒給他信任的理由。
一旁的燕嬸見盛意盯著蘇奕南，眼神裏彌漫著憂傷，忍不住坐到她的身旁。
“盛小姐，您是少爺認定的人，所以有些話，您別怪燕嬸囉嗦好嗎？”
盛意回過頭望向燕嬸，含笑搖了搖頭：“我怎麽會嫌您囉嗦呢？您有什麽話就說吧。”
“唉，”燕嬸沉重地歎了口氣，掌心覆上盛意的手，“我不知道您和少爺是因為什麽吵架，您又是為什麽出國，但這段時間少爺的確是過得很辛苦，我聽他的助理說，自從您走後，他日夜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頭痛了好幾天都不肯停，休息時間也越來越少……我想這才是少爺生病的原因吧……”
就算鐵人，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啊。
“小兩口過日子，難免磕磕碰碰，但隔夜的架不好，逃避更是不好……”
“燕嬸，我都懂，您放心，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盛意凝望著蘇奕南沉靜的睡顏，胸口的酸澀開始翻滾冒泡，無休止的愧疚也逐漸湧了上來。
她從沒有為他付出過什麽，反倒是他，從小到大為了她，吃了太多苦了。
沒過多久，蘇銘的家庭醫生趙醫生就匆匆趕來了。他給蘇奕南探了探溫度，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才收起聽診器對蘇銘道：“老爺子，您放心，蘇總這是疲勞過度和受風寒引起的發燒，雖然溫度高了些，但沒有出現肺部感染的情況，吊兩瓶針情況應該會好轉。”
蘇銘緩緩舒了口氣，懸起的心總算落下：“好，那你給他打針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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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奕南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了。他昏昏沉沉地撐著身體坐起，一眼便瞥見了伏倒在他床邊的盛意。她濃密纖長的睫毛微顫，呼吸聲均勻，他的右手正被她雙手握著，就放在她臉頰旁。
蘇奕南眼波不由地放柔，俯身想將她抱到床上睡，剛一動她，她就醒了。
盛意睜著迷朦的睡眼，似夢非夢地說了句：“奕南，你醒了……”話雖然說得迷迷糊糊，但她的思路卻很清晰，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隨即柳眉蹙起，“還是燙，這針怎麽還沒起效……”
她嘮嘮叨叨地，蘇奕南卻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她，盛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飾的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好好的道個歉。”
她走到旁邊桌上，從包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然後麵色緋紅地遞給蘇奕南。
“這是我的道歉禮物，不過你現在隻能看，不能吃……”
蘇奕南盯著那包裝精致的盒子看了一會兒，想要打開，但單手操作不太方便。盛意見狀，立馬三兩下把盒子給拆了。
“嘿嘿，你看你看。”
她笑著把盒子推回他麵前，他低頭看著那心形餅幹上的“E&E,forever”，眸色猶如被潑了濃墨的水珠子，驟然一深。
這是她的承諾嗎？永遠跟他在一起？
盛意看不清他的表情，見他一直不說話，心裏忐忑不安，怕他還在生氣，連忙態度誠懇地認錯。
“我不辭而別是我的不對，當時我沒勇氣直接對上外公，更不想讓你為了我跟外公吵翻……所以……”
“那今天呢？為什麽有勇氣了？”
盛意抬眸，對上蘇奕南若繁星璀璨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照妖鏡照射的妖精，無所遁形，裏裏外外都被他看透了。
“今天……今天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她看到他為了讓外公同意所作出的努力，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了源源不斷的能量，也敢正視外公的眼睛了。
蘇奕南抬手撩撥她睡得淩亂的頭發，深邃的目光直入她的心底。
“真正的勇氣，是在極端的魯莽和怯懦之間的，不是思考就能有的，你懂嗎？”
盛意怔怔地望著他琥珀般透亮的瞳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蘇奕南又揉了揉她的發頂，麵色依舊很認真。
“你說不要孩子，是真心話嗎？”
盛意急忙反駁：“當然不是了！”
她隻是為了向外公表明，她和他在一起，不是因為這個孩子。
蘇奕南淡然頷首，即使在病中，眉宇間也有股自然流轉的溫潤之氣，如玉般透徹。
“好，那你知道，要了這個孩子會意味著什麽嗎？你在職業生涯最好的年紀，也許要停下腳步一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這其中要付出的代價，你願意承受嗎？”
他這話說得盛意不悅地皺眉，眼中隱隱有怒氣的火苗在跳躍，嬌顏逐漸變冷：“你什麽意思？你認為我會為了在芭蕾界更上一層樓，放棄這個孩子？”
原來在他心裏，她就是這樣利欲熏心的人嗎？
“那你確定要這個孩子嗎？”
“我要！”
蘇奕南看著她銳利的寒眸，胸口緊繃著的那口氣總算鬆了下來，伸手就將盛意緊緊地擁入了懷中。盛意想到他還在打針，立馬小心地掙紮：“你別動啊！手上還紮著針呢……”
“意意，答應了就不能反悔……”蘇奕南的嗓音有些虛弱，帶著濃濃的疲倦響在盛意的耳邊，“我知道，戒指綁不住你，婚姻也綁不住你，愛情更不行……但有了這個孩子，或許你會因為它，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
盛意何曾見過他這麽卑微的樣子，直聽得鼻頭發酸，眼眶越來越熱，剛剛的什麽怒氣，什麽委屈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她摟著他的腰，將頭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熱淚浸濕了他的大片衣裳。
“你就能綁住我……你就能……”
她是風箏，而他是掌線的人，無論她飛得有多高，多遠，最終，她都會回到他的身邊。
（PS：我有點想哭，去抹會兒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