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以心為注(1)
L市最大的主題咖啡館,即便是在工作日,也坐滿熙熙攘攘的顧客。盛意想這裏的蛋糕已經想了好幾天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蘇暴君”的恩準,一大早就拉著陸含霜過來了。
陸含霜捧著她的小電腦處理公務,偶爾抬眸見盛意一臉滿足,挖著蛋糕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喟歎著搖了搖頭:“果然傍上大款就是不一樣,每天管吃管喝就好了,哪像我們這些命苦的,天天為生活奔波操勞,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盛意嘴角抽了抽,迅速將蛋糕咽下反駁道:“你家那個可比大款厲害多了,你少在這裏裝可憐,誰信呢!”
“我怎麽一樣,我現在沒名沒分的,當然要靠自己了。”
陸含霜將這話說得很坦然,盛意聽著卻是嚇了一跳,眼神肅然的直瞪她。
“你這話讓喬閣聽了,又得修理你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有事想跟你說。”
盛意將之前蘇銘跟她說的話都跟陸含霜說了,完了之後還苦惱地撐著下巴:“這事我都不敢跟奕南說,我突然對嚴……”她念及嚴穆平為蘇奕南做的事,又不好再對他直呼其名,隻好改口道,“嚴先生有所改觀,但我怕跟奕南說了會惹他生氣,他一直都當自己沒有父親的。”
蘇奕南對蘇韻的愛有多深,那他對嚴穆平的恨就有多深。
陸含霜聽得興趣十足,連手邊的工作都放下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盛意。
“可是他爸要是有誠心要改過,要彌補,那他也要給人家個機會吧?而且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他爸得了肝癌嗎?時間也不多了啊。”
“我也知道,但這些事總是急不得的……”
盛意抿唇,沉重地歎息一聲,陸含霜也神色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無奈。
這件事,可不好辦了。
陸含霜想要拿起電腦重新開始工作,手更伸出去就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她的手瞬間彈了回來,一下子打翻了桌上的熱咖啡。咖啡杯倒的方向恰好對著盛意,滾燙的咖啡也向她的方向流去。
陸含霜驚呼一聲,焦急萬分地喊道:“意意!”
盛意聞聲,迅速扶著椅子站起,但她畢竟是個孕婦,再快的動作也是有限的,刺繡的白裙擺瞬間被咖啡漬浸染了一大片。
“你沒事吧?”
盛意掏出紙巾擦著裙擺,抬眸搖了搖頭:“沒事。”
陸含霜見她人沒被燙到,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但餘悸過後,無邊的憤怒隨之湧了上來。
她回轉過身,盯著這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火冒三丈地質問道:“你走路不長眼嗎?那邊那麽長的過道你不走,你非要擠到別人桌子這邊來,你有病啊?”
其實陸含霜生氣是完全站在理字這一邊的,她和盛意坐的地方其實算是個包廂,離下麵的走道有兩節矮階梯,尋常人路過根本不會走這麽近,更不可能出現撞到陸含霜的手這種情況。
“我剛剛為了給一個餐車讓路.……誒是你?”
“始作俑者”解釋到一半忽然驚愕地盯著陸含霜,那放大的瞳孔裏還有些厭惡之意。而陸含霜也在這時認出了眼前的人,這個人正是上回喬閣拉她晨練時遇見的舒韻。
舒韻在認出陸含霜後,整個人的態度都改變了,剛剛的歉意沒了,昂著頭有些高傲地望著她:“我剛剛還以為是誰呢,一點小事就這麽咄咄逼人。”
“小事?”陸含霜秀眉擰起,怒意反倒慢慢冷卻下來,“這裏是一個孕婦,而且她如果出了什麽事,十個舒家也賠不起!”
舒韻不以為然地撇嘴,明顯不相信她說的話:“你少嚇唬我了,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如果你們是需要我道歉,好的,這件事我可以向你們道歉。但是,”她話鋒忽然一轉,眼神如鷹般迸發出駭人的銳光,“你別以為Augus真的會娶你進家門,他隻是一時被你迷戀了,總有一天,他會想明白的。”
舒韻說著,不屑地別過了頭。陸含霜滿臉黑線地翻了個白眼,不遺餘力地反駁道:“就算喬閣不跟我在一起,他也不會選擇你。”
“你!你說什麽!”
舒韻身形本就比陸含霜高挑,走近幾步俯視下來,竟帶著不怒自威的英氣。陸含霜毫不畏懼地迎視上去,眼神若冷箭仿佛能將人射成骷髏。
“我說,喬閣不會喜歡像你這樣的女人,他永遠也不會看你一眼。”
陸含霜字字句句直戳舒韻的心窩,舒韻氣得眉毛倒豎,握緊的雙拳底下微微顫抖著。盛意聽了這麽許久,總算搞懂情況了。她見舒韻那怒氣騰騰的模樣,擔心她會動手,也顧不上自己懷著孕,立即走上去擋在兩人中間。
“你們別吵了,這裏是咖啡館,全部人都在看著你們。”
舒韻一驚,回頭四顧發現果然如盛意所說的,幾乎全咖啡館的人都看了過來,倏然就斂起了怒容,暗含警告地瞪了陸含霜一眼後就離開了。
她可是市長的女兒,怎麽能在公眾場合裏大吵大鬧呢?簡直太丟臉了。
陸含霜逐漸冷靜下來,拉著盛意的手道歉:“對不起啊意意,害你的裙子被弄髒了。”
盛意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我沒什麽,一條裙子而已,這個女的是誰啊?”
“是喬閣家裏給他安排的相親對象,我們之前見過,估計她也查過我,一見麵就想不客氣了。”
盛意看陸含霜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也沒有再問下去。兩人也沒了繼續喝咖啡的心情,於是,陸含霜就將盛意送回了家,自己也回到公寓,一直睡到了下午的六點。
她醒了之後,夕陽的餘暉恰好灑在窗台上,如同一層金粉般熠熠生輝。陸含霜怔怔地盯了一會兒,忽然起身收拾好東西出了門。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隻是遵從內心,然後鬼使神差般地就把車開到了軍區的門口。
她給喬閣發了個短信,久久都沒有等到回複。她猜想他可能在開會,就自己下車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晚飯和一大袋啤酒。
夜色抹去了最後一縷殘陽,夜幕就像劇場裏的絨幕,慢慢落了下來。郊外的天空清澈明淨,一顆顆藍幽幽的小星星漸漸出現,神秘地眨著眼睛,離大地又是那麽遙遠。
陸含霜突然覺得,喬閣就像是星星一樣,高高地掛在天空,離她是那麽的遙遠。
她隨手拿起一罐啤酒,打開就往嘴裏灌,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身體裏煩悶的燥熱。她就這麽對著月色與清風,一罐接一罐地喝了起來。
當喬閣收到她的短信匆匆趕來時,她已經喝了八、九罐了,扁扁的易拉罐東歪西倒地散落在地,車廂內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酒氣。
喬閣一打開車門,眉心就驟然蹙起,奪過她手裏的酒放到一邊。
“不許喝了。”
陸含霜微微有些醉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她睜大眼睛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發現對麵的人是喬閣後,嬉笑著撲了上去。
“喬閣……你終於來了……”
“嗯。”
喬閣一邊打開車門,一邊半抱著她往外走,打算帶她去外麵透透氣。誰料她腳剛一沾地,人還沒站穩,就搖搖晃晃地想要往軍區裏走。喬閣連忙將車鑰匙丟給值班的門衛,抬腳就去追她了。
有喬閣跟在身後,陸含霜在第九軍軍區自是暢通無阻,根本沒有人敢攔她。她步履蹣跚地走到了訓練的操場,而後回頭命令喬閣道:“背我!”
她的臉蛋因醉酒染上了緋紅之色,自帶幾分嬌憨與可愛,喬閣毫無抵抗的能力,縱容地喟歎一聲,蹲下將她背了起來。
她這幾年因工作繁忙瘦了很多,背在身上輕飄飄的沒有重量,酒氣混著她身上的幽香,縈繞在喬閣的鼻間,他心內一片柔軟,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慢。
“為什麽喝這麽多酒?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陸含霜哼哼幾聲,幽幽地低喃道:“沒遇見不開心的事……遇見舒韻了……”
喬閣深邃的瞳孔劃過一道暗光,隨即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嗯。”
他似乎知道她喝酒的原因了。
喬閣不再問,陸含霜反倒不肯罷休了。她拽著喬閣軍裝的領口,那惡狠狠的力度,大有將他身上的軍裝拽下來的趨勢。
“喬閣……她說你總有一天會明白過來,總有一天會不要我的……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絕對會跟你同歸於盡的!”
喬閣愕然失笑,將她往上托了托。
“她胡說八道的你也信。”
“我知道你家裏希望你娶她……”
“我家是我家,我是我,你能不能別相信別人說的話?你隻需要相信我就好了”
“好,我相信你……”她趴在他的背上,嗓音帶著哭腔,還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喬閣……我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你……”
這是一場豪賭,她用真心來賭他不會拋棄她。
喬閣側頭憐愛地親了親她的臉頰,目光溫柔如水。
“嗯,你永遠都會有我。”
肩上的這個重量,就是他今後人生所要承擔的重量。
兩人重疊的背影逐漸淹沒在漫漫的夜色當中,親密無間,卻又都彼此依靠,彼此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