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有客來訪
緩步走在雪地上,已是入了夜的時辰了,身後的丫鬟因著沒有任何內力,冷得直抱著雙臂,隻想著公主趕緊回屋子裏去。
挑著的燈籠歪歪斜斜,風輕輕吹來,燭火便跳躍著,忽明忽暗。
“公主,這外邊黑漆漆一片的,咱們還是進屋子裏去吧。”丫鬟實在是受不住了,這樣的天氣怎麽會有人願意出來?即便她隻是個丫鬟也不想出來受凍。
阮清歡在前頭走著,隱約可見前麵不遠處有燈火,忽然又聽見身後丫鬟的聲音,便停了步子,轉過身來,道:“把燈籠給本公主,你不用跟來了。”
這麽嬌氣的丫鬟,還真是少見了,本就應該整頓了的,隻是時間不夠用這才遲遲沒有清人,看樣子明日怎麽也要整頓整頓了,比主子還金貴的丫鬟,清歡閣可不要。
直接搶了那丫鬟手裏提著的燈籠,自顧自地朝前走去,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丫鬟見狀,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讓公主不悅了,呆愣了下,很快就回過神來,忙跑了上去,在後麵喊道:“公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還不想丟了這份差事,整個淮南王府裏就屬清歡閣的月例銀子最多了,雖然她隻是個二等丫鬟,可也保不齊將公主伺候好了就能升為一等大丫鬟了,到那時候,別說清歡閣了,就是這王府裏,誰不給自己幾分顏麵?
本就是不喜歡這個丫鬟,如此就更不會等她了,她是有武功弟子的,沒一會兒就把人甩得遠遠的了。
出了清歡閣主屋的時候,路過一處竹林,明明是冬季了,可還是青苔遍布,不由有幾分好奇,可轉眼一想,辛悅不在身旁,自己也問不了誰,便也就作罷了。
“哎你們,我們不是什麽刺客,為什麽就是不肯好好說話呢?就非得逼著小爺我動手的?”段文凱也很是鬱悶,好不容易來一趟淮南王府,卻因為麵生而被當成了意圖不軌的壞人,硬是不肯放行。
守門的侍衛有了上次公主的提點,武功也是精進了不少,而段文凱,不過是個靠著祖業庇護的浪蕩子,哪裏有什麽功夫,整日裏除了不學無術就還是不學無術,要麽就是學別人鬥蛐蛐,極少有把精力花在習武的時間上。
如此一來,兩個都不會武功的自然就隻有被攔在門外的分了,也是他倒黴,這個侍衛頭子正好是個不識字的,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便你和他說了他也還是不會相信。
“算了,睿世子,依臣女看來,今夜是見不到清歡妹妹了,天也冷,還是回去吧。”容如蘭見他使勁了辦法也進不去,不由喪了氣,眸子黯然,心想,也不急在一時,大不了就明日白天的時候再來也就是了。
可是她是這麽想的,不代表旁人也會這麽想。
守門侍衛揚起手中長槍,重重地往前一擺,道:“哪那兒麽多廢話!從哪兒來的就給老子回哪兒去,再在這兒鬧騰,老子可就要不客氣了!”
這麽大冷天兒的,正經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竄門,守門侍衛嗤笑一聲,打量他是傻子呢?一群王八羔子!他們不睡覺他可還想睡呢。
一旁趕車的小廝就不服氣了,自家世子爺是多麽尊貴的人兒,哪裏容得他這麽一個小小的看門人放肆?擄了袖子,也不管是不是很冷,直接上去就是一拳,道:“裝什麽犢子呢!我家主子可是世子爺,是你這麽一個小嘍囉能得罪得起的麽?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究竟是一副什麽樣的德行!”
這人嘛,一旦生氣了就是什麽話也說得出來,壓根就不考慮後果的。
容如蘭聽了小廝的話,心裏對睿世子更是不屑了,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小廝如此,哪他主子還用說麽?
“閉嘴!”段文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不能給自己爭光也就算了,偏偏沒腦子還要充胖子!偷瞧了眼容如蘭的臉色,又看了看周圍哈哈大笑的侍衛們,隻覺得沒有臉麵再待下去了,平日裏自己再怎麽渾,也不會出口成髒,他這小廝倒好,把他沒說過的給全說了。
小廝罵得起勁兒,確實不知道自己那裏又惹著世子爺了,摸了摸腦瓜子,不明所以地問了句:“爺,奴才這是在給您出氣兒呢!”
“出什麽出?!”真的是叫做英明毀於一旦了,雖然他也沒什麽好名聲,狠狠地敲了他一腦瓜子,正要拂袖離開。
遠遠地就聽見了幾人的爭吵聲,這一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容如蘭還有段文凱那浪蕩子,不由扶額,也不知道他們這麽晚了是來做什麽來了。
清脆的腳步聲傳來,段文凱當即便回了頭,一眼就看到了正朝他們幾個走來的蠻丫頭,心不自覺的靜了下來,就那麽呆愣地盯著她看。
“喲,這麽盯著我看,是我臉上有花麽?”阮清歡輕笑,走到容如蘭跟前,道:“如蘭姐姐怎麽這麽晚了來這兒?當心受了寒,到時候你爹娘可就該和我急了。”
容如蘭淡淡一笑,心裏的不悅早已煙消雲散,道:“我爹娘哪裏敢?如今你可是公主了,日後也是一國太子妃呢。”
心裏邊是羨慕她的,她的出身比自己高貴很多,似乎上蒼就是這麽眷顧她,舍不得她有半分委屈。
不過若是說嫉妒,從前或許是有的,隻是如今,她即將是東璃國的太子妃,而自己,也如願地被許給了太子,哪怕隻是一個側妃,她也是很滿足了。
所以,她不嫉妒她,隻是希望她也能幸福。
一聽她提到這件事,阮清歡幹笑兩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道:“怎麽是和他一起來的?如蘭姐姐我可告訴你,這廝慣會甜言蜜語地哄騙清純少女了,你還是離他遠些吧。”
不是她要當麵數落段文凱的不是,而是如蘭姐姐是已有了婚約的人,總是不好與段文凱有些什麽不好的傳言,於誰都沒有好處。
容如蘭歡快地笑了,看了看睿世子,又看了看阮清歡,抿嘴一笑,道:“哪裏會怕這個?清歡妹妹,咱們不說他了,這天怪冷的,不請我們進屋裏坐坐?”
其實要真說起來,睿世子也不是真的就那麽不堪,沒接觸過不知道,這一有了交集就知道了。
躺著也中槍,段文凱摸了摸鼻子,很是委屈地說:“我哪裏就有你說得那麽不堪了,蠻丫頭,你自己才是慣會哄人的,還說我呢!”
這副樣子著實與他平日裏很不一樣,可憐兮兮的樣子真真是叫人無語了。
“半斤八兩,我就說你了又能如何?”阮清歡拿眼瞪了瞪他,拉起容如蘭就往裏麵走去,一點兒也沒有要請段文凱進屋說說話的意思。
他這是被拋棄了麽?段文凱自嘲一笑,蠻丫頭果然就是蠻丫頭,你還能指望她溫柔和氣地說話?唔,那還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提起步子就跟了上去,隻留下身後目瞪口呆的侍衛們,路過那個侍衛頭子身邊時,故意頓了頓步子,說了句:“下次還是把眼睛擦亮了吧,這樣子攔住本世子,也虧了你們家公主,不然本世子非得把你們都拖去喂狗了。”
然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而守門的侍衛,則是風中淩亂了的,這,這真的是京都最不好惹的睿王世子!
見他走遠了,不由拍了拍胸脯,嚇死人另外,感情他們還真的就是公主的朋友啊。
遠處的一棵落滿白雪的榕樹上,兩道身影落下,一手拿著酒壺,一首拿著肉鋪,好不愜意!
“真的不進去了?”君臨風向來都是個不定居所、神出鬼沒的,喝了一口暖暖身子,吊兒郎當地問了句。
冥世翊看了他一眼,卻什麽也沒說·,左肩上的傷口意境包紮好了,隻是血流得有些多,此刻的他看起來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有的隻是虛弱蒼白。
“真想捶你!”怎麽就這麽沒有用呢?不過就是做錯了件事,去道個歉不就完了麽?這也要別扭半天,總之他是很不屑的。
向遠處的清歡閣望去,見燈火亮起,便知她還沒睡,她,是不是有想他呢?應該是沒有的吧,他都那樣當著她的麵維護別的女子了,以她的脾氣,哪裏還會原諒他?
不由自嘲一笑,道:“去了又如何?左右是我的錯,隻是我沒有想到她也是喜歡我的。”
是了,若是她知道她對自己也有感覺的話,他又怎麽會與洛靈蕪有交集?不過是想看她吃醋罷了,隻是如今,他已沒了資格。
“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女子,”君臨風輕歎一聲,又喝了幾口酒,道:“其實吧,這事也不能怪你,誰能知道那個賤女人會對你用巫蠱之術,若不是她,你也不會這樣了。”
情之一字,當真有那麽難勘破麽?他不知,也不想知道,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瀟灑恣意才是他的作風。
輕輕地搖了搖頭,從他手裏奪過酒壺,昂起頭就直接喝了起來,一滴不剩。
“哎你,倒是給我留點兒啊!”君臨風氣得直跳腳,這人心情一不好就拿自己撒氣了,還真的是個腹黑狼啊!
酒喝光了,又看向他懷裏的肉鋪,就好像在盯獵物似的。
君臨風忙把肉鋪抓緊了,很是無奈地說:“你這樣子是解不了愁的,又是何必呢?”
天底下女子那麽多,又不是隻有那丫頭一個,何苦單戀她這一枝花?
見他把肉鋪藏了起來,冥世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看著眼前的茫茫白雪,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若是哪天你也遇到了你心儀的女子,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說得那般輕鬆了。”在他的心裏,小丫頭是不可替代的,若是這一輩子真的沒有她的陪伴,或許他會成魔。
君臨風也起身,走到他身邊,嗤笑道:“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不說其他的,就說我早已看透這滾滾紅塵,還有什麽是能撼動的?”
對於他的說法,他是不讚同的,女子有什麽好的?都是一個樣,無趣得很。
兩人並肩而立,樹枝上的雪落下,正好落在冥世翊的頭上,涼涼的觸感,令他身心一顫。
一路回了清歡閣,進了主屋,看見那個丫鬟已經燃了燭火,在一旁候著了。
“去小廚房端些吃的來,不要涼了的。”將披風取下,掛在衣架上,淡淡地吩咐道。
丫鬟應聲,看到這麽多的貴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可是當她不小心瞄到段文凱的時候,一顆芳心就陷了進去,好生俊美的男子,隻是不知道與公主是什麽樣的關係。
見那丫鬟出去了,阮清歡歪著頭笑,打趣道:“沒看出來,你還是蠻能沾花惹草的,我這裏的丫鬟就看了你那麽一眼就迷上了,可真行。”
看著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段文凱找了一處靠近火爐子的地方坐下,道:“那是我有魅力,蠻丫頭,你這兒還真暖和。”
容如蘭也就著一旁坐了下來,打量了眼這間屋子,笑道:“暖和是暖和,就是瞧著不像是女子的閨閣,倒是與那些公子哥兒的書房有幾分相似。”
四處都是擺滿了書的,沒幾樣是賞玩兒,不得不說,還真的是別有一番風味。
“哪裏,隻不過是閑來無事,喜歡看些書罷了,如蘭姐姐就別取笑我了。”阮清歡挨著她坐下,三人都圍著火爐子烤起火來,見木炭有些不夠用了,便用一旁的火鉗子鉗了些木炭進去,頓時就又暖和了。
“她可不敢取笑你,在這上京城能有幾個是敢欺負了你去的?先是有翊小王爺的護著,又有景世子的親自教導,更有七皇子的偏向,你說,你是不是上輩子好事做多了,所以這一生才這麽好運的?”段文凱一向都是口無遮攔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遮遮掩掩,很是爽快的性子。
上輩子好事做多了?嗬,她是上輩子殺人殺多了,才有了今生的不幸吧。
又聽他提起冥世翊,還是免不了有些難受,便道:“段文凱,日後就別在我麵前提起他了吧,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莫名地不想再聽到別人說他的事,不想知道任何與他有關的,隻因她還沒能完全放下。
段文凱忙噤了聲,心裏懊惱著,自己怎麽就揭起她的傷疤來了呢?真的是沒腦子了。
容如蘭瞧了眼她的臉色,本來也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如今看樣子還是不要說這個了,便換了話題說著,算是救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