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少女情懷
迷迷糊糊中,隻覺得頭好燙,渾身都不舒服,潛意識地側了身子,汲取另一側的涼爽。
守在門口的丫鬟聽見裏屋的聲響,以為容二小姐是醒了,忙推了門進去,卻見人尚未醒來,隻是翻了個身罷了,正想退出房門外,卻聽得一聲嚶嚀,很細微,卻還是逃不過丫鬟敏銳的耳朵,畢竟嘛,在這樣的富貴人家當差,不練上一兩個本事是沒活頭的。
連忙跑了上去,低頭一看,大驚失色,看容二小姐這樣子怕是生病了,心裏邊沒了主意,趕緊去打來熱水,學著從前自己所見過的方法,正準備敷一敷她的額頭。
“你在做什麽呢?”錦溪端著醒酒湯走過來,卻見房門是開著的,一進屋子便見到一個丫鬟正擰著毛巾,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看樣子容二小姐是還沒有醒的。
丫鬟被這突然出現的錦溪嚇了一大跳,手裏的毛巾跌在了地上,盆子也灑了些水出來,濺了一地,生怕受罰,忙道:“錦溪姐姐別誤會,我,我隻是見容二小姐像是病了,額頭還有些燙,這才自作主張去打了熱水來,正準備給容二小姐敷上一敷,才不小心打落了這水,求錦溪姐姐饒了我.……”
她也是出於好心,卻不想竟做錯了事,就怕這錦溪是個不好相與的,心裏一直哆嗦著,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錦溪將手裏端著的醒酒湯擱在一旁的桌子上,上前看了看容如蘭,又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手心立馬就傳來一陣滾燙,果然是有些低熱了,心裏邊愁著,又瞥了眼還跪在地上求饒的丫鬟,心道她也沒有做錯什麽,犯不著與她置氣,便走到她麵前,扶起她,如同一個溫柔的大姐姐般,輕聲說道:“也不是你故意的,這事我隻當沒有看見,你去門口拿擦洗的用具進來,把這兒打掃幹淨了就是,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她也是需要些肯對自己忠心的人的,隻有這樣,日後為公主辦起事來才更方便些,總不至於作為一個一等大丫鬟卻誰也使喚不了,那樣可就是鬧笑話了。
丫鬟聽見這話,原本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感激地朝她謝道:“謝謝錦溪姐姐,謝謝錦溪姐姐了。”
她不過是一個三等丫鬟,若容二小姐是醒著的,隻怕自己是要挨罰的,即便容二小姐隻是府中的客人,這麽一來,她倒是看錦溪順眼了許多。
“那就快去吧,這裏有我伺候著就行了,你去請府醫過來一趟,若是他不肯來,你便直接說是太子爺未來的側妃病了,再敢推拒就直接攆出府,不用管他。”
這府裏的一些人一些事她也是知道的,那些個郎中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又做了淮南王府的府醫,自是不會輕易就請得到,可是今日不同,這臥榻上的的姑娘可是未來的太子側妃,除非他是有許多的腦袋,足夠砍的。
丫鬟一聽這姑娘竟是這麽大的來頭,嚇得冷汗連連,忙應了,往府醫居住的院子跑去,至於打掃屋子裏的水漬,想來錦溪姐姐會叫其他人做的。
此時,容如蘭已經醒了過來,是被她二人的說話聲吵醒的,雖然沒有聽清她們是在說些什麽,可是有聲音能聽到就是了,撫了撫額頭,想要說話卻覺得嗓子火辣辣地疼,錦溪是個聰明的,一見這情形,忙堆著笑臉上前,道:“姑娘可是醒了,我們家主子吩咐奴婢熬了醒酒湯,說是您昨兒夜裏喝多了,姑娘可覺得有哪裏不舒適?”
容如蘭見這丫鬟穿著打扮與清歡妹妹身邊的辛悅有幾分相似,心裏了然,也是個一等大丫鬟吧,便點了點頭,嘶啞著嗓子道:“嗓子不舒服,腦袋也有些昏沉。”
錦溪心裏也是清楚的,這就是醉酒的後遺症了吧,從桌子上端起那碗溫熱的醒酒湯,淡淡一笑,道:“姑娘這是醉酒才有的症狀,來,喝了這碗醒酒湯就會好些了,奴婢已吩咐了人去請府醫過來,姑娘不必擔心。”
這姑娘與公主交情不淺,素來都是以姐妹相稱,自然也就是要細心對待的。
“端過來吧。”她沒喝過這麽多酒,昨兒還是第一次喝得這麽爛醉,似乎還說了些胡話,也不知道清歡妹妹是不是聽到了,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又見這丫鬟態度不錯,服侍人也很是恰到好處,沒得挑的,不禁感歎,清歡妹妹就是什麽都好,就連婢女也是這般無可挑剔。
“是。”錦溪將手裏的醒酒湯遞了過去,容如蘭不喜有人服侍她吃東西,這一點今早公主就同自己說過了。
容如蘭接了醒酒湯,喝了幾口,感覺還不錯,挺好喝的,見錦溪很是受禮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己喝醒酒湯而沒有服侍自己喝,不覺露出了笑容,稱讚道:“想來也是清歡妹妹告訴你的吧,倒是記性不錯。”
說罷,一口氣喝完了醒酒湯,錦溪又拿了碟蜜餞上來,道:“姑娘喝了醒酒湯,可要吃幾顆蜜餞過過嘴?”
她不知道容如蘭喜歡吃什麽,隻好拿了蜜餞來,公主一向都愛吃這個,想來都是大家閨秀,喜好也是差不多的吧。
哪知容如蘭嘴角的笑意凝注,僵了臉,但到底是沒有發作,隻是淡淡地說了聲:“不用了,我不愛吃這個,你拿下去吧。”
清歡妹妹喜歡食用蜜餞她也是知道的,可是自己最是不喜歡這種甜得膩人的東西,隻是這裏畢竟不是自己府中,這丫鬟也是一片好心,不好責備。
“是。”錦溪頓時就明白了,原來容二小姐不喜歡吃這個啊,可是她覺得挺好吃的呀,真真是不懂這些個富家千金這挑食也未免嚴重了些,悻悻地端著蜜餞出了房門,禮數還是周到的。
放好了蜜餞折路返回的時候,又見到了昨夜的那位貴公子往這邊走來,氣度不凡,不過錦溪也是個有分寸的,像他這樣的貴公子自己這一生都是不敢奢望的,便收回了心思,隻當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爺。
“咦,你怎麽穿得與辛悅一樣?”段文凱倒是眼尖地發現了她,隻覺得她身上的這套衣裳很是眼熟,仔細一想,可不就是蠻丫頭身邊的辛悅穿的款式麽,出去好奇,便問了句。
錦溪心裏邊是止不住的落寞,不過她心裏也是不嫉妒辛悅姐姐的,畢竟先後有序,自己才升為一等大丫鬟,她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奴婢錦溪見過這位公子,奴婢與辛悅姐姐同屬清歡閣一等大丫鬟,隻是今早才升上來的,公子沒有見過奴婢也是有的。”行了個標準的禮數,就瞧著他這通身的氣息,就不會是個平凡人,受她這一禮也是理所應當的。
聽到這話,段文凱也就明白了,原來是蠻丫頭剛提拔的一個丫鬟啊,難怪說怎麽沒見過,點了點頭,道:“嗯,錦溪是吧,可有見到你家公主?”
原來是找公主的,錦溪便就以為他也是公主的愛慕者之一,點點頭,道:“公主這個時候自然是在梅林練劍的,公子可認識路?”
錦溪以為他是認得路的,畢竟是公主的座上賓,尋常人哪裏能有這個殊榮?
段文凱尷尬地搖了搖頭,咧嘴一笑,道:“這個還真是不認得,煩請錦溪姑娘前邊帶路了。”
他也是許多年沒有來過這裏了,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裏,那時候他才八歲還是九歲,如今歲月一晃,已是過了十一年,若不是這次碰上容如蘭,他還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借口進這淮南王府,哪裏會知道什麽梅林。
錦溪心裏訝異,難道是自己想多了?這位公子若是真的喜歡自家公主,就不可能連梅林也沒去過,這麽一想,心裏就更是好奇了,不過麵上還是平靜的。
“不麻煩,公子跟好了。”錦溪淺淺笑著,本就生得有幾分姿色,這樣子就更好看了。
“果然是人間一絕啊。”段文凱輕歎一聲,蠻丫頭要不要這樣氣人?居然連身邊的丫鬟也是上等姿色,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多美麗的女孩子,心裏有些吃味,卻又覺得好笑,錦溪可是女的。
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他還有好多話要對蠻丫頭說呢。
靴子踩在地上,發出一陣陣聲響,留下一個個腳印。
等阮慕寒趕來的時候,卻是不見了睿世子的蹤影,找遍了整個清歡閣也沒找著人,正找得有些累了的時候,卻見一個丫鬟帶著一個郎中往這邊走來,這個郎中他是認識的,自家府裏的禦用郎中之一嘛,隻是不知道是誰病了,會是妹妹麽?
“啊,世子爺,”丫鬟一個不留神,險些撞到阮慕寒,好在阮慕寒避開了,小臉微紅,低著頭道:“奴婢燕兒見過世子爺,請世子爺安!”
生怕阮慕寒不知道她的名字一樣,自己報上了名字,壯著膽子偷偷地瞧了眼世子爺,隻覺得世子爺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也是待下人最溫和的,心中如小鹿亂撞,跳個不停。
張郎中咳了兩聲,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世子爺是什麽人?也是她一個三等丫鬟可以肖想的?簡直是白日夢還沒醒!
聽見這咳嗽聲,燕兒忙回過神來,懊惱自己的失態,咬著下唇再不說一句話。
阮慕寒明白這丫鬟的心思,可惜他不喜歡這丫鬟,有了綠衣的前車之鑒,他算是怕了,這等通房納妾之事,還是日後等他娶了正妻過門再說吧。
“嗯,是誰病了,要請張郎中過來?”對於這些個府醫的傲慢他也是有些耳聞的,不過從不當一回事,畢竟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能者生存,怪不得誰。
“回世子爺的話,這燕兒說是恒王府的容二小姐病了,小的這就來了。”張郎中起先是不願意的,又不是公主世子爺,或者老王爺王爺什麽的,區區一個王府客人而已,擺什麽臭架子,可是後來一聽竟是半個月後就要過門的太子側妃,連忙答應了,才隨了燕兒來這兒。
“原來是她病了,那你們就快進去給容二小姐治病吧,莫要出了什麽岔子才是。”心裏算是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妹妹病了,就都無所謂。
燕兒應了聲,卻是有些戀戀不舍,想著要是能與世子爺再說上幾句話該有多好,可還是帶著張郎中往偏房走去,容二小姐還在等著呢,要真出了什麽岔子,隻怕自己的腦袋也就不能要了。
看著他們二人離去,阮慕寒這才想起來自己竟然忘了問一句妹妹在哪兒,真是有夠蠢的。
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地方,自從妹妹回來之後,每日都是要去一個地方的,或許她現在也是在那兒也說不定,想罷,又往梅林走去。
這一日的梅林,注定是要熱鬧的,且是不愉快的。
“這宮外可真是好玩兒!”冥雲煙讚歎地說了句,她很少出宮,記憶裏也就是幾位皇兄有了自己府邸後才去過幾次,但從沒一個人走在京都的大街上過,這種感覺很好,又狠狠地呼吸了幾口宮外的新鮮空氣,滿足地笑道:“這宮外的氣息就是比宮裏麵的清爽,真好。”
路過她身邊的百姓不由多看了她幾眼,心裏邊歎兮著,好好的一姑娘,怎麽就是個傻子呢?真真是可惜了。
有個路人大媽實在是不忍心,便說了句:“姑娘啊,你這腦袋不好使就趕緊回家吧,外邊壞人多。”
她是真覺得這姑娘就是傻了點兒,要不然也是個明豔動人的,隻是可惜了,她就是個傻的。
冥雲煙不明所以,這位大娘怎麽就認為自己是傻子了呢?難道是自己真的看上去很傻麽?可是,扁了嘴,道:“這位大娘,你怎麽能說我腦子不好使?不過是真心感慨幾句罷了,你若是聽不慣,便裝作聽不到也就是了,何必這樣說我?平白叫人難受。”
路人大媽見自己好心說上一句卻被人反說了,心裏很不高興,說出的話也是帶刺兒的,把手上提著的菜籃子一橫,道:“姑娘你這可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我好心勸你一句,你倒反過來說我的不是,還要不要臉?”
又向著周邊的路人一吼:“大家夥兒都來看看啊,這姑娘不但是腦子不好使,還很凶呢!”
冥雲煙哪裏見過這樣“潑婦罵街”的場麵,早已是嚇得六神無主,更別提想要為自己辯駁了,就那麽呆呆地愣在那裏,耳邊全是百姓們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啊,這世上竟還會有這樣的人。
就在這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了進來,也傳進了冥雲煙的耳朵裏。
“若再不走開,別怪我劍下不留情!”
街上瞬間就安靜了,百姓們見到劍尖發出的陰暗的光芒,都嚇得散開了,一時間隻剩了她與他。
尋聲望去,隻一眼,便注定了要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