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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長寧之死

  多麽似曾相識的場景,仿佛他們是認識許久了的,雖是融雪的天氣,卻怎麽也不覺得冷,倒是有些留戀這別樣的溫暖。


  卻在一個轉身的時候瞧見了站在林口處的段文凱,腳下一沒跟上就要往地上摔去。


  “怎麽這麽不小心?”好在他及時拉住了她,不然這個小徒弟可就要與雪地來個擁抱了,想到此,不由低低地笑了,定是個極滑稽的樣子。


  暖流劃過耳畔,惹得她一陣酥麻,抬頭看了眼師父,又低頭看了看二人此時的姿勢,小臉閃過不知名的紅暈,很是委屈地說:“徒兒也不想的,不是因為看見段文凱了嘛!”


  隻是師父啊,你還不準備鬆開手麽?這樣的姿勢是很曖昧的,雖然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可是段文凱那家夥可在看著呢。


  見她自己冒失還要找理由,冥世珩哭笑不得,但也鬆開了她,向另一側望去。


  兩個同樣俊美的男子對視,卻是什麽話也沒有,隻是一會兒段文凱便轉過了身去,悶著聲說了句:“府中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也不想知道,這本來就與他沒有關係,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想罷,就要往回走。


  阮清歡張了張嘴,終是什麽也沒說,怎麽感覺段文凱心情不大好呢?莫不是因為昨夜喝多了酒勁兒還沒醒?


  “睿世子,你怎麽——”阮慕寒一路上飛奔過來,終是趕上了他,卻見他掉頭就要走,很是不解,原以為他是來找妹妹的,難道不是?

  “家中有事未處理,寒兄告辭。”沒有過多的話,踮起腳尖,人已飛到了遠處。


  阮慕寒瞪大了雙眼,原來段文凱並不全是個浪蕩子,也是有些功夫的。


  一時間三人相對無言,還是阮慕寒先說了句:“妹妹,容二小姐醒了,不過卻病了,還是去看看她吧。”


  便也走了,倒是讓阮清歡摸不著頭腦了。


  “這是,做什麽呢?”低聲喃喃了句,多少有些不舒服,又想到如蘭姐姐病了的事,忙說:“師父,徒兒——”


  “去吧,既是你的客人,也該去看看,明日可就要離開了。”是了,明日可不是得離開京都了麽,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阮清歡點點頭,與師父一同回去了。


  十二月的上京城無疑是最冷的時候,就連落雪也是不定時辰,說下就下。


  “唉,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可叫我們如何熬過這個冬天啊!”賣一些小玩意兒的攤主歎了句,眼見著又開始落雪了,忙收了攤子就要回家去。


  “可不是麽!這年頭就是混口飯吃也是不易啊,都是些小本買賣,到底是比不上別人有屋子的。”一個路過攤子的大爺,接著他的話也說了句,身子冷得直哆嗦。


  “也是自己命不好,手也不夠巧,怨不得誰。”攤主自嘲一笑,推著一車的小玩意兒往回走了。


  有時候,即便你再怨蒼天,又能如何呢?倒不如自己勤奮些。


  “公子,外邊天冷兒又落著雪,還是等雪停了再去吧。”小廝一邊服侍著禦承灝更衣,一邊勸道,這樣的天氣,就是待在屋子裏麵烤著火也還是冷的,更別提外出了。


  小廝是真的不想去外邊挨冷的,可是公子若是真的執意要去,他也是免不了要跟著的,不由小聲地歎了聲氣,他們這些下人的苦,又有誰知道呢?

  禦承灝看了他一眼,聲音溫和,道:“若是你覺得冷,就留在屋子裏吧,本殿下一個人去也無妨。”


  他也是現代的靈魂過來的,自然是懂這些下人的苦,不過有時候卻是有心無力,不能誰都姑息了,隻是現在,他不過是要去找歡兒,倒是可以放過他。


  “奴才不敢,太子恕罪!”小廝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的,在東璃的時候,太子是出了名的好相與,可隻有他們這些近侍才知道,太子殿下是麵上溫和,心裏冰冷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沒別的意思,就當是命令吧。”唔,莫不是他過凶了些?這小廝倒是有趣得緊。


  小廝還是不敢,卻礙於他的威嚴,隻得默不作聲,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


  出門的時候,小廝還是跟上了他,禦承灝見此也沒說什麽,他願意跟著就跟著吧,隻是有福不知道享,不過是個蠢的罷了。


  到了府門口的時候,便有人備了馬車在門口等著,沒多想,便坐了上去。


  小廝在馬車外跟著,一雙手已是凍得有些發紫了。


  “與車夫一處坐著吧。”掀了馬車右邊的簾子,見小廝縮著身子的樣子,心中不忍,便說了這麽一句。


  “啊?”小廝一時沒緩過神來,很是茫然。


  趕車的車夫笑了笑,道:“你個傻小子,殿下讓你上來,你倒還愣著,真是個傻的!”


  見過傻的就沒見過傻成這樣的,車夫不由就笑了,這一路上想來也是不會悶了。


  小廝這才反應過來,太子爺這是體恤自己冷呢!忙嘿嘿笑著上了馬車,與車夫坐在一處。


  “該死的冥雲煙!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得,不過是被本公主踩在腳下的.……”出了宮門後,冥長寧就沒停過,一直在罵著冥雲煙,像是有多麽深仇怨恨似的,一旁的侍衛都是唏噓不已。


  卻見這天又落起雪來,不禁快步走著,她出門出得比較匆忙,又沒帶傘,這會兒是身上頭上都落了飄雪,涼颼颼的,風一吹,就更冷得要命了。


  “什麽鬼天氣,冷得要命!”不滿地啐了句,忙抖落了一身的飄雪,頭上還有些弄不下來,驚喜地發現附近有個寺廟,提了裙擺就往那裏跑去。


  哪知走近了才發現竟是個破爛無人的小寺廟,裏邊空蕩蕩,還布滿了蜘蛛網,看上去很是瘮人。


  陰風四起,本就是荒僻了多年的土地廟,幾乎不曾有人來過,地上卻是堆滿了有些年歲了的骨頭,還有骷髏。


  見一隻蜘蛛在爬行著,每走一處就結了一處的網,冥長寧嚇得大叫,拚了命地往外跑,她再也不要來這種地方了!

  可是門卻在這個時候被關上了,又沒看到有人,是自動關上的,屋子裏漆黑一片,連燭火都是沒有的,時不時吹進一陣陣冷風,如一雙手般拂過她的臉龐,恍惚中聽見有笑聲,卻辨別不出是在哪個方位。


  “出來!別裝神弄鬼的,本公主才不怕你!”既然是笑聲,那必定就是人,是人她就不怕了,這輩子她殺過的人太多了,不介意再多一個。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又出現了,繞過她的耳畔,吹了口氣,惹得冥長寧身心一顫,後脊發涼,她想,莫不是真的是女鬼吧?

  一陣白煙憑空湧起,朦朧中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卻看不清容貌。


  冥長寧一見這樣的場景,心裏麵更是害怕了,竟真的是碰上女鬼了!


  又壯著膽子強迫自己去看她,從上而下,猛然發現她竟沒有腳,是懸空的!這下子更加確定了自己碰上的不是惡作劇而是女鬼,頓時便心如死灰,自己哪裏鬥得過女鬼,今日真的就要死在這裏了麽?


  閉上雙眼,一動也不敢動,全身緊繃著。


  感覺到女鬼的靠近,冥長寧伸出手抵抗著,嘴裏嚷嚷著:“別過來,我與你近日無冤往日無仇的,你又何苦要來害我?若是是缺了銀錢,你放了我,我回去定燒許多的錢給你!”


  女鬼嗤笑一聲,輕飄飄地聲音,似有似無,道:“與我無冤無仇?嗬,冥長寧,你還真是說得出來!”


  她以為自己今日還會放過她麽?若是不能將她一並殺了,那她豈不是枉死了?


  她竟然知道自己是誰,那就是認識的了,冥長寧猛地睜開雙眼,順反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和她拚了!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雖然是做了決定,可真的麵對女鬼時,她還是忍不住會害怕,故強裝鎮定,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卑微。


  她在尋著突破口,不管眼前的女鬼究竟會不會殺了自己,她也要拚上一拚,她還年輕,還不想死!

  “我為何會知道你的名字?”像是嘲笑般,女鬼輕蔑一笑,又道:“還記得葉淺語吧,但願你沒有那麽記性不好。”


  若不是她,母親又怎麽會慘死!若不是她,自己又怎麽會被父親鎖在屋子裏,活活餓死!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她逃脫不了幹係,她是注定要死在這兒的,誰讓她要獨自出宮?若是好好地待在宮裏,她一介厲鬼,是進不去皇宮的,那裏是有神仙守護的,嗬,如今是連老天爺幫著自己呢。


  葉淺語!竟然是她,難怪說聽著聲音有些熟悉,一想到是她,冥長寧便不怕了,冷笑一聲,道:“自然是記得的,不過就是個蠢貨!你生前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死後也照樣鬥不過我!”


  在她看來,葉淺語就是個沒腦子的,即便是做了鬼又能如何?隻是,她怎麽就死了呢?明明葉府沒有聽到有誰死了啊,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眯了眼睛,莫不是這隻是葉淺語在裝神弄鬼地嚇唬她?嗬,那她倒是不能放過她了。


  “你!”葉淺語氣結,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出言挑釁自己,莫非是以為自己隻是在嚇唬她?哼,真是愚蠢!

  “我怎麽了?葉淺語,不是本公主要說你,死都死了,不去投胎卻還要來找死,唔,不過你都已經死了,還真是不省心啊。”顯然已經忘記了葉淺語整個人懸空的事實,仍是不怕死地說著。


  葉淺語冷眼看著她,周圍散發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一瞬間就到了她的麵前,邪惡地勾唇一笑,手已掐上了她那雪白幼嫩的脖頸,看著她瞬間漲得通紅的小臉,笑得花枝招展,道:“我是不省心,所以要拉你一起來做伴兒,冥長寧,你知道麽?我是有多恨你!”


  “最初找上你幫忙,你卻將我推向了那個又老又醜的狗奴才!嗬,這個我認了,畢竟他雖然醜了點老了點,可是讓我很享受呢,”一隻閑著的手撫過她的臉頰,動作輕柔,絲毫看不出來是即將要殺了她的人,又輕笑一聲:“隻是你不該讓人斷了我的膳食,害得我被活活餓死!冥長寧我恨你,恨不得把了你的皮、剝了你的筋,喝你的血!嗬,我是死了,可是你也別想活著,你們這些人,都得死!”


  誰又會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有多麽的慘,什麽也沒有,每天就等著死,餓得不行的時候連自己的手也能狠得下心來砍了拿來吃,可是到底是撐不住,還是死了,所以她恨,無比地恨!


  被她掐著脖子,冥長寧隻覺得要透不過氣來了,驀然被她手的冰涼驚住,原來她真的是死了,不是在嚇唬自己,這一刻,她感到了絕望。


  “不,求,求你,不要,殺了我。”艱難地吐出一句話,葉淺語應該是恨阮清歡的才對,為什麽要恨自己?她沒有讓人斷了她的食糧,真的沒有!可是這個時候葉淺語是不會信她的,說了也是無用。


  “放了你?”像是聽到多麽大的笑話一樣,葉淺語不屑地看著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將她提離了地麵,看著她難受的表情她就覺得很爽快,道:“我隻要你去死,你以為你是誰,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冥長寧快要窒息了,不停地竄動著,臉已經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硬撐著一口氣道:“你,阮清歡,才是,你的——”


  還沒有說完,已經沒了氣,葉淺語見她真的死了,這才甩開了她,如一陣煙似的,瞬間就不見了。


  而冥長寧,雙眼瞪得大大的,沒了生息,就這麽與世長辭了。


  一陣冷風吹過,門開了,白霧也散了去,原本破爛的小寺廟,一瞬間就成了人來人往的大廟,很是金碧輝煌。


  原來,之前所看到的,隻不過是死後的葉淺語幻化出來的,並非真實。


  之後便有百姓眼尖地發現了地上躺著的一具女屍,穿著打扮很是華麗,眾人都不敢上前,以免招了晦氣,最後還是由寺廟的住持出麵,將人送去了官府。


  後又有人認出這就是當朝最受寵愛的五公主冥長寧,皇宮立馬就派了人來將冥長寧的屍體抬走,立了案,卻又發現怎麽也找不到破案的關鍵,最後也就隻能以意外死亡為由,並在皇帝的默許下草草結案。


  一代帝國公主,說沒就沒了,卻沒有誰會為她掉一滴淚,除了太後。


  “人都已經去了,娘娘節哀順變吧。”蓮芸姑姑輕歎一聲,怎麽也沒有想到長寧公主竟會突然就去了,太後怕是又要傷心好一段日子了。


  太後沒有說話,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說了句“哀家累了,回去吧”,便離開了。


  說到底,皇家哪有親情在,最多也就是一時的感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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