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林中簫聲
待熬好了藥粥,辛悅便讓錦溪去拿兩個碗來,自己則繼續炒著小菜。
錦溪從小廚房的另一側翻了許久,才找到放碗的地方,拿了兩個,舀了勺水洗淨,拿到辛悅身邊,不滿地道:“這些婆子也真是的,連碗也要放得那麽隱蔽!”
“久了也就習慣了。”辛悅笑了笑,並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誰都是一樣的,偶爾偷偷懶也沒什麽,隻要不是做什麽壞事就好。
隻是錦溪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將碗放在那兒,又去盛了滿滿的兩碗藥粥,撇了撇嘴,道:“辛悅姐姐,可是要現在就端到公主屋裏去?”
隻怕這個時候還早,公主還沒有醒來吧。心裏雖是這樣想的,可到底不敢真的就這麽說,畢竟辛悅姐姐可是一顆心護著公主,就是誰說公主的一點不是她也要和你爭上半天。
辛悅看了她一眼,又將鍋裏的青菜翻了翻,這才道:“嗯,現在就端過去,還有這裏炒好了的兩盤小菜,也一並拿過去吧。”
雖說是藥粥,可到底還是要寫清淡的小菜的,不然光喝粥該多難受啊。
錦溪猶豫了,公主這個時候肯定是還沒有醒的,若是現在就端過去,豈不是會涼了?那她與辛悅姐姐不就白忙活了這麽一早上?,想了想便道:“可是,若是公主遲遲沒有醒來,這粥會涼了的,藥效可就不好了。”
她說的也是實話,隻是辛悅心裏到底還是有些芥蒂的,不願她這樣說,卻又不好發作,隻好沉思了會兒,道:“若是公主還沒有醒來,你就將這藥粥端去給公主的徒弟,還有那小菜也記得端過去一份,若是醒了就不必了。”
至於那位冥公子,辛悅想,他也吃不下,畢竟公主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也好,我就瞧著那位小公子和善些。”錦溪心裏是偏向殘陽的,至於公主的師父,冷冷的,一直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她是不願搭理的。
“瞧你說的什麽話,若是讓人聽見了,還指不定要怎麽編排你呢!”辛悅笑了笑,說了句又繼續炒她的菜去了。
見她在炒菜,錦溪覺得無趣,端了兩盤藥粥和兩盤小菜,放在托盤裏,就要出小廚房的門,卻被辛悅叫住了。
“錦溪你等等,”辛悅叫住了她,轉身去了另一邊,打開廚房的櫃子翻了翻,好一會兒才出來,手裏拿著一包東西,笑著說:“把這個也帶去,公主最是愛吃這些。”
說著就塞到了托盤上,錦溪湊近聞了聞,頓時就明白了,原來是蜜餞啊,想來就是公主怕苦,才喜歡吃這些,便道:“嗯,辛悅姐姐,那我就走了。”
“嗯,你去吧。”辛悅沒有去看她,她的菜還沒炒好呢。
錦溪很是無語,辛悅姐姐就不能去叫那些婆子起來麽?就非要自己這樣勞苦勞累的,這個時候也不算早了,方才說不去叫也就算了,現在去叫也是可以了的,但也沒有說什麽,出了小廚房的門就往主屋方向去了。
阮清歡睡夢中也是極不安分的,即便她身上有傷,動了動手指,嘴裏低喃了句:“師父。”
說完又磨起了牙,響聲有些大,把在一旁小憩的冥世恒都給吵醒了。
俯身下去,揉了揉她的眉心,無奈地道:“真是怎麽也不肯安分。”
這副樣子叫他如何放心得下?他想,這個小徒弟生來就是個磨人精,卻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再磨牙為師可就要走了。”
登時就沒了聲音,阮清歡緊皺的眉頭得到了舒展,恍惚中,她似乎來到了一個世外桃源,處處都是鳥語花香,很是美麗。
“好美的地方,這究竟是哪裏呢?”搜遍了腦海中的信息,可就是怎麽也找不到一點點關於這個地方的,也就作罷了,又繼續往前走。
剛走了沒多遠,就看到前麵有一隻玉笛遺落在了大石塊上,便上前去將它拾了起來,不解地道:“這裏怎麽會有這樣的玉笛?”
仔細地看了幾眼,隻覺得手裏的這根笛子十分眼熟,卻一時半會兒的怎麽也想不起來。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回答我,問了也是無用。”搖搖頭,將玉笛放在嘴邊,便吹了起來。
這一曲清新優雅,旋律舒緩優美,宛如溪水玎玲,令人心曠神怡,好不醉人……
笛聲悠揚而起,清脆與柔和相應,委婉與清亮並存。宛如,怡人心脾!一首婉轉動聽的笛聲,訴說著吹笛人無限的思念。
“姑娘何故要吹這樣淒涼的曲子?”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男子,瞧著有些眼熟,再一瞧就覺得是自己看錯了,這個人不是她認識的,隻是這位男子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想來也是個飽讀詩書的。
“即興罷了,沒什麽緣故。”腦海中卻是出現了冥世翊的身影,怎麽辦?她還是忘不掉他。
男子笑了笑,不以為然,道:“姑娘有心事,不妨說出來聽聽。”
你倒是自來熟!阮清歡在心裏暗罵了句,不知道這男子究竟想要做什麽,隻好說:“我為何要說給你知道?你我素不相識,閣下似乎是有些越矩了吧。”
她是很不想說話的,也不知道阿澈與師父怎麽樣了,這個時候她又忘了,自己已經為師父擋下了那陣簫音雨。
“越不越矩,也不全憑姑娘說了算,”男子又笑,很是溫和,道:“隻是姑娘既然能來到這裏,想來也是有緣,既是有緣,那還有什麽不可以說的呢?”
來到這裏?阮清歡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這裏怎麽了?難道平常人不能進來?還是這裏是仙境,所以一般人都進不來?
“你說我來到這裏就是與你有緣,那你倒是說說看,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或許可以從麵前的這個男子口中知道一些她想要的,隻可惜了,這個男子在聽了她的話後搖了搖頭,阮清歡一著急,還以為他是不知道,便道:“怎麽連你也不知道這裏?那你還說什麽我來到這裏就是與你有緣,莫不是在糊弄我?”
她是有些生氣了,這個男子究竟是怎麽回事?誠心耍她是麽?
見她一臉的不悅,男子依舊淡定,笑得如沐春風,道:“姑娘想錯了,我搖頭並非是因為不知道,而是因為——”
他故意頓了頓,不急著說,隻是阮清歡著急想要知道,忙問:“因為什麽?”
這個男子也真的是會吊人胃口,若不是有求於他,她是決不會搭理他的。
“來到這裏的人你是第二個,自然,是除我之外的,”男子笑得淡然,又道:“姑娘,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你若是想要知道,便要拿你的一個秘密來換,你也是知道的,這天底下就沒有什麽是可以不勞而獲的。”
阮清歡眯了雙眼,他想要知道她什麽秘密?這個時候她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不想答應他這樣的條件,便用起了讀心術,卻發現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不用再試,你的讀心術對我沒有作用,姑娘,你還想不想知道了?”男子臉上沒了笑意,平淡如水,聲音也是清冷中帶著疏離。
她當真以為,就憑她如今的本事就能在他麵前作威作福麽?嗬,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被人識破了心思,阮清歡卻沒有覺得尷尬,反倒笑得十分歡快,道:“想知道如何不想知道又如何?你若真想告訴我,就不會以條件來換,你若不想告訴我,即便我答應了你也是枉然。”
這個男子深不可測,她自知不是他的對手,自然就不會去硬碰硬,若是能和平解決了也是一件好事,若是不能,她也不會氣餒,左不過就是不知道這裏叫什麽罷了,又不是要一輩子都呆在這裏。
“嗬,”男子突然就笑了,在她身旁走了一圈,才道:“姑娘是不是在想著左不過就是一個地名,知不知道也無所謂?”
阮清歡愕然,他是怎麽知道的?分明讀心術不是人人都會的,況且這還是現代的產物,不是古代啊。
“你。”隻是說了個“你”字,便不知道說什麽了,原本就沒多大興趣,就算他也會讀心術那又如何?她不做理會也就是了。
男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拿出一隻簫,道:“這是紫玉簫,姑娘,你聽它的曲調。”
說完,也不顧她是否願意聽,便吹了起來。
一陣陣新的聲浪,一會兒低沉嗚咽,嚴峻地震撼著周圍的一切,一會兒尖利、昂揚。衝破著塵霧彌漫的炎熱的空氣,從地麵冉冉升起,與林中的鳥聲會合在一起。
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不自覺地就想起了從前學過的這段話,他的曲調竟比自己的還要淒涼、傷感!
“你究竟是什麽人?”吹這樣的曲子又是為了什麽?隻覺得莫名其妙,自己與他本就是不認識的,可他偏偏要糾纏著她,是想要圖什麽呢?
一曲結束,簫聲戛然而止,隻留那餘音還在回蕩著。
“姑娘覺得這曲子如何?”男子不答反問,唇角微揚,似乎心情還不錯。
阮清歡從未遇見過這樣莫名其妙卻又溫文爾雅的男子,隻好厚著臉皮說出了蘇軾的詩句:“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這位公子,這樣的說法可對?”
這一刻,她再也不覺得這個地方有什麽好的了,光是這個奇怪的男子就夠讓她頭疼的了。
男子眯了眼,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道:“姑娘並非是誠心,但是也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這個秘密還要多謝姑娘告訴。”
秘密?什麽秘密?她不過是說了句蘇軾的詩句,哪裏就算是秘密了?卻在一個抬頭的時候,眼前就沒了那男子,隻聽到男子的話:“姑娘,回去吧,這裏是三生林。”
還不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被一股力量吸了回去,一睜眼便是一張放大的俊顏。
“師,師父?”這是怎麽一回事?她方才還在那什麽三生林,怎麽這會兒就看見了師父?想要伸手,卻發現全身就像是被撕裂了般的疼,猛然想起,自己替師父擋了阿澈的攻擊,那麽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麽?隻是這個夢,有些莫名其妙,讓她哭笑不得。
原以為鳶兒還沒醒,這會兒見她突然醒來,冥世珩也是被她嚇得愣了一下,隨後便起身,略帶尷尬地說:“為師是見你還沒醒,鳶兒,你受了傷,不要亂動。”
心裏卻是亂如麻,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沒死?阮清歡又笑了起來,原是抱了必死的念頭去為師父擋下簫音雨的,沒想過還能活著,心裏也是開心,便道:“嗯。”
隻是還是有些虛弱,說起話來也是軟綿綿的。
這個時候錦溪敲了門,不確定公主是否已經醒了,不敢冒然闖進去。
“進來吧。”阮清歡輕聲說了句,可也足夠錦溪聽見了。
公主竟然醒了!錦溪心裏也是一陣高興,忙應了聲,挑了簾子進去了。
將托盤放在桌子上,道:“公主,可要現在趁熱喝了?”
阮清歡看了眼那托盤裏盛著的東西,又見是錦溪來送,便想到了定然是辛悅做的,本想說等會兒再喝的,可是卻見師父望了過來,就又猶豫了。
“端過來吧。”不得已,還是說了這麽一句,辛悅煮的必定是放了苦藥的,她是真的不想喝啊,隻是能有什麽辦法呢?師父在一旁看著,自己又這般虛弱。
錦溪端了藥粥便要去伺候公主喝下,冥世珩卻道:“你下去吧,這裏我來就好。”
一時間她沒了主意,冥公子再怎麽是公主的師父但那也是外男啊,這樣子恐怕不好吧。
“無妨,今夕你下去歇會兒便是。”勉強笑了笑,錦溪能為她著想也算是件好事,隻是師父的話她也不能不聽啊,更何況她也不會想那麽多。
錦溪這才點了點頭,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說罷便出去了,屋子裏又剩了他二人。
檀香浮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