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兩世恩仇
不知道是從哪裏落下的一顆小石頭,正好砸在湖泊的中央,濺起一層又層的漣漪,向外擴散開來。
她也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這樣的話題略有些沉重了,便想了想,道:“阿澈師兄,昨日夜裏仙界在蓬萊、昆侖等地發出了仙學令,你可知道?”
並非是她要去刻意打聽,而是方才與落落丫頭玩鬧的時候偶然得知的,若是可以,她寧願不知道一切有關於仙界的事情。
“確實是有這麽回事,阿鳶師妹,你問這個做什麽?”封澈很清楚她對冥世珩的感情如何,不是那麽容易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心裏苦澀,卻也不會表現出來。
阮清歡自然是知道他是想偏了的,便莞爾一笑,道:“若不是知道,我還要以為阿澈師兄是要開始訓我了呢,隻不過,我並非是因為已經不存在了的情,而是因為兩世血仇不得不報。”
說著便有些落寞,沒了方才的笑顏,低著頭在那兒,叫人看了心疼。
若是不能報仇,她又何必要再活著?不過是為了能手刃仇人罷了。
見她這樣,封澈也自知是自己誤會了,便道:“若是這樣,阿鳶師妹,以你如今的修為是不足以與他抗衡的,這些,你可有想到?”
報仇並非是那麽容易的,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天地間最厲害之人,即便他也能與他並肩,但到底修為不如他高一些。
若是魔帝還在,便也要容易上許多了,隻可惜,魔帝早已經不在世間了。
如今的妖界雖說是妖與魔並存,但到底是不齊心的,魔界之人始終在等著魔帝從沉睡中醒來,表麵上雖說看起來是臣服於妖界,實際上卻並不是,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自然是想到了的,我可以斂去一身仙氣,裝作還是他的徒弟,假以時日必能取了他的性命,”阮清歡隻覺得心間一陣疼痛,卻還是咬了牙不想讓阿澈師兄擔心,又道:“雖說我如今的修為大不如前,但隻要再過上一段時間,滿月之時便就是修為恢複之際,阿澈師兄,隻是要麻煩你了。”
她心意已決,這一世即便是還要再做他的徒弟,她也一定要把他殺了,否則又怎麽對得起自己前兩世。
封澈見她目光堅定,心裏也替她難受,略遲疑了會兒,道:“麻煩不麻煩倒是不打緊,隻是阿鳶師妹,他未必不會識破你,若是那樣,你便就會有危險的。”
雖說他一直都看冥世珩不順眼,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阿鳶的想法雖然可行,但還是有著風險的,若是冥世珩識破了她,還不知道會不會將怒火移到她身上,屆時阿鳶就是在劫難逃了。
看著微微皺眉的阿澈師兄,阮清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阿澈師兄,你覺得他如今對我是怎樣的一種想法?可不許說假話。”
其實經曆了這幾世的輪回,她多少也對男女之情了解得更為通透了些,即便是不清楚冥世珩對她抱了什麽樣的態度,但是以她的閱曆也足夠讓他喜歡上她了,到了那個時候,再將從前的血債一並算了吧。
像是猜到了她要做什麽,封澈原本微皺的眉頭緊鎖著,道:“阿鳶師妹,這種辦法絕對不可以,你應該清楚的。”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不過就是讓冥世珩愛上她,然後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他知道什麽是絕望罷了,隻是這樣做,阿鳶她就真的能夠獨善其身麽?嗬,隻怕是不可能的。
“嗬,”阮清歡輕笑了聲,頗有一種自嘲的意味,歎了口氣,道:“阿澈師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若是不能報了血仇,我又有何顏麵苟活於世?就算是我說的那種辦法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心已死之人還會怕麽?”
隻是,就真的一點也不怕麽?不,她也怕,怕自己又忍不住淪陷在他的溫柔裏,怕再一次承受那份蝕骨錐心的痛,隻是這些,也不能成為她怯弱的理由。
見阿澈師兄依舊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阮清歡隻得微微一笑,裝作輕快的樣子,道:“好了啦,阿澈師兄,即便是我一個人不行,那不是還有你麽?隻是看阿澈師兄這副皺著眉頭的模樣想來也是不願意幫忙的。”
還故作失落地歎了聲氣,叫人真的是拿她沒有辦法。
“哪裏的話,並非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阿鳶師妹,你真的想好了麽?”若是你真的執意如此,那他又要如何做?封澈隻覺得沒有一個比現在更令他茫然,照阿鳶如今的情形來看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即便是他不同意她也會私自行動的。
“嗯嗯!”阮清歡重重地點了頭,朝他淺笑,拉著他的衣袖道:“自然是想好了的,阿澈師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自方才明白了阿澈師兄對她的心思後,她便也學著如何說話不會讓阿澈師兄難過,畢竟阿澈師兄待她真的很好,不比那個人差。
看著為了讓自己放心而做出這種小孩子的舉動的阿鳶,封澈忍不住也被逗笑了,輕輕地敲了敲她的小腦袋,道:“隻是一點,絕對不能再陷進去,阿鳶,你答應我。”
他不敢賭,阿鳶是該幸福的,而那個能讓她幸福快樂的人絕對不會是冥世珩,縱然也不會是他。
心頭發苦,卻也很清楚總有一日會有那麽個人將她捧在手心裏,視若珍寶的,隻要她開心,怎樣都是好的。
“好,阿澈師兄,我答應你,此生絕不對他動情,若是有違背,便不得——”阮清歡看了他一眼,微微地點點頭,做出發誓狀,卻還不等她說完,便被捂住了唇。
“不要發誓,阿鳶師妹,我信你便是了。”誓言,是輕易不能許下的,因為誰也不能知道下一步會怎麽樣,若是做不到,豈不是就是違背了誓言?那樣的話他寧可不要。
阮清歡瞪大雙眼盯著他看,一時間忘了做出反應,就這麽被他捂著嘴,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阿澈師兄竟這般。
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反應有些過激,連忙將手抽回,臉上是可疑的紅暈,卻也隻是一閃而逝,道:“方才——”
“什麽都沒有!”阮清歡急忙接了句,可不能讓阿澈師兄誤會了,不然可就難辦了,有些事情是不能留任何希望的,有希望卻沒有結果才是最痛苦,一如最初的她。
隻是話一說出口,她又有些後悔了,必定阿澈師兄又要傷心了,便道:“阿澈師兄,你別往心裏去,我,沒有別的意思。”
唇上的餘溫還在,惹得她一陣心煩意亂,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害得阿澈師兄又難過了。
“嗯,阿鳶師妹,若是沒有別的事的話,便回去吧,這裏風有些大。”分明隻是微風,卻是沒有話可說,也就隻好這樣說了。
封澈心裏多少也是有些失落的,他是知道沒有結果的,可是他不介意,隻要摸摸地守護著她就夠了,隻是阿鳶卻說得如今清楚,是要讓他放棄麽?不,他是不會放棄的。
阮清歡點了點頭,也不說破,即便心裏也有些自責,與他並肩走著,一道回了靈池殿。
隻是有時候,不相見,永遠都不會知道思念究竟有多深,又是否會深過怨恨。
自上次一別後,湘妃時不時就會想到那個純真俏皮的少女,若是她也能像她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該是有多好,隻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永遠都不能有那一日。
抬頭看了眼院子裏的海棠樹,株株掛滿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卻也是隻能待在這樣的小天地裏,終究見不到外麵的繁華熱鬧,又想剛上九重天的時候,那時她還是龍族的三公主,也是一副率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隻是待的日子久了也就沒有了最初的那份新奇,有的隻是無邊的惆悵,為何當初她就會選擇做仙帝的妃子,若是隻是嫁給龍族的某個王子,又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整日裏唉聲歎氣、愁容滿麵的了呢?
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但是她依舊向往,即便永遠也不可能。
“娘娘,您多少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啊,如今仙後娘娘已成了廢後,若是您再努力上一把,懷上龍嗣,便就是您的大好時機了啊!”隨著湘妃陪嫁到九重天來的一名仙娥在一旁勸著,還真的就是那句古話說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倒是不知打她是為了誰好。
湘妃瞥了她一眼,聲音略淡,說道:“冰兒,你是否覺得本宮應該聽你的話?”
雖說是輕柔的聲音,卻在無形中給人一種壓力感,名叫冰兒的仙娥忙跪了下來,嚇得臉色慘白,求饒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奴婢這就掌嘴。”
說著便真的就打起了自己巴掌來,時不時地抬頭偷看一眼,看看娘娘是否會真的要責罰她,卻見她隻是點點頭,然後便就是一副不管不問的態度了,頓時心裏更加感到不滿,卻又不敢說什麽,隻得一下一下地打著,臉已經紅腫得不成模樣了,若不是知道是她,湘妃還真就認不出來這是誰。
“行了,你退下吧,本宮這裏不需要你伺候著,”說到底湘妃也不是個太狠的,已經責罰過了便也就算了,又想起在這仙界就應該恩威並施才能防著她們不背叛了去,便又道:“桌子上有一瓶雪肌膏,你便拿去用吧,好好的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可不能就此給毀了。”
仙界的膏藥自然不會與人界的一樣,即便都是雪肌膏,效果卻是大不相同的,畢竟一個是凡人一個是神仙,即便冰兒再卑微,也還是一個神仙。
冰兒看著先給了她一巴掌又給她一個甜棗的湘妃娘娘,心裏已經記恨了,即便她拿了雪肌膏給她,冰兒也還是怨恨她,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還是不得不說:“謝娘娘賞賜,奴婢告退。”
在轉身出了這道門的時候,冰兒心裏已經有了個主意,她的模樣也不比湘妃娘娘的差,不過是身世不同罷了,若是她也有她那般高貴的出身,定然也是可以封妃的。
待她走後,屋子裏又憑空出現了一個女子,看樣子也是哪一個仙娥。
“事情查得如何了?”湘妃聲音又變得清冷起來,隻是與方才對冰兒的語氣不一樣,雖同樣是清冷,卻是不一樣的疏遠、不一樣的親近。
那名仙娥略微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派去的仙鶴也隻是查到落姑娘進入過三生林,卻沒有查出其他的。”
她口中的落姑娘便就是指阮清歡無疑了,隻是不知道,湘妃派人查探阮清歡是要做什麽。
湘妃美眸微眯,喝了口茶水,這才道:“三生林?”
隻是心裏也是有些不解,三生林可是隻有轉世的仙人才可以進去的,可是落姑娘分明就是個凡人啊,這又是怎麽一回事,莫不是其中有什麽隱情?
越想越覺得更是不解,又問了遍:“你確定沒有看錯,是三生林?”
“奴婢確定,的確是三生林無疑。”仙娥也是不解,卻是不解娘娘為何會對一個凡人如此關注,明明就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也沒聽過娘娘在曆劫之前有過凡界的朋友。
見她如此肯定,湘妃便也就信了,道:“除了三生林可還有別的地方?”
她心裏卻是在想著,說不定落姑娘便就是某一位神仙的轉世,隻是究竟會是哪一個神仙,這卻是她猜不到的了。
“再沒有別的異常之處了。”仙娥搖搖頭,恭敬地回答道,心裏也留了個神,這位落姑娘說不定會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室內檀香嫋嫋,沁人心脾、寧人心神。
待那名仙娥也退下了,湘妃這才將捏在手心裏的字條緩緩打開,隻是看了一眼,便將其燒毀了。
隻是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為何連他也要對落姑娘如此關注呢?不得不說,她是有些嫉妒的,即便她已經是仙帝的妃子,此生與那個人再無可能。
卻是怎麽也想不通透,便也就搖頭作罷了,斜倚在軟榻上,思緒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