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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池風道人

  “呼,終於趕上了。”扶著一旁的青鬆狠狠地深呼吸了幾口氣,不要說她如今已經歸了仙位,便就是她修為全滿的時候要過這條通道也還是會有一番困難。


  在這條通道裏麵是無法施展法力的,不過好在她已經通過了,隻是微微有些氣喘而已。


  出了妖界,便立即從懷裏掏出一瓶丹藥來,將瓶中的丹藥倒在手掌心裏,仰頭服下,一身仙氣便收斂了起來,又成了還在人間時的模樣,半仙之體。


  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那條彌漫著煙霧的通道,不知道阿澈師兄如今怎麽樣了,又笑著敲了一下腦袋,她這是怎麽了,分明才離開不久,阿澈師兄自然是好好的,真的是糊塗了。


  正了正衣襟,一陣陰冷的風襲來,吹得她有些冷,猛然記起妖界四季如春自然是暖和的,而人間的這個時候正好趕上快到年底的季節,又怎麽可能會不冷呢?便捏了個訣,身上便多了一件狐裘,也不那麽冷了。


  抬起腳就繼續往前走去,隻覺得這裏有些熟悉,仔細一看竟是上回那個人與阿澈師兄打鬥的地方,隻是為什麽才離開一個月都不到就變得這般冷了呢?想不出緣由隻好搖了搖頭,正要繼續趕路,一抬眼就看見了夢裏出現的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人。


  她真的好恨,恨他為什麽要那般無情,可是到了現在,她能做的就是潛伏在他身邊,伺機殺了他。


  所以,她衝他淺淺一笑,一如當初那樣,道:“師父。”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也不急在這一時,總能等到那麽一日的。


  他依舊是一襲白衣,似乎除了白衣就隻看過他穿紫衣了,還真是個不染纖塵的帝君呢。


  原本是做好了今日硬闖妖界去將鳶兒救出來的,卻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這裏遇上,聽著她如從前那般叫他,冥世珩嘴角含笑,道:“嗯,鳶兒。”


  不管過程如何,隻要她回來了就好,他已經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苦了,也不想再瞞著自己的心,嗬,他對自己的徒弟竟然動了心。


  阮清歡能猜得到他的心思,但卻沒有去猜,隻因她已經很清楚了,若是換做從前,他是絕對不會如此關心一個人的,更何況這個人隻不過是一個徒弟而已,他連自己的未婚妻、自己的妹妹都能狠得下心殺了,又怎麽會對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有關懷呢?所以她知道,她離成功不遠了,她的這個好師父啊,已經開始動情了呢。


  學著從前的姿態,小跑著上前去,撲進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還帶著些微的喑啞,道:“師父,徒兒以為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若是她沒有記起一切,說不定就是真的會很想他的吧,畢竟他一直都這麽溫柔呢。


  “鳶兒不怕,為師在這兒。”他也是一直擔驚受怕著,封澈喜怒無常,不知道他會對鳶兒怎麽樣,更何況他是這麽的恨他。


  一撲進他的懷裏,她又差點就淪陷了,果然,他的懷抱很溫暖,如果沒有染了她的鮮血的話。


  這一次,她不會再迷失了自己,更不會讓他有傷害她的機會,一切,都應該回到原點。


  不知過了多久,阮清歡終於停止了嗚咽,從他的懷裏鑽出,小臉紅撲撲的,迷人極了,道:“師父,是阿澈救了徒兒,雖然徒兒在人間的肉身已毀,但是阿澈將徒兒植進了鳶尾花中,師父,徒兒這樣是不是就是妖怪了?”


  裝做很迷糊的模樣,將懵懂演繹到淋漓盡致,冥世珩,不隻有你一個人會演戲,嗬,你不是很能狠心麽?那就讓你每天都想起曾經的流鳶吧。


  鳶尾花,冥世珩臉色有些難看,封澈會讓鳶兒也成為鳶尾花精,是想讓他時刻受著折磨吧,嗬,難怪會放鳶兒回來,隻是他想錯了,不管鳶兒是什麽,她都是他的徒弟。


  “不會,鳶兒日後便就是花仙子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動作親昵,就好像她是他的專屬一樣。


  鳶兒是沒有過錯的,當年的恩怨早已經過去了,流鳶也已經不在了,所以他不會再犯一次糊塗。


  阮清歡靜靜地讓他摸著自己的腦袋,一言不發,心裏卻是在自嘲,這般的舉動如此親昵、如此曖昧,究竟之前沒有恢複記憶的她是如何會以為這隻是尋常師徒間的關係的呢?嗬,到底是她太蠢,才會認賊作父。


  冷風劃過耳畔,清清涼涼的,卻不及心間的冷。


  一時間相對無言,這個地方是不會有人找來的,冥世珩微微地笑了笑,道:“人間你已經是回不去了的,為師帶你回仙界如何?”


  淮南王府早已將她的肉身下葬,若是此刻回去必然會被人當成鬼怪,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被人說成是妖怪。


  阮清歡點了點頭,莞爾笑道:“徒兒聽師父的,隻要跟著師父,不論是去哪裏都好。”


  既然是帶了目的回來的,那自然就不可能還像從前一樣一點都不知道了,他不敢表露心跡,那她便就推他一把吧。


  看著言笑晏晏的鳶兒,冥世珩總覺得鳶兒有些地方變了,不過她也算是已經死過一回的人了,不,應該說是兩回,還記得生死簿上記載得分明,鳶兒應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隻是,她不願說,他也不會去問。


  “嗯,走吧。”牽起她的小手,如沐春風的笑容,師徒二人便上了九重天。


  見他依舊這般溫柔,對她這般嗬護,阮清歡低了頭,有些傷感。


  冥世珩,你可知道,我隻是為了複仇而來,一切都是會變的。


  隻是她也不知道,那道防線是為了何人而築。


  “王兄,不要再看了,阿鳶姐姐會回來的,我們應該相信她。”盡管這幅畫麵看上去是很溫馨,但是她也看到了阿鳶姐姐眼中的恨意,所以她堅信,阿鳶姐姐一定也是不願意的。


  封澈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妹妹,淡淡一笑,又回過頭去,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場景,便將畫麵揮手揚去,點了點頭,微不可聞地歎了聲氣,道:“嗯,她還會回來的,即便是她不回來,我也會去找她。”


  又想起阿鳶走之前說過的話,他當真是不曾關心過這個妹妹,便又道:“落落如今已經長大了,為兄以後不會再約束著你了,隻是不許胡鬧,可記下了?”


  封落隻覺得今天的太陽一定是從西邊升上來的,不然的話她的王兄又怎麽會突然就鬆了口了,竟然答應不再約束著她,唔,定然也是阿鳶姐姐與王兄提起的,不由就更想念阮清歡了。


  “嗯嗯,我一定不會仗勢欺人的,王兄,回去吧。”這裏是引仙台,可以看到仙界發生的事情,同樣的,仙界也可以看到妖界的事情。


  “你先回去吧,我在這兒再待一會兒就好,不必擔心。”封澈笑了笑,他還沒這麽脆弱,更何況阿鳶還需要他。


  見他不願回王宮,封落也就隻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這兒。


  有微風拂過,吹起了他的衣袖,飄飄揚揚,不見半點妖氣。


  隻是停留了一會兒,目光黯淡,便也就走了。


  而另一處仙山瓊閣,容世景迷迷糊糊中隻覺得自己身處一個煙霧繚繞的地方,自歡兒逝世後,他便四處遊曆,再也沒有回過京都。


  昨日夜裏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聽見一陣簫聲便尋了進來,卻突然就沒了意識,直到方才才醒過來,卻也還是有些迷糊。


  使了點兒力,靠在軟塌邊上,打量著這間古色古香的屋子,隻覺得與他平日裏所見的不大一樣,這裏處處都是沉香木的氣息,也沒有過多的裝飾,就連擺設也就隻是那麽一兩件,卻也不失儒雅,反叫人看了覺得舒心。


  忽見門簾被挑起,走進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猜不到年紀,畢竟他的步伐仍是矯健,比一般的少年還要有精神。


  “你醒了。”不是問句,老者臉上無悲無喜,似乎是在問一個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盡管他們本就是陌生人。


  容世景看著眼前的老者,覺得他並沒有什麽惡意,便也就淡淡地一笑,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這個地方本就奇怪,那麽這名老者便也就沒什麽了,都屬平常了吧。


  老者卻是有些好奇,這名少年果然適合修仙,也幸好他將他救了回來,便也就問了句:“你怎知是我救的你?再者,你也並未受傷,又何來我救你一說?”


  即便是覺得他適合,但是池風道人也還是要再試一試他的能力如何,才能做出最後的決定。


  “晚輩昏迷之前四肢無力,此刻卻安然無恙地躺在這裏,若非是得前輩所救,隻怕晚輩早已化作豺狼的腹中之物了。”容世景臉色仍有些蒼白,即便是身子早已大好,可是這些日子的跋山涉水也是將他的力氣幾乎耗盡。


  “倒是個反應敏捷的,你且安心在這裏休養,晚間我再派人來叫你,”池風道人捋了捋他的白胡子,一副和善卻又帶著淡漠的疏離的模樣,又想起一事,便又問:“這裏便是昆侖山,少年可願拜入我門下?”


  到了這個歲數了,他也隻收過一個徒弟,隻是那個徒弟過於叛逆,早已不在昆侖山了,這名少年倒是能入他的眼,就是不知道他又是否會願意。


  “晚輩雖才疏學淺,卻也沒有宏圖大誌,這裏既然是昆侖仙山,前輩便也是修仙之人,晚輩實在不敢高攀。”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他便拒絕了,歡兒都不在了,他還要修仙做什麽?若真的做了神仙,豈不是還要度過更漫長的歲月?那他寧可不要。


  見他拒絕了,池風道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看好他了,便笑道:“少年不必急著拒絕,不妨聽我與你說說這拜入我門下的好處。”


  這個少年沒有熏心的利欲,談吐也算是非凡,根骨不錯。


  “是晚輩的不是,前輩請說。”容世景也有些尷尬,別人救了他,他倒好,竟直接拒絕了別人的好意,即便他是真的沒有這個心思。


  池風道人點了點頭,像個和藹的老者一樣,緩緩說道:“少年不願拜入我門下,我也知道個中原因,不過是心上人去世,一切都看淡了,隻是少年卻是不知道,你那心上人並未死,而是已做了仙人,少年又何必自怨自艾的,不肯爭上一爭呢?”


  這話倒是不假,雖說他不知道那個女子究竟是什麽來路,但她已歸仙位卻是真的。


  “前輩所言可是真的?”雖說歡兒成了神仙有些荒謬,可是若是真的,那他又何妨一試呢?


  見他略有些激動卻也沒亂了方寸,池風道人便笑了笑,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我池風道人可不會騙你,隻是,我雖知道她已歸仙位,卻不能知道究竟成了哪位神仙,但你若是也成了神仙,再去尋她豈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麵對他的循循善誘,容世景思慮了一番,也罷,便就一試好了,成敗也無妨,他已沒有什麽可以再失去的了。


  “既如此,晚輩便也就不再推脫了。”這便就算是答應了,隻是入的是他一門,卻不知是要拜何人為師。


  池風道人笑了笑,道:“怎麽還叫前輩,你應當喚我一聲師父才是。”這個徒兒什麽都好,隻是墨守陳規了些,不好不好,看來日後他還得多讓他與那些弟子相處相處。


  容世景微微愣了愣,隨即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忙恭敬地行了一個拜師禮,道:“徒弟容世景見過師父!”


  並不打算隱瞞了他的姓名,既然已經決定了拜他為師,自然就不會隱瞞,再者,天下之大,他也未必認得。


  “容世景?”池風道人呢喃了句,隻覺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便道:“離了凡塵,從此後的修煉便就是要曆經重重劫難的,你可後悔?若是後悔,便還來得及。”


  隻是瞧他這副模樣也不覺得有在哪裏見過,想來是他多心了吧。


  “弟子不悔!”若是後悔,便就不會答應拜他為師,隻是到底還是有些迷茫的,人界茫茫,那麽仙界呢?會不會也同人界一樣?若是那樣,他又該怎麽去找?


  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一樣,池風道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那就好,徒兒,仙界與人界是不同的,所有飛升成仙之人皆會有記載,你大可放心。”


  還真是一個癡情的人!隻不過這最後的結局會如何,卻不是他能幫得上忙的,一切也隻能隨緣了。


  被戳中了心事,饒是容世景再淡定的人,也免不了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多謝師父相告,徒兒記下了。”


  池風道人點了點頭,將一本小冊子扔給了他,道:“今日你便將這上麵的文字看完吧,為師還有些事要去做。”


  說罷,已不見了人影,容世景隻覺得自己像是在夢中一樣,竟真的見到了傳說中的謫仙,隻不過不同的是,這位謫仙是個類似老頑童的年齡,又看著懷裏的小冊子,不由輕輕一笑,下了軟榻,便讀起這本小冊子來。


  屋外煙霧迷蒙,卻不會叫人看不清,一如畫中的仙境般,令人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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