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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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依然一走,錢恒就把成瑤叫到了辦公室。
讓錢恒有些意外的是,對於換到梁依然名下,成瑤幾乎不假思索就點頭答應了:“跟著梁par挺好的,我很感激她能替我說話。”
“現在這個情況,確實隻能換團隊避嫌了。稍後我會讓行政發相關的郵件,我是合夥人,所以針對這件事我也會有所交代。”
成瑤點了點頭,想了想,替包銳譚穎解釋道:“這事不關譚穎和包銳,也不知道怎麽的今天突然就被曝光了。”
“可能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成瑤抬頭,錢恒此刻正隨意地翻著眼前需要簽字的文件,語氣自然到都讓人反應不過來剛才那話是他說的。
“因為太喜歡,就會忍不住,總會被人發現的。”錢恒看向窗外,語氣有點別扭,“主要像我這種聰明、優秀,明明滿分是十分但要爭做一百分的人,因為太喜歡你而被發現一點也不意外。隻是以後不能親自帶你了,有點遺憾。”
錢恒咳了咳,一本正經道:“下麵的話不是因為男女朋友的關係,而是完全基於上下級。”他努力想要掩飾臉上的表情,“失去了像我這樣的老板,你可能進步會比較慢,中途調換團隊,我也有責任,所以一旦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錢恒都那麽努力找借口了,成瑤覺得自己再戳穿他,實在不太人道。
他的口是心非,她都懂。
而光是聽到錢恒聲音的刹那,成瑤鼻腔就有些發酸,剛才再難堪的場景她都忍住了,可如今麵對自己的男人,她隻覺得有些委屈,隻想撲進錢恒的懷裏躲起來。
“錢恒,我有點想你。”
錢恒愣了愣。成瑤亮晶晶的眼睛正盯著他,坦蕩而直白。
“雖然你隻走開了半天,但是很想你。”
錢恒心裏一軟:“他們議論這個事多久了?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如果梁依然沒聽到,你是不是準備自己一個人扛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一哭就找懷抱,一受傷就躲起來。”成瑤咬了咬嘴唇,“我希望能成為梁par那樣的人,像她一樣優秀強大。”
“你可以成為成par,但就算是成par了,也還是我的女朋友。”錢恒抿著唇盯著成瑤,“是女朋友,就有天生的權利可以到男朋友懷裏哭。”他伸手,終是揉了揉成瑤的腦袋,“晚上去吃你喜歡的煲仔飯。”
不知道為什麽,隻是這個動作,成瑤就覺得好像不那麽委屈了。
錢恒辦事雷厲風行,很快,成瑤就調換了團隊,錢恒也大方承認了和成瑤的戀情,而成瑤為了避嫌,甚至表態放棄了23億標的額的案件,把案子讓給了包銳。這種坦蕩的直白反而讓所裏眾人自然而然接受了這種發展,不少同事又和成瑤恢複了插科打諢的相處模式,還有人開始打趣求她出個泡老板的秘籍。
成瑤如此也正式在梁依然手下幹活了。
梁依然對成瑤很好,可以說非常照顧,隻是幾天下來,成瑤就覺得這種照顧,有些過了。
梁依然跳槽來君恒,本身也從金磚帶來了自己的團隊,身邊本就有兩個助理律師了,如今加上成瑤,三個人倒是也不多,隻是成瑤漸漸發現,梁依然幾乎不讓自己做任何實質性的工作。她更多的,像個行政助理,做著實習生都可以的活,打印文件、裝訂案卷、約會議室、給客戶送材料、與法官溝通開庭時間……
這是和在錢恒團隊裏完全不同的工作內容,成瑤沉住氣做了一個星期,終於忍不住,主動找了梁依然。
“梁par,我想參與些案子。”
梁依然還是一臉溫柔,她朝成瑤笑笑:“新團隊成員和老板之間都會有一個磨合的過程,我和錢恒的風格不一樣,我喜歡找出每個員工最擅長的工作領域,再進行案子分配。”
語氣和緩客氣,合情合理。
而下次團隊開例會時,講完了業務,梁依然也提及了團隊建設:“成瑤是新加入我們團隊的成員,平時大家有什麽都可以互相交流。”說到這裏,梁依然轉頭看向成瑤,柔聲安撫道,“我們團隊風格和錢恒團隊可能不一樣,你要有什麽不適應的隨時交流,團隊裏其餘兩位律師都比你年長些經驗也多,大家也不會藏著掖著,有什麽問他們就行了。”
她笑笑:“我知道你在錢恒那裏都是直接參與大案,但是也不要小看了這些打印文件裝訂案卷的基礎性工作,每項工作裏,都有很多細節值得我們去學習,正是這一點點一滴滴的積累,才能進步。”梁依然說完,又看了一眼團隊裏的兩位律師,“你問問,他們哪一個不也是從這項工作做起的?張冉執業前兩年基本都在做這些事呢。”
這一番話,聽起來像是安慰,然而成瑤細細品味,總覺得話中有話,像是在暗示她太過浮躁。梁依然手下的另外兩位律師也比成瑤年長,因為成瑤和錢恒戀愛的事,對她的態度多少有些謹慎,仿佛生怕得罪了她就會被一本參到錢恒那去似的。
成瑤因為梁依然此前的挺身而出,對她內心是信服感激的,隻是接二連三的接觸之下,她對梁依然的行為,開始覺得有些微妙。她看起來對自己友好照顧極了,但又仿佛對自己不友好極了。一時之間,成瑤也有些迷惑,她有些拿捏不準,也不想貿然驚動錢恒,更不想給其餘同事留下自己仗著身份特殊,就老告禦狀的印象,更何況錢恒此刻正忙於一個涉外婚姻案,大部分時間待在洛杉磯。
好在這樣打雜了大半個月,梁依然終於帶她做案子了。
隻是接連幾個案子,成瑤雖然參與了,卻都沒辦法深入參與。幾乎每次與客戶的重要會議,成瑤都會很不巧被派出去幹活,比如正好去工商局查檔,或者去哪兒幫忙調取證據……這些事當然也是律師應該幹的,然而一段時間下來,成瑤疲於這些輔助性工作的奔走,雖說也參與了案子,但做的盡是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根本窺不到案件的全貌,也完全上不了手,頗有種浪費時間和生命的焦躁感。
也不是沒再找過梁依然的,隻是再一次,被對方溫溫柔柔卻強勢地擋了回來。
錢恒還在洛杉磯,但視頻的時候,倒是敏銳地發現了成瑤精神狀態的問題。
“梁依然給你的工作強度太大了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成瑤並不想這種小事就叨擾錢恒,她隻含糊道:“進了新團隊,剛在適應中,適應了就好了吧。”
成瑤說的也不是假話,梁依然的風格和錢恒完全不同,她要求每一個律師,必須穿名牌的套裝,背lv的包,絲巾也必須是指定的品牌,尤其是女律師,從頭到腳必須精心打理,找不到一絲瑕疵,妝容必須精致到完美,恨不得拉出去就能走秀。
“我們的形象是我們的臉麵,我們麵對的是家事高端客戶,必須讓客戶知道,我們收入優渥不缺案源。這像是一種營銷,你把自己包裝得越漂亮,那麽就算價格貴,想買的人還是趨之若鶩。”
梁依然的話自然有道理,隻是成瑤穿著咬牙買來的名牌套裝,踩著細高跟,挽著實在沒錢隻能退而求其次買的輕奢品牌,心裏總有些微的茫然。她在錢恒那裏被教導的,不是這樣的,律師首要的任務,就是專業,而非看起來專業。
然而雖然和錢恒的理念完全不同,但梁依然這招也十分有效。
漂亮、精英範又長袖善舞的女合夥人,無論如何都十分讓人信賴。想入夥君恒成為合夥人,必須有創收門檻,梁依然能達到這門檻,確實也十分有實力。幾個案子觀察下來,成瑤發現梁依然非常善於把握人心,她的業務能力顯然沒有錢恒出色,但人際公關卻非常強悍。
雖然風格不同,但成瑤努力學習著梁依然的長處。隻是自己越發淡定,她就覺得梁依然對著自己越發浮躁和敵意起來。
這天和梁依然一起外出拜訪客戶,回來的路上,梁依然盯著成瑤的ach包看了幾眼,她仍舊是溫柔的,看幾眼後,便沒說什麽,隻是快下車時,她對成瑤笑笑:“錢恒快從洛杉磯回來了。”
成瑤有些不明所以:“恩?”
“他今天的飛機,你可別忘記提醒他讓他給你帶禮物哦。”梁依然貼心道,“因為現在的匯率,在美國買包特別劃算。”她又輕輕掃了一眼成瑤的包,“你可以讓錢恒給你買個包包,這次他出差,這麽久不能陪你,讓他出出血做點補償才行。”
她見成瑤不言語,像知心姐姐一般拿出了自己的愛馬仕鱷魚皮:“這種款你喜歡嗎?可以讓錢恒給你買一個,用上了真正的名牌,就會發現,一線名牌確實有一線名牌貴的道理。”
雖然說的很含蓄,但梁依然故意在“真正的名牌”這幾個字上加重了發音。
成瑤就是個傻子,也聽出她話裏有話嘲諷自己用輕奢的ach了。
也是這一刻,成瑤確認了,梁依然對自己,恐怕並沒有真的友好,她還喜歡著錢恒,並且還沒死心,對自己恐怕內心深處也充滿敵意和嫉恨。這種感情的出現和專業與否無關,梁依然在作為一個資深女par之前,首先是個女人。而明白了這一點,成瑤最近坐冷板凳般的待遇,也有了解釋,甚至梁依然之前對自己的回護,特意把自己要到團隊裏的行為,都顯得微妙了起來。
密閉的車內空間裏隻有成瑤和梁依然兩個人,隻是成瑤一點也不準備露怯,她也笑了。
“梁par,我買ach就可以了呀。”
梁依然剛想說什麽,成瑤就打斷了她:“有時候吧,身份地位到了,買ach這樣的輕奢牌子,人家不會覺得你檔次不夠,隻會覺得你這麽有錢還用ach,是為人低調做人靠譜。比如有些土豪,開保時捷奔馳,背個ach,也沒人會覺得窮酸,隻覺得有錢卻不在乎名牌,不攀比,更值得結交;但也有些人,成天還在擠地鐵,就算用個真的愛馬仕,別人反而覺得是假的。”
梁依然有些茫然。
成瑤露齒一笑:“我是錢恒的女朋友呀,錢恒的女朋友,就算用ach,大家也都覺得我隻是低調呢。何況,我也不想男朋友亂花錢呢,雖然愛馬仕一個十幾萬,對錢恒來說隻是個小零花錢,但對我來說還是蠻多的,我也不希望他亂浪費呢,畢竟以後結婚了,這都是婚後共同財產,他這麽花,我也很心痛的。以後有了孩子,花錢的地方才多呢,還是應該勤儉持家的。所以雖然錢恒給了我信用卡的副卡,但我也不會去用。”
成瑤勇敢地迎上梁依然的眼睛:“何況其實我一直覺得包隻是配飾,一定要靠名牌才能撐出場麵,那就說明本人的氣場還不夠強大,我相信如果是錢恒的話,就是拎個破布袋子去見客戶,客戶也會趨之若鶩的。”她眨了眨眼,“其實要不是梁律師的要求,我也不會買ach的,因為沒有ach,我也對自己很自信。”
成瑤麵帶微笑,恰到好處地流露出陷入愛情的甜蜜。開玩笑,她才不是傻乎乎任人欺淩的菜鳥,作為一個律師,戰鬥就是本能。遭遇打擊,成瑤第一反應就是反擊,這幾乎是在錢恒身邊養成的習慣,任何不公和嘲諷,不要忍,正麵剛,不退縮。
梁依然顯然完全沒料到成瑤的反應,她的眼神明明滅滅,最終才艱難道:“錢恒和你有結婚的計劃了?”她克製著語氣裏的酸意和震驚,努力平靜道,“你可能不知道,他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和丁克,他不想結婚生孩子的……”
成瑤並不是不知道錢恒以前這點原則,但她此刻占了上風,內心也有些乘勝追擊的心理:“是嗎?”她狀若驚訝,信手拈來地瞎編道,“可是錢恒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說想立刻和我結婚生孩子呢,隻不過我覺得自己還年輕,還想闖闖事業,不過好在他很尊重我的意見,說會一直等我。”
這些話下去,梁依然再也沒有開口,她緊緊咬著嘴唇,沉默地看向前方。過了很久,她才聲音幹澀道:“那明晚我們大學法學院同屆校友會,他和你說了嗎?”梁依然努力保持笑容,好心般道,“以前大學裏,喜歡錢恒的女生真是挺多的,他現在這麽優秀,恐怕去同學會,更是招蜂引蝶了,你可要看好他呀。”
成瑤笑望了梁依然一眼:“他叫我和他一起去呀。”她眨了眨眼,“謝謝梁par提醒,我明晚一定會看好他噠。”
“……”
梁依然終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不僅如此,她看起來已經快原地爆炸了。
自從成瑤來了自己團隊,梁依然一天也沒開心過。
她承認自己嫉妒,也承認自己這樣公私不分很不專業,隻是她忍不住。每次她看到成瑤那張充滿膠原蛋白美好到無瑕的側臉,她克製不住那種從心底升騰起的惡意。
她故意沒讓她參與任何一個重要案子,而是努力消耗著她的時間,等著她急吼吼地去找錢恒告狀自亂陣腳,再次把自己置於同事都孤立的地位。然而令人意外的,成瑤根本沒去找錢恒,她安安靜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安排,根本沒急的跳腳。
認定了自己不會給她案源,她就主動出去找。新律師找案源是非常艱難也挫敗的過程,隻是成瑤竟然做的有滋有味,她去參加家事法律論壇,給每一個可能的潛在客戶發名片,也不眼高手低,一段時間下來,還真的被她接到了幾個案子。雖然標的額不大,但她敬業而專注。
不驕不躁,業務能力優秀。錢恒沒騙人,他給她那些案子,確實是她憑能力得來的。
隻是這樣的認知,卻讓梁依然更不能接受了,她寧可希望成瑤是以色侍人上位的平庸女孩。
這種妒忌到扭曲的情緒,在見到錢恒把她帶來校友會時,達到了巔峰。
成瑤穿著紅裙,豔若桃李,挽著錢恒的手款款走來,錢恒摟著她的腰,低頭在她耳畔輕語,他的臉上是自己幾乎沒見過的笑意。
他是真的很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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