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而若死
當若千音醒來的時候,刺眼的光讓她想起了黑暗。
那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了,若千音醒來之後,雙目失去了焦距,像是一灘死水,毫無生氣。
醫生說,若千音的傷勢並不嚴重,隻是她本人受到的刺激過大,沒有醒來的意念。
而頭部兩度受創的韓少寅和腹部嚴重受傷的朱利安至今仍未醒來。
醒來後的若千音,好半天之後才開口了問了一句話:“他們呢?”
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爾言初和若明璽,賴文旭在她醒來之後離開了,眼裏帶著歉疚,還有淚水。若明璽站在床邊,始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像若千音始終都沒有看他一眼一樣。
這一切都變了。
若千音在問完那句話之後,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隻是睜著雙眼看著天花板,就像是一個蒼白的布偶,讓人看著心酸。
沒當有人來,若千音便閉上雙眼,無論誰來,都不會張開眼睛。在她的心裏、心裏,已經沒有了可以信賴的人,或者也已經無話可說。
隻是有一個習慣沒變。
醒來之後的每一個晚上兩點半,若千音會站起來下床,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漆黑一片的天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如果可以,她寧願永遠都不要醒來。
其實她知道,若明璽每天晚上都會守在她的床邊,隻是半夜知道她會醒來,離開了而已,等她睡下,又會悄悄地進來。
隻是,現在說什麽都彌補不了什麽。因為一切都變了,都不一樣了。
若千音拒絕飲食,慢慢地瘦得不成樣子。若天斐每每欲言又止,卻隻能看著故意避開他的女兒自責地回到還在昏迷當中的朱利安身邊。
已經是第五天了,若千音醒來五天,卻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所有人都著急了。賴文旭、若明璽等人退出病房之後商量著怎麽辦。
“這樣下去,不但小豬會垮掉,就連韓少都會有生命危險,如果沒有小豬,我怕韓少…”賴文旭哽咽著,“我怕他會再也醒不過來…”
韓少寅頭部受到兩次重創,失血過多,一直處在昏迷狀態,如今隻能等待他自己醒來。但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的,隻有若千音。可是若千音現在的情況,沒有人有把握。
若明璽咬著唇角:“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根本就不想見到我們…”
“我們去求她好不好,隻要我們求她,她會去看韓少的,韓少需要她…”賴文旭抓著他的手臂,想要衝進去,可是若明璽拉住了她。
“沒用的,她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誰都不相信。發生那麽多事情,她連自己都顧不上,你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比起昏迷的時候情況更糟糕。”若明璽轉過頭去。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賴文旭捶著若明璽的肩,嗚咽著,“為什麽所有的事情到最後都由小豬來承擔?為什麽我們要這樣!”
若明璽無力反駁。
“對了,我們找爾言初幫忙!”賴文旭像是看到了希望,“這個時候隻有爾言初能夠幫我們,小豬那麽聽他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跟他說過這件事,但是他拒絕了。”若明璽的聲音低沉。
賴文旭吃驚:“為什麽要拒絕?難道他不想讓小豬盡快恢複嗎?”
“當然不是。”若明璽反駁道,“他說這些事情完全是我們不對,之前也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那麽多事情一起發生,落落心裏一定很苦,如果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無論別人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的。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隻能幹坐著等嗎?我們能等,可是韓少呢?韓少他能等嗎?”賴文旭睜大淚眼,“我承認我們不該隱瞞她那麽多事情,可是韓少他有什麽錯?韓少是我們所有人當中最愛她的那一個,他比任何人都想守護她,就算韓少隱瞞了自己的身世,但是這也不是小豬棄他不顧的理由啊!你知不知道韓少他好不容易才活過來的…”
若明璽紅了眼眶:“可是,落落現在連自己都要放棄了…”
賴文旭無力地靠在若明璽身上,她也無能為力了。
“你們在這裏那麽大聲地說話,會打擾小豬休息的。”懷裏抱著一盆盆栽的爾言初出現在走廊上。
聽到聲音,兩人將目光轉移到爾言初身上。賴文旭見是他,像是見著啟明星一般衝上去,抓著他的手臂:“現在隻有你有辦法救他們,你勸勸小豬…”
爾言初一臉的嚴肅:“這件事情,我沒辦法答應。她現在就像漂流在無邊無際的海麵上,甚至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何況要再次去相信別人。雖說我沒有欺騙她,但是就她現在的情況,沒有人有辦法。”
說著,爾言初向病房走去,將兩人關在門外。
爾言初將手中的盆栽放在窗沿上,明媚的陽光落下來,為整盆盛放燦爛的白馬蹄鍍上一道金邊。
爾言初走到若千音的床邊,坐下,伸手為她理了一下發絲,心疼地看著她那張瘦得輪廓越來越明顯的臉。
“小豬,我曾說過如果你照顧不好自己,就乖乖地待在我的身邊,我負責把你喂飽。我也說過,你喜歡花,那我就為你開一個花店,圓你的花店夢想。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拒絕,嗬嗬。”爾言初握著她纏滿繃帶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嘴邊帶著擔憂的笑,“你應該還記得吧,我說如果你想走,隻要告訴我一聲,我就會飛過來,帶著你離開這裏。現在,我來帶你走,好不好?”
爾言初當然知道若千音現在是醒著的。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他真的很後悔當初怎麽沒有帶著她離開,隻要離開了這離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是她的天堂。那麽多事情一起發生,對情感纖細的若千音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驀地睜開眼,轉向爾言初,看著那張著急的臉。她曾經信賴那麽多人,可是到最後都隻有一個爾言初留在身邊。她沒想過這輩子要多麽轟轟烈烈,但是別人不讓。
目光被那盆白色的馬蹄蓮吸引。那份純白讓她輕易地想起了最初的自己,簡簡單單的,真想那樣過一輩子。但是現在顯然是不可能。她想要逃開這個世界,想要避開所有人去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天地,甚至想要像一隻小田鼠一樣躲在自己的地洞裏。
有些事,或者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在她二十歲生日這一天,所有的注定,成為命運,而她隻是命運手中的一隻傀儡娃娃。
若千音的眼眶紅了,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樣子,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