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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沉琴斷義

  越王府


  “我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木晨兒緊低著頭叨念了幾聲,頓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看著越王懇切說,“你幫我找他好不好?我現在隻相信你們,隻有你們才能平安找到他。”


  “小晨……”越王輕聲低念,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木晨兒站起來,緊抓著他的衣袖急切說道:“我要見他!我想見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好,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他!”越王信誓旦旦說道,一會兒,他輕聲勸慰,“你也別太傷心,逸親王這些年都熬過來了,區區流矢奪不了他的性命。”


  木晨兒從越王府出來,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百裏騅。她擰了一下眉頭,直徑向前走去,默默與他擦肩而過。


  “為什麽到越王府?”百裏騅冷聲問道。


  木晨兒沉默不語,繼續向前走去。


  百裏騅緊抓著她的手腕,冷聲問道:“你是要讓他們替你尋找鍾逸軒?”


  “既然知道了,何必多問?”木晨兒淡然反問。


  百裏騅把她揪到懷裏,冷沉責問:“他在你心中真的那麽重要?重要到不能給我一點點信任嗎?”


  “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你回宮辦你要辦的事,無須為我擔心。”木晨兒推開他,淡看了他一眼,轉身跑去。


  百裏騅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心頭忽痛,忿忿回到馬車上,恨握的拳頭縈繞森冷的殺意。


  “皇兄,你何必跟皇嫂慪氣呢?”坐在對麵的百裏奕韞吐了一口悶氣說,“怪隻怪鍾逸軒手段太陰險,這一招置諸死地而後生,用得厲害。”


  百裏騅目光毫無焦距地落在某處,沉默不語。


  百裏奕韞咬牙切齒說道:“這個惡賊,派人傷了若不凡,本以為他是想挑起兩國戰爭,漁翁得利。沒想到,他更陰險,自己揭穿自己,還對外宣揚是你嫁禍給他,目的就是抹黑你,再跟靖王黨上演一場自追自捕的好戲……”


  頓了一會兒,百裏奕韞扭頭看向他說:“都他們不知道跟皇嫂說了什麽,竟然讓她這麽恨你,誤會你!”


  “在她心裏,始終是鍾逸軒重要一些,否則,就不會聽旁人的閑言閑語。”百裏騅冷冷冷低笑,滿眼的輕蔑自嘲和痛心,“她對我失望透頂,我何嚐不是?”


  百裏奕韞抿了抿唇,試探問道:“若皇嫂從此恨了你,怎麽辦?皇兄要不要想想辦法?”


  百裏騅冷哼,不以為然冷聲道:“既然在她心裏鍾逸軒更重一些,我何必對她苦苦糾纏?就讓她跟鍾逸軒廝守去!回宮!”


  “喔。”百裏奕韞輕聲點頭。


  木晨兒跑了好長的一段路才停下來扭頭看去,見百裏騅沒追上來,輕蹙眉心,回過頭去卻看見站在不遠前的若靈公主,她頓時被微微嚇了一跳。


  若靈公主冷哼,慢步走上來,不屑道:“你這個女人,不替百裏哥哥分憂就算了,還要他在百忙之中為你煩心,你根本配不上他。”


  木晨兒沒有跟她說話,直接繞過她走去,不料,若靈公主直接撒了一把粉末,“啊……”木晨兒驚乍喊了聲,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小晨!”趕來的百裏辰急切喊了聲,心急如焚抱起木晨兒,拍了拍她的臉,再睨向若靈公主厲聲責問,“你對她做什麽呢?”


  若靈公主握了握拳頭,冷聲道:“毒死她。”


  “你……”百裏辰才剛開口,若靈公主打斷他的話義無反顧冷聲道:“盡管百裏哥哥恨我一輩子,我也必須替他弄死這個女人,若留著她,她早晚會害他一無所有。那麽,我寧願自己一無所有,也要殺了她。”


  “給我解藥。”百裏辰殺氣凜然冷冷道。


  “休想。”若靈公主冷聲回應,拂袖離去。


  百裏辰驟然雙目猩紅,把木晨兒抱落地上,繼而扭掌向她殺去。


  若靈公主察覺到背後的殺氣,連忙側身躲開,卻被他狠狠掐住了脖子,直壓牆角,“咳……”她艱難喘息,擰緊眉頭艱難斥喝,“你要是敢殺我,我皇兄定饒不了你,此刻雲熙國內憂外患,他若發兵,百裏哥哥的江山難保!”


  “給我解藥!”百裏辰厲聲咆哮。


  “我憑什麽把解藥給你!”若靈公主不悅反駁,他指尖力度深了一分,險些沒讓他直接窒息過去。


  百裏辰呼吸急促,鬆開她的脖子,旋即一手扯下她身上的衣服。


  “啊!你幹什麽!”若靈公主驚慌叫喊。


  “我是你未婚夫,愛幹什麽就幹什麽!”說著,百裏辰直接把她推到地上,剝下她的衣服。


  “你住手!你住手!”若靈公主慌怯哭喊,“我給!我給你解藥!”


  百裏辰這才停手,身上的殺氣一分不減,冷冷盯著她。


  若靈公主梨花帶雨委屈哭泣,忙拉上自己的衣服,再狠狠把解藥扔到地上。


  百裏辰顧不得她,連忙撿起解藥跑過去喂木晨兒吃下去,輕搖她的肩膀,惶惶不安低念:“小晨,小晨,趕緊醒醒……小晨……”


  若靈公主捂著自己被他撕破的衣服,委屈怨恨盯著此刻滿臉溫柔滿臉惶恐的他,抹掉眼角的淚水,冷聲道:“我早就說你喜歡這個女人,今天竟然還為了她羞辱我,百裏辰,我這就把你們的奸情告訴百裏哥哥。到時候,不是我殺她,百裏哥哥也會讓他下地獄,包括你!”說著,爬起來拂袖離去。


  沒走幾步,殺氣凜然的百裏辰瞬間轉移到她跟前,嚇得她心髒無力抖了抖,踉蹌倒退半步。


  “你……你想幹什麽?”若靈公主警惕倒退責問。


  百裏辰步步逼近,指尖殺氣盎動,冷冷道:“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這一輩子休想百裏騅喜歡你,也休想天下任何一個男人喜歡你。我百裏辰鄭重告訴你,你若敢再中傷小晨半句,你若再敢糾纏啊騅半分,就算以血流千裏為代價,我百裏辰也要讓你挫骨揚灰!”


  “吖……”若靈公主腳跟一拐,跌坐在地上。


  “咳咳……”另一邊的木晨兒咳嗽了兩聲。


  百裏辰忙斂起殺氣迫不及待跑過去把她扶起來,凝視著她微微顫抖的眼皮,心急如焚問道:“小晨,感覺怎樣呢?”


  許久,木晨兒才緩緩睜開雙眸,目光模糊,低喃了聲:“百裏騅。”便再次昏闕過去了。


  “小晨!小晨!”百裏辰心急如焚喊了兩聲,再恨恨睨向若靈公主。


  若靈公主咬牙道:“這是解藥,又不是仙藥!當然需要時間!”


  百裏辰忙把木晨兒抱起來,再睨了若靈公主一眼,冷聲警告:“她若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定不饒你!”


  若靈公主憤懣別過臉去,待他抱著木晨兒走遠後。緊抓著自己被扯破的衣服,鼻子一酸,委屈落淚。


  入夜,木晨兒昏昏沉沉醒來,側頭看見坐在床邊的百裏辰,輕抬手扶著還有點昏沉的腦袋,喃喃問道:“充叔叔……我怎麽呢?這是哪裏?”


  “這是充王府。”百裏辰微笑解釋,“剛才若靈公主一時任性往你身上撒了藥粉,沒事了。隻是,這事還是不要讓啊騅知道,免得引起他跟若靈公主的矛盾,挑起兩國禍端。”


  “嗯嗯。”木晨兒輕眨眼眸以示點頭,再指著自己的腦袋,若有意味道,“那若靈公主死腦筋,你要多多開導她。”


  百裏辰點點頭,信誓旦旦道:“放心,我不會讓她再欺負你的。”


  木晨兒抿唇淺笑,沉默了一陣子,凝視著紗帳,喃喃道:“你若見了百裏騅……提醒他好好好吃飯。”


  “你真以為是啊騅設計陷害鍾逸軒的?”百裏辰滿臉著急問道。


  木晨兒微閉眼睛,淡淡道:“我現在不想糾結這個問題,也不想談,我好累。”


  是夜,百裏騅站在庭院裏等了整整一個晚上,也不見伊人歸影,直至天明,落寞的臉上才浮起淒冷的笑。


  賞龜大會如期舉行,但是,木晨兒沒有參加。


  充王黨雖掙了一筆,但是,沒有木晨兒的聚會,倍感冷清。


  隔了兩天,木晨兒抱著相思琴上了越王的馬車,扭頭看向他心急如焚問:“真的找到鍾逸軒了嗎?”


  越王急切點點頭說:“我們派人在下遊找到他,他中了箭,傷得很重,百裏騅還在派人搜捕他,我們不敢貿然將他送回城裏,所以還把他留在江邊的船上。”


  “這樣便好……”木晨兒輕輕舒了一口氣,再撫了一下琴弦。


  到了江邊,木晨兒連忙轉到停泊在岸邊的船上,進到船艙看了看靠在榻上喝藥的鍾逸軒,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笑道:“表哥不是不喜歡喝藥嗎?現在怎那麽乖巧?”


  鍾逸軒擱下藥碗,輕揚慘白的嘴角,淺淺笑道:“你來了。”


  木晨兒苦澀笑道:“你知道嗎?我找你好久了。”


  “我不是不算什麽東西嗎?”鍾逸軒戲謔道。


  木晨兒瞪了他一眼,澀澀說道:“你是不是還要跟我抬杠呢?”


  鍾逸軒淺笑,看了一眼她抱在懷裏的琴,輕聲問道:“這是我的相思琴?”


  木晨兒點點頭,沉默不語。


  鍾逸軒深深看了她一眼,試探問道:“為何把它帶過來了?”


  木晨兒垂下眼眸,勾起一抹青澀的笑弧,輕聲低念:“我……不知道為何,聽到你還活著的消息,就希望馬上帶著這把琴來到你身邊……”頓了一會兒,她揚起眼眸問道:“我想給你彈一首曲,你喜歡聽什麽曲子呢?”


  鍾逸軒淺笑道:“隻要是你彈的,我都喜歡。”


  木晨兒往船艙看了一眼,船艙兩頭都被帷簾包得嚴嚴實實的,裏邊隻點了一盞燈。她扭頭看向鍾逸軒問:“表哥,你為什麽總是活在黑暗裏呢?”


  鍾逸軒淺笑,沉默不語。


  “我,不希望你總是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木晨兒輕聲低念。


  鍾逸軒心頭盎動了一下,沉默了一陣子,苦澀笑道:“我,習慣了。”


  聽到這句話,木晨兒愣了一下,百裏騅也曾說過這句話。


  “為什麽?”木晨兒試探問道,“我可以知道嗎?”


  鍾逸軒挽起慘白的唇,淺淺一笑道:“當年先皇把我關進一個黑暗無光的屋子,讓我思考日後的路該怎麽走。後來,我便習慣了在黑暗裏思考。在陽光底下,我無法思考。”


  “你撒謊。”木晨兒走過去把帷簾挽起來,再扭頭看向他說,“你還記得嗎?在陽光底下,你騙了我兩個銅板;在陽光底下,你戲弄了好多人。我不相信,你鍾逸軒走到太陽底下就變成白癡了。你關上的不是窗戶,而是自己的心。”


  “或者吧。”鍾逸軒淺淺低笑,再凝視著她,意味深遠低喃,“你能把我帶到陽光底下嗎?”


  木晨兒抿唇一笑,抱起琴往船頭走去,一會兒,她再折回來把他攙扶出去。她坐到琴前,扭頭看他微笑說:“聽著,好好記住這個旋律。”


  “嗯。”鍾逸軒輕作點頭,深深凝視著她的側臉,微風輕吹,一切都是那麽恬靜,然而,心裏卻有一絲不安穩。


  一曲罷,船頭一陣沉默,隻有幽幽的風聲,讓人心頭微冷寂冷。


  鍾逸軒指尖輕動,凝視著她道:“你今天怎樣呢?”


  木晨兒抱起琴,向前走了兩步,輕聲道:“你猜。”


  “猜不到。”鍾逸軒淺笑道。


  “我跟百裏騅鬧翻了。”木晨兒看著波光粼粼的江麵,輕聲道,“因為你。”


  “怪我?”鍾逸軒停頓了一會兒,試探問道,“還是他?”


  木晨兒輕輕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遠說道:“我木晨兒從來不是什麽偉大的女人,難得找到了一個能讓我嚐到幸福滋味的男人,我不想因為別人的話而放棄,在我眼裏,他雖不是完美的,但是,他是實在的。我看到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他的理由,值得的,我願意與他承擔。”


  鍾逸軒沉默。


  木晨兒把手一鬆,抱在手裏的相思琴直線垂下落入江中。


  站在岸邊的越王和瑉王微愣了一下。


  木晨兒轉過身來,看著鍾逸軒,一字一頓鄭重說道:“從這一刻起,我會記住,你是逸親王,僅僅是逸親王。”


  鍾逸軒默然。


  良久,待木晨兒離開後,越王和瑉王跑上船來,看著鍾逸軒落寞的背影急切問道:“小晨……說什麽呢?”


  鍾逸軒淒然一笑道:“她猜到了,她從不愚笨。”


  越王和瑉王微吃一驚,下意識對看。


  鍾逸軒扶著肩上的傷口站起來,看了看相思琴沒入江中的地方,她的意思是,他清楚了。


  隻是,沒想到,她真的能如此撇脫。


  原本以為用手段能將她從百裏騅手裏帶走,卻沒想到,反而狠狠斷絕了自己跟她的來往機會。


  “木晨兒,我算計你,遠遠沒有你算計我的,那麽狠。”鍾逸軒輕掀慘白的唇喃喃低念。


  他故意讓越王跟木晨兒說康王夫婦的事情,讓木晨兒對百裏騅心生芥蒂。


  再以若不凡的傷設計,讓木晨兒親眼目睹他被百裏騅謀害,企圖讓他倆感情破裂,他便能漁翁得利。


  然而,她下手比誰都狠。


  再翻臉斷義之前,用她的溫柔和笑容讓他打開心扉。


  讓他再深愛她一分,她才冷然離去。


  報複,這是她給他的玩弄她跟百裏騅感情的報複。


  她抱著相思琴趕來,帶著那個青澀的笑容。


  他原以為,這是美麗的開端。


  她挽起帷簾,把陽光放進船艙。


  他以為這抹陽光從此便是他的。


  看著她撫琴的那個陶醉樣子,他以為自己得逞了。


  然而,在他沉醉的時候,她卻冷手沉琴,破碎他的幻想。


  她不指責他使手段離間她跟百裏騅,僅僅一個漠視的眼神,說出冷淡如水的話。


  這比千刀萬刃更加可怕,更加犀利。


  世間任何的毒藥,都比不上她最後那句話。


  他清楚她的性子,她若真的要劃清界限,從此便可漠視過往的一切。


  明依,她不再過問。


  穆乃遺,她不再理睬。


  而他,從此也會在她的世界消失。


  想當日,他送她進宮,故意讓小李子以太後之名詢問百裏騅關於選妃的事情,還無意得知百裏騅當晚會出宮回瑄王府。


  果然百裏騅的回答傷了她的心。


  而他,設計讓她留了一個晚上,為她煮魚。


  最後,卻還是敵不過百裏騅。


  回到院子裏,木晨兒瞧見在亭子榻上悶悶不樂看書的百裏騅,她走過去輕聲道:“不是讓你呆宮裏嗎?你怎麽又跑來了?”


  “這是我的地方,我愛來便來。”百裏騅沒有抬頭,冷聲說道。


  木晨兒輕嗤一聲,側身躺到他懷裏去。


  百裏騅冷看了她一眼,別過臉去,沉聲道:“充王他們約你賞燈。”


  木晨兒搖搖頭,輕聲低念:“不想去。”


  百裏騅握了握拳頭,翻了一頁書,冷聲道:“難道他死了,你要把全世界都放棄呢?”


  木晨兒向上瞟了他一眼,若有意味輕聲道:“百裏騅,你越發的厲害了。”


  “是嗎?”百裏騅冷聲反問,“我又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讓你有了這番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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