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月夜毒發
經過一天一夜的策馬狂奔,當旭日東升時,我已騎著乘風到達兩國邊境。
紅日初升,朝霞滿天,映得天際一片迷人的緋紅,高闊寬廣的天空漂浮著幾朵微小的白雲,微涼的清晨,雨後的天氣,清新而濕潤,鼻間充盈著微甜的味道。
清晨的淡金色陽光溫暖的灑全身,我在安靜得隻能聽到微風輕拂蟲鳴鳥叫的時光裏打起精神,揚起馬鞭,“駕!”清越的聲音劃破安靜,驚飛了樹上歡欣啼叫的鳥兒。
按這樣的速度,明天這個時辰我便能趕到饒城,信鴿早已發出,我相信四處尋找的驚風暴雨一接到飛鴿傳書便會馬不停蹄的趕往饒城,狂雷和閃電也從另一條道趕往饒城,希望我們都能在月歌出事之前趕到。
乘風撒蹄狂奔,耳邊風聲作響,很快便跨過邊境,直往中都附近的饒城奔去。
我不敢停下,一刻也不敢停。
一夜風雨,全身濕透,即便此刻陽光和煦溫暖,微涼的晨風吹在濕衣包裹的身上,仍覺得寒涼不已。
很快,便趕了不短的路,太陽從東邊慢慢爬到西邊,最後落入西山,夜幕降臨,空氣愈發的涼起來。
明月升起,星辰滿布,月華清冷如水,安靜的灑落全身,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卻沒有想更多,催促著乘風一路狂奔。
圓月從東邊升起,漸漸的移至頂空,夜越深,空氣越涼,寒意越重,當刺骨的寒意滲入五髒六腑,心痛一波一波襲來,全身仿佛陷入冰窖中,寒氣凝在身上,仿佛可以凝結成冰,五髒六腑像被冰住了似的,我這才驚覺今天又是月圓之夜,而我,卻因為擔憂月歌,匆忙間沒有帶火龍丸在身上。
捂著胸口,努力運起內力,讓真氣在全身竄走,使自身能夠暖和一些,雖然這點點溫暖猶如杯水車薪,根本解不了我身上洶湧而來的冰寒,我卻顧不得許多,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著乘風前行。
月色如水,星辰浩瀚,我在冰寒中緊咬凍得發紫的唇瓣哆嗦著身子努力前行。
月歌,等我!
緊閉的柴門吱呀一聲打開,蜷縮著角落裏的月歌冷冷的看了一眼帶著兩名大漢進來的茗雨,手裏更緊的握著紅玉簪,臉上的傷痕尚未恢複,如蛇一般趴在美貌的臉上,讓人看了不由得惋惜,可這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美貌,反而增添了蠱惑的美。
“這張你引以為傲的臉成了這樣,她還會喜歡你嗎?”茗雨走過去纖長的手指說著就要撫上月歌的臉上,月歌轉過頭去,避開他的碰觸。
茗雨見月歌高昂著頭,一臉驕傲與不屑,不由得惱羞成怒,恨聲道:“你用不著驕傲,等過了今晚,你再美她也不會看你一眼了,試問她那麽尊貴的人,又豈能容忍你的髒汙?”
月歌心裏湧起不祥的感覺,怒瞪著茗雨,“你想做什麽?”
“不是我想做什麽,是你想做什麽,我會讓你做你最喜歡做的事,那些事你一定會做得很開心的,嘿嘿……”茗雨忽然笑了起來,笑聲陰冷得意,眼神掃過身後站立的兩名大漢,“帶下去!”
見兩人眼裏閃動的光芒,茗雨挑了挑眉,一臉鄙夷,“放心,不會虧待你們的。”
兩個粗壯大漢滿意的互看一眼,搓著手一臉淫笑的靠近月歌,月歌看著兩人下流的表情,暗叫不好,拚命抓起身邊的木柴稻草扔下兩人。
“你們不要過來!”月歌驚懼的瞪著擋開木柴稻草一步步靠近的粗壯漢子,將手裏的紅玉簪對準嫩滑的脖子,大聲叫道,“你們再過來,我就死在你們麵前!”
兩個漢子明顯愣住了,腳步停下,瞪著月歌,月歌高昂著頭怒瞪著所有人,緊抓著紅玉簪,尖細的簪子頂著嬌嫩白皙的肌膚,似乎隻要輕輕向前一送,脖子便會血流如注。
茗雨輕輕一笑,向前一步,月歌指著茗雨,喝道:“你不要過來!你再走一步,我馬上死在你麵前!讓你什麽計劃都實現不了!”
簪子向前移了一步,滑破嬌嫩的肌膚,頓時,鮮豔的血絲順著脖頸流下,茗雨愣了半會才笑道:“死?有了她,你舍得死嗎?你舍得拿著她送給你的定情信物了結自己嗎?你舍得讓她給你的禮物沾上血汙嗎?”
“我……”一連串的發問讓月歌精神有些恍惚,茗雨暗中朝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趁著月歌失神的片刻,快步向前,重重一巴掌打在月歌的臉上,本就纖瘦又連日受盡折磨的月歌承受不住,一個踉蹌,暈厥在地,漢子走向前,淫笑著將昏迷的月歌扛在肩上,大步走了出去。
“嗬嗬……嘿嘿……哈哈……”茗雨看著被扛走的月歌,輕輕笑了起來,最後笑聲越來越大,茗雨仰天狂笑的樣子竟像瘋了一般。
“你倒是很膽大,這個時候還不走,不怕她趕到殺了你嗎?”角落裏走出一個黑衣人,冷笑道。
“我要親眼看著他被毀了,我才甘心!”茗雨咬牙切齒的說道,忽而又輕輕笑了起來,笑容甜蜜得竟如熱戀中的人兒一般,“再說了,若能見上她一麵,讓她看我一眼,死又有什麽可怕的?我就在這裏等著她!”
說完,眸裏溫情的波光尚未散盡,沉下臉來冷冷看了一眼黑衣人,轉身離開。
入夜的絕色樓燈火輝煌,處處歡聲笑語,香氣迷離,觥壺交錯,推杯至盞,酒香迷人,歌姬的香豔歌聲飄蕩在樓裏各處,光鮮漂亮的姑娘小倌們笑臉盈盈在尋歡的客人裏穿梭不絕。
而那絕色樓裏昔日受盡追捧的當紅小倌如今又在何處?正遭受著怎樣的悲愴命運?
身世飄零,淪為小倌,本是賣笑的嬌人兒,本可以被人追捧風光無限的生活下去,隻可惜愛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女子,命運從此改寫。
快樂因她,悲苦也因她,是好是壞是對是錯,又怎能輕易說清?
身上越來越冷,四月的月圓之夜,竟比上次冷上幾分,心痛忽然鋪天蓋地的襲來,如突如其來的尖刀刺入心髒,口中腥甜傳來,一張口,一大口鮮豔刺目的鮮血噴出,如梅花般灑落在乘風雪白的背上。
“蘇蘇——”眼前陷入迷蒙,景物變得模糊不清,那策馬奔來的俊朗少年是誰家兒郎?
“蘇蘇——”誰的呼喚如此心痛?誰的懷抱如此溫暖?
陷入暈厥前,不受控製的身體從馬背上摔落,本以為會落在地上,卻在朦朧中看到那抹模糊不清的高大身影飛掠而來,在我即將落地的前一刻,穩穩的將我接住,緊接著,我便落入那個溫暖的懷抱。
“蘇蘇——”誰的聲音爽朗性感卻帶著哭腔?誰的雙臂如此稚嫩卻堅定不已?誰的擁抱依然年輕卻溫暖萬分?
是誰在擁我入懷?是誰在為我難過?
身很冷,全身恍如置身冰窟之中,像冰凍了似的,心很痛,心口仿佛被尖刀狠狠插入,又仿佛萬蟲撕咬啃噬。
“蘇蘇——”這呼喚焦急而透著親切,這溫暖有些許陌生卻透著熟悉,陽光的味道讓我不由得安心,貼近身邊的溫暖,沉沉的合上雙眼。
夢中是誰在千遍萬遍的呼喚著我?蘇蘇,蘇蘇,心疼的低語在舌邊纏繞,一聲一聲,不肯放棄,冰冷中是誰的懷抱如火爐般溫暖?一次一次,緊緊相擁,溫柔相貼。
我仿佛聽到誰在低聲哭泣,那冰涼的眼淚滴在我的臉頰上,很快便被一雙溫熱的手掌輕輕拂去。
我想對他說,別哭,可是,我的意識卻一直遊離在理智之外,我張不了口,我發不出聲音,就連夢,都是模糊不清的。
別哭,無論誰的眼淚,都讓我心痛,無論誰的悲傷,都讓我心疼。
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夜色更深,月華更冷,烈宇抱緊懷裏昏迷不醒的女子,輕聲落淚,他,心疼。
“冷——”懷裏的女子發出一聲低語,冰冷滲人的身子一個勁的往他身上依偎,烈宇更緊的抱著懷裏的人兒,飛快擦去臉上的淚痕,翻身上馬。
“蘇蘇,別怕,我帶你去找大夫!如果他們救不了你,我就殺光他們!”高大的少年挺直脊背,小心翼翼的抱緊懷裏昏迷不醒渾身顫抖的人兒,輕輕吻了吻那仍沾著鮮豔血絲的櫻唇。
“乘風,走!帶我去最近的鎮子!”
乘風聽懂似的長嘶一聲,踏開四蹄,飛快朝著一個方向奔去。
四月十五,今夜月圓,誰寒毒發作?誰平安無事?誰命運堪憂?
此刻,冰冷的暗夜地宮裏,夜正坐在石椅上翻看著什麽,忽而想起什麽似的,將書籍扔下,走到空曠的院中,看著高懸的圓月及滿天星光,喚來一個下屬。
“今天是四月十四?”他明明記得昨日才是四月十四,蘇蘇登基為帝,他的計劃又離成功近了一步。
蘇蘇,蘇蘇,他輕輕念著這個名字,月華如水投射在那冰冷的麵具上,竟折射出柔和的銀色光芒,就連那深不可測陰寒森冷的眸裏竟也閃動著溫柔瀲灩的波光。
想到她,冰冷的心竟莫名的溫暖起來,唇邊不由自主的噙了笑意。
下屬呆呆看著怪異的主上,忘記了回話,他從小便被收入地宮,從沒見過主上的笑容,主上一直都是冰冷陰鷙的,何曾有過如此溫柔愉悅的笑意?
“今天是四月十四?”劍眉挑起,眸裏寒光閃現,下屬慌忙單膝跪地,沉聲答道:“回主上,今天是四月十五!”
“你沒記錯?月圓之夜?”夜微微皺眉,下屬心裏一慌,低頭想了想,才重新答道,“屬下絕沒記錯,今天的確是四月十五,月圓之夜!昨日四月十四,水藍國女帝登基!”
“怎麽會是月圓之夜?不可能啊……”夜喃喃自語著,下屬看著在院裏走來走去,不時抬頭看著圓月麵露不解的主上,雖心存疑慮,卻不敢多問,隻是恭恭敬敬的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主上還有何吩咐?”見主上不停的來回走動,一直喃喃說著不可能,足足有一刻鍾,下屬再也忍不住壯著膽子開口問道。
冰冷的眼神掃過下屬,下屬直感覺後背一片涼意,等了許久,終於等到那森寒的聲音開口,“退下!”
下屬如蒙大赦般不迭的弓身退下。
“怎麽會是十五?”下屬退下後,夜不停的仰望頭頂散發著寒涼光華的圓月,皺眉道,“寒毒怎麽沒有發作?難道是蘇蘇幫我解了嗎?該死的藥王,寒毒明明有法可解,他竟蒙我這麽久!害我受了這麽多年的寒毒之苦!”
“來人!”一聲厲喝,剛剛退下的下屬暗道太倒黴了,怎麽這個時候是他值班啊?才短短一會功夫,主上就叫了兩次,而且今天主上怪異得很,竟然笑了?他得小心點,免得一個不慎,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主上有何吩咐?”
“去把藥王帶來!”
“藥王?”下屬愣了愣,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的主上,再說了,主上什麽時候開過玩笑,沉思片刻,低著頭戰戰兢兢答道:“主上,您上次不是吩咐把藥王扔出去嗎?當時,修羅已派人把藥王扔到萬丈峰底了!”
夜這才想起,那日已將藥王後腦擊傷,藥王成了癡兒,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才放心讓人把他扔出地宮。
“萬丈峰底?峰高萬丈,處處都是懸崖峭壁,一個癡兒,哪來的活路?”笑聲陰冷森寒,下屬恭恭敬敬的單膝跪著,大氣也不敢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幸好他被扔到了萬丈峰底,本主諒他也活不成,不然,騙了本主這麽多年,害得本主每到月圓之夜,必會寒毒發作,渾身如被冰凍住似的,痛苦不堪,本主所受之苦,一定會加倍還給他!”
森寒淩厲的眼神掃過跪地的下屬一眼,擺了擺手,冷聲道,“退下!”
沒有寒毒之擾,這明月當空,星辰璀璨的靜謐夜色在夜的眼裏,竟不再憎惡,反而覺得美麗幽靜讓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隻是誰又知道,是誰的犧牲為他換得這簡單卻難得的平安?他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她犧牲自己為他換來的平安,卻不知,這個清冷靜謐美麗的月夜,她正承受著比他更重更深的痛苦,等到將來一切明了,他又該如何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