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暗夜曖昧
在得知李家來人的一瞬間，秦語突然產生了幾分異樣的心悸——並非因為李家，而是記憶中另一名淡雅如玉的男子。但是她很快便否認了在聽見李家派人前來的那一刹，想到蕭涯的可能性。
是了，這個時候，蕭涯在……
秦語眨了眨眼，不過一瞬，心裏想的念頭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李家人的突然到來，讓秦府，尤其是秦光、秦夫人、秦琴三分笑顏逐開。
秦語眯起狹長的鳳眼，目光落到從前廳走到這裏的那名穿著藍衣的男子身上。如果秦語未曾記錯的話，這前來的人，便是李家的嫡二子，李方的親弟弟——李柏。
有優秀兄長壓在頭上的李柏即使在這樣的日子裏，臉色看上去都有幾分陰鬱，也許是因為在李家長期不得誌的緣故。
見到李柏的到來，秦語的鳳眼有些奇異的閃了閃，但卻無人知曉她心中所想為何。
李柏自己在除夕夜裏被派來秦府，想必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尤其是在秦夫人帶著笑提起了李方的時候，眼中更是有一絲恨意閃過。
“父親母親告知我，兄長即將與秦大小姐成親，便派我前來送上賀禮。”李柏的臉上雖然有笑，卻未達眼底。
秦夫人沒有注意到李柏的神情，她將李柏交與她的上好的金絲楠木盒子放在手邊，拉著李柏的手，接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秦琴倒是拉著李柏在一旁坐下了，甚至還當著所有人的麵給他添飯夾菜，端的是一副好長嫂的模樣。
隻是秦琴怕是忘了，雖然她與李方已經訂了親，可現在依舊尚未過門，即使李柏是李方的親弟弟，可也算得上是外男。哪有陌生男女坐在一起，態度還這般親密的？
況且，秦語也沒忽略李柏在見到秦琴的時候，眼裏閃過的那絲驚豔。
除了被喜悅衝昏頭腦的秦光和秦夫人，其他幾位姨娘哪個不是已經拿起了手邊的帕子正捂著嘴偷笑。
不。
秦語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宴席的最後，挨著秦嫣坐的八姨娘身上。即使在這樣的場合下，八姨娘也撥這手上的佛珠，默默地轉動著。隻是那微微皺眉的神情落到秦語眼裏，更突出了幾分深意。
也許是秦語偷來的視線太明顯，秦嫣也朝她看來。
秦語身子一僵，然後冷了目光。對秦嫣，秦語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這個三妹妹。
剛才拉住秦語的丫鬟還站在秦語身後，讓一向情緒波動不大的她都有了幾分莫名的煩躁之感。
飯後，秦語見李柏臉上的鬱色退去了不少，甚至在麵對秦琴的時候，還露出了笑意。
也不知道秦琴有沒有發現李柏笑得並不怎麽對勁。不過，即使她發現了，看出來了，也許在心底裏反而還是竊喜的吧，能讓一對兄弟都對她著迷，也是極不容易的。對於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自然是多多益善。
秦語瞟了一眼秦嫣，秦嫣倒是遙遙地向她舉起了手裏的茶盞，恍若在空中遙遙一碰，然後她端起茶盞微微沾濕了雙唇。那菱唇因為這絲水光，倒顯出了幾分粉。在明明滅滅的燈光下，秦嫣的那雙鳳眼怎麽也看不真切。
秦語與秦嫣相似的那雙鳳眼一勾，帶著流轉的波光，卻又帶著微微的冷意，以及看透世事的滄桑，讓人越發捉摸不明。
這一切，不過在瞬間發生。電石火光間，秦語便帶著得體的笑容離開了。
秦語著一襲淺淡素雅的襖子，衣袖裙角還繡著朵朵玉蘭，看上去高雅出塵，她帶著白芷在曲院回廊上走了一段後，看著麵前的分叉口，開口道：“白芷，你先回去。”
“二小姐？”白芷因為秦語的這句吩咐而愣住了。
“我還有事，你先回院子做個假象。”秦語沒有看白芷，她看著被黑暗吞噬的路的那一頭，笑道：“我可不想又像之前那樣，回了屋子連個火盆爐子都沒有，冷冰冰的一片。”
“是。”對於秦語所說之事，白芷也是知道的，要知道之前可是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般一想，白芷頓時釋然。
直到提著燈籠的白芷走到了轉角處，秦語才回頭看了一眼。她嘴角浮起的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看到因為燭光而變得有些搖晃的白芷的影子，秦語帶著笑在心底裏說了一句。
其實，秦語還是或多或少地收到了五姨娘的影響，畢竟她秦語可不是九尾的狐狸，死了一次還能再來一次。很多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太過莫名，卻又一直無解，這讓她不得不小心。
直到連白芷的影子都已經看不見了，秦語方才動了腳步。
四周一片靜悄悄，與前院的熱鬧相比，這裏變成了另一重天地，就是連煙火的聲音都聽不大真切了。
秦語獨身一人，並不覺得會害怕。除了在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月華初上，萬家燈火外，還有在那裏等著她的人。
想到這裏，秦語的腳步快了不少。就是一直掛在臉上的虛假笑容也盡數撤去。很快，秦語便走到了在黑暗中顯得越發漆黑一片的月洞門前。
秦語抬眼，視線落到了前方，那裏似乎站著一個穿著長衫的人，卻因為光線和樹木的廣西，影影綽綽看不大真切。
秦語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是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清淺恬淡。她緩緩地朝著那個人影所在的地方走去。
若是白芷這會兒在這處的話，她定會驚訝不已——秦語走出了月洞便是已經走出了後院！而那人影站立的地方，分明是已經處於荒廢的西苑中！
“你來了。”
“我來了。”
在平常不過的兩句話用再平淡不過的語氣說出來，可其中的深意，也隻有當事人才明白。
那人不僅僅是在詢問著她的到來，而秦語也不僅僅是在述明她的前來。
還站在陰影地下的人，披著月光走了出來，麵容柔和翩然，仿若是九天下塵的謫仙，卻又帶著凡塵的翩翩君子氣息，如同一枚在昆侖山顛埋藏了千年的古玉，帶著溫潤的月華，帶著時光荏苒的滄桑，也同樣帶來了風華的沉澱。
在看到走出來的來人時，秦語笑了。
那似乎是一個無意識的表情，可不知為何，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秦語的心裏卻沒有任何負麵情感，甚至是有些放鬆而自在的。就好像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點，無論她做了什麽，這個男人都會無條件地包容。
那往日裏看上去清秀的麵容，因為這個帶著十分真心的笑，變得靈動而狡黠。仿佛是暗夜裏盛放的曇花，帶著與白日不同的美麗；又像是生長於水邊的原委，以一種神秘莫測的姿態，帶著水的柔美和花的香馥出現在那個男人麵前。
兩人相對而視，月光更是將清輝灑遍。秦語身上的沉木香氣越發濃鬱，就是連站在她對麵的那名男子似乎也被沾染上了。
“你還是和……喜歡這樣淡雅的香氣。”從陰影裏走出的男子並未將話說完整。
也許是因為秦夫人一向不喜秦語穿著明豔，也許是一向安靜素雅的顏色更讓人平靜。即使在使用熏香的時候，秦語喜好的也不是那些甜軟的花香，而是相對淡雅的沉木香氣。但是那男子所說，卻讓秦語有了一種他很了解她的喜好的感覺，更是對他所說的前半句話不甚了解。
“比起那樣甜膩的花香，這個味道更讓人沉靜溫和，不是嗎？”秦語抬眼，幽黑如上好的黑曜石一般的眼裏有點點星光在匯聚。
“而且，也更適合你。”開口的低沉男聲裏帶著西讓人看不透的感情。
“說實話，我沒想到蕭公子今日竟真的來了。”秦語嘴角帶笑，卻微微搖頭。
“璋墨。”
“嗯？”秦語有些不解，在看到離她不願的那名男子，也就是蕭涯的時候，秦語瞬間明白了。她笑著柔聲道：“璋墨。”
“我難道是一個言而無信之人？”蕭涯似乎覺得這樣的秦語有幾分可愛，說話的時候，眼裏明顯是帶上了笑意。
“我又不了解你。”秦語倒是有些無言：“說來說去，我和蕭……璋墨你也才見過幾次而已。”
“難道小語不知道有個詞叫做一見如故？”
蕭涯的語氣分明是在逗弄，可一向機敏的秦語不知怎麽的，愣是沒聽出來，表情還格外正經，一板一眼地和蕭涯爭論著。
“你可別告訴我，你對我‘一見如故’了啊。”不知道秦語想到了什麽，狹長的鳳眼裏皆是笑意，目光綿軟至極。
可秦語自己卻並非發覺。
蕭涯笑容溫暖，驅散了四下的寒意：“有何不可？”
秦語一時語塞，說出口的話卻帶著些嬌嗔的模樣：“占我便宜呢！”
不知為何，秦語對蕭涯總有一種莫名的熟稔感，尤其是之前在東來閣，蕭涯救了她之後更加明顯。那種伴著熟悉而來的安心之感，更讓秦語多了幾分疑惑。
莫不是她早已與蕭涯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