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新婚
蕭涯從秦語手中把涼茶接了過來，然後一飲而盡，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貴公子氣度。然後，他慢慢的睜開了還顯得有些疲乏的雙眼。
“小語。”蕭涯的聲音也有些嘶啞，“是你吧。”
“嗯。”秦語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著半躺在床上的蕭涯，她什麽都沒說。
倒是蕭涯自己忍不住開口了，“小語，我沒做夢吧。”
“沒。”麵對蕭涯一聲聲的追問，秦語還是格外有耐心的。
“小語。”
“有什麽事。”
“小語。”
“我在。”
“小語。”
“嗯。”
麵對蕭涯的一聲聲，秦語還是回答著，她將桌上的那些半生不熟的吃食遞到了蕭涯麵前，開口道：“你應該也沒吃什麽東西，先吃一些墊墊吧。”
蕭涯這會兒已經有力氣起床了，見到秦語端在手上的東西，莫名地笑得溫柔：“小語也還沒來得及吃吧，我們一起？”
秦語不是多廢話的人，再加上確實餓著了，這會兒也沒什麽好挑挑揀揀的，哪怕是半生不熟，秦語依舊能咽下去。
但蕭涯的眼裏明顯有內疚之意，“小語，你等會兒，我讓廚房去弄些熱粥……”
秦語將蕭涯拉住，“你現在都快站不穩了，喝了這麽多酒好好休息。”
“每個新嫁娘都是這樣過來的，難不成我還有什麽特殊不成？沒必要如此麻煩。”秦語的臉上早就沒了一直以來的假笑，此時冷冷清清的樣子與秦嫣倒是越發相似了。
蕭涯愣了一會兒，因為喝了酒之後帶來眩暈讓他的思考都停頓了一下，整個人比之前秦語見到的那般儒雅做派像是兩個人一般。秦語沒有照顧過酒鬼，但畢竟從今往後蕭涯就是他的夫君了。況且蕭涯也不算完全喝醉。
“小語，你不高興？”
秦語一直在沉思著，沒發現蕭涯一直關注著她，此時聽到蕭涯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我沒有不高興。”秦語見到蕭涯又想下地，不由得輕歎一聲，旋即走上前將他扶著在椅子上坐好，而她自己則是坐到了另一邊。
“小語，你一直沒有笑。”蕭涯的目光像是要透過秦語看穿什麽一般，喝了茶清醒了不少的他的表情格外認真，“小語，也許你沒有發現，你今天太過沉寂了嗎？”
秦語抬眸，直視著蕭涯，“你說我沒笑，是因為我並不希望一直帶著假笑的麵具麵對你。或許你是希望我……”
“我沒有！”蕭涯聽到這句話後，立即打斷了秦語的話，“小語，你知道不知道，你曾經也是愛笑的，那個時候的你……”
秦語聽著蕭涯帶著幾分酒氣幾分醉意絮絮叨叨說著她幼年時候的往事，握著茶杯的指尖卻在慢慢變得發白。蕭涯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表情比之前溫柔了不少，依舊在對秦語說道：“小語，當初我們偷偷溜出去玩，去了禹王山，山太高，你說你走不動了，後來我背著你上山，結果力氣不大還害得你摔了一跤。當時秦嫣沒有一起，後來見我們回去了，你受了傷，一直追問是怎麽回事，你說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秦嫣不相信。等到後來她知道是怎麽回事後繞著院子一直追殺我，那個時候你還受著傷卻擋在我麵前攔住了秦嫣，在那個時候我就想，小語這麽好的女孩子，我一定不會讓給其他人！”
蕭涯的話一聲聲的落在秦語心頭，秦語有黑的雙眸直視著蕭涯，像是要看到心裏去一般。
蕭涯對過往曾經的那些事情記得太清楚，清楚到讓秦語的心頭都覺得發顫，可她也很清楚，那些記憶根本就是別人的事情！蕭涯說她記不得從前的事情，而且已經忘記了，可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腦子裏也有聲音在告訴著秦語的曾經是什麽樣的！
那些記憶與蕭涯告訴她的完全不一樣！
縱使秦語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蕭涯是不小心將她當做了其他人，可她在對上蕭涯那雙深情的雙眼之後，秦語一直梗在心頭的話卻咽了下去。
若是當初有人會對她這樣一心一意的話，當初的她也就不會有那樣的結局了吧？
隻是，在看到蕭涯滿懷愛意的訴說著他對那個記憶中的“小語”多麽的情深義重的時候，秦語卻覺得有些難以忍受，就像是她盜取了那個真正的“小語”的位置一般！
甚至連蕭涯那些突如其來的好意和感情都讓秦語覺得格外難堪。
秦語不知道她對那個小語是什麽感情，但此時，在蕭涯因為心情舒暢而不停訴說地時候，秦語知道自己心裏的那一方陰暗想法——若是能這樣替代那個小語，便好了……
想到這裏，秦語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絲苦澀的笑意，她歎了口氣，將因為情緒興奮又喝得太多此時已經帶著困意和醉意的蕭涯在一點點挪動著扶上了床，至於床上還放著的那一方白色方巾，秦語在屋內找了一圈，瞧見了還纏著紅色綢緞上邊還幫著一朵紅花的剪刀，她看著躺在床上的蕭涯，然後將白色方巾放到了擱著吃食的小圓桌上，執起剪刀，對著自己的手指狠狠地紮了下去！
十指連心的痛讓秦語整隻手都忍不住握了起來，很快，秦語又皺起眉頭，將剪刀上的血跡擦拭幹淨，放置到最開始的地方。那一方白色方巾因為浸透了血液，紅色的花在上麵不停地蔓延盛放。
秦語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看著依舊睡在床上的蕭涯，秦語將他的鞋子退下，然後放下了床幔。窗外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一些不太明顯的人影在暗處晃動。知道是聽牆角的人，秦語也不多多，站在那鮮紅的龍鳳燭台麵前，將它吹滅。
秦語旋即又走到窗邊，將開著的窗戶收了回來，也將一旁支楞著窗戶的東西放到了一邊。
啪嗒一聲闔上窗的聲音將那些還躲在暗處的人都驚了一瞬，窸窸窣窣的聲音大了些，甚至還能聽到些細碎的人聲。秦語沒有管外間是什麽樣，她隻知道她看著蕭涯的目光格外複雜，複雜到，一直看著蕭涯的她趴在一旁的小桌上靜靜地睡著了。
秦語睡得並不踏實，夢境裏出現了太多莫名的東子，有當初昏暗無比的地牢，髒的吃不下的殘湯冷飯，綠的發臭的餿水；還有秦家昏暗的祠堂，每一尊排位麵前的冷冷燭光，殘破的別院；還有下著大雪的街道，紅的豔麗的嫁衣，一路的鑼鼓喧天……
“小語，小語醒醒！”
秦語在夢裏隻看到了過往的殘忍與絕望，此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將她從那些噩夢中帶出來，秦語有些迷糊地睜開眼，看著站在她麵前清清爽爽的人：“你怎麽在這裏？”
蕭涯聽得這句話，溫柔的眼裏帶著擔心，他對秦語笑了笑：“小語，是不是做噩夢了？”
秦語在這個時候清醒過來，看著蕭涯，眨了眨眼，“我沒事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一會兒還要去拜見蕭夫人……”
“傻小語，現在你也得改改稱呼了。”蕭涯笑，頗為無奈的模樣將秦語扶了起來。
扶？秦語一愣，這時才發現她根本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上。
蕭涯見秦語呆呆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他伸手刮了一下秦語的鼻子，笑容溫柔：“昨天怎麽不去床上休息？”
單單這一句話，秦語的耳垂紅的要滴血，但很快，這樣的神情又夾雜了一點點蒼白。
蕭涯不知道怎麽回事，疑惑地看著她。
秦語避開了他的目光，“謝謝你。”
“傻小語。”蕭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歎了一口，目光落到秦語擱置在一旁的已經變得暗紅的白色方巾上，“小語，你是不是把自己弄傷了。”
隻聽得這樣一句話，秦語下意識地將被蕭涯握住的手收了回去。
蕭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看著秦語的目光帶著疼惜與內疚：“昨晚是我不好……”
“沒有的事。”秦語發現她真的見不得蕭涯難過，說出口的話比她思考的還要快，“隻是我自己……”
秦語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了什麽，說道最後幾乎消了聲。
“若是小語不願意，我定是不會強迫與你。”蕭涯的聲音很溫和很好聽，可在秦語聽來卻讓她的心慢悠悠地一沉再沉。
秦語在一瞬間害怕起來，她之前與蕭涯的交往，也不過是將蕭家當做離開秦府的跳板，所以，在麵對秦語的時候，即使知道自己不是他口中的那個小語也可以做到繼續下去。可現在見到對那個小語無比誠摯的蕭涯的時候，秦語說不上心裏是內疚多一點還是嫉妒多一點。
或許，兩者皆有之。
秦語有些悲涼的閉上了雙眸。
蕭涯卻沒有注意到秦語的表情，他看著外間的天色，然後對秦語溫柔道：“小語，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要去見見父母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