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過往
可是一切都被輕輕攬上她腰肢的那隻大手阻止了。大手將她重新撈回馬背上，身體撞上身後的溫熱軀體，依舊是有些眩暈。卻恍然間感覺有些溫度從相貼的地方傳過來，把心裏的褶皺都熨了開來，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沉睡。
“小心。”
可是這稍顯生疏的兩個字卻讓她的神智清明了許多。
“……阿雪？”
恩。”男人沉沉的應了一聲，將她往自己的懷抱裏緊了緊，低頭用生澀的語調道：“去哪兒？我帶你去。”
千眠試著動彈了兩下，無奈現在的身子實在是太過虛弱,隻好任由自己癱軟進這個剛習慣了幾天的懷抱，輕聲道：“先回一趟我們之前住的地方。然後再去城裏，你留意些街邊的棺材鋪。”
“恩。”
依舊是很是簡潔的回答，男人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摟緊懷中的她。拿著韁繩試了兩下，最終把那礙事的東西扔了，運功至丹田，眼睛瞬間變成熒綠，控製了身下的那匹馬。
被意識控製的馬匹很快就把他們帶回了居住了幾天的四合院。阿雪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直接將意識還未清醒的她抱進懷裏，按照記憶找到了臥房，將她放在床上。站在床邊想了一會兒，又去了廚房，找了些剩餘的食物來。
回來時千眠已經睜開了眼睛，不過隻是呆呆的望著床帳。
阿雪將東西放在桌子上，過去直接躺在她身邊，將人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順帶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吃東西。”
被那點熟悉的溫度弄得又有點想哭，千眠有些孩子氣的把臉往男人的胸膛裏藏了藏，聲音裏還帶著些沙啞：“不餓。”
她隻是很累。這句話又聽起來那麽的熟悉。
小四端著托盤正正經經的站在她的床前：“主子，再不起要趕不上早課了。屬下已經將早膳準備好了，起來吃一點吧。”
小五嬉皮笑臉的把她最喜歡的銀耳粥在她鼻子跟前過一遍，笑吟吟的道：“主子還要練這字？可是要吃飯了？”
最後是小六很是生疏的站在飯桌前，衝她微微點頭：“主子，該用膳了。”
那些在之前看來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此時看起來卻都像是為了今時今日在她心頭劃開的那一道傷口更深一些。
千眠緊緊的閉著眼睛，生怕在身體中某種奔騰的液體會在此時再溢出。
夠了，已經夠了。她對自己說，今天已經哭過一場了，不可以再哭了。
忽然有一雙大手貼上她的臉頰，將她深埋在他胸膛的小腦袋挖出來，男人的語氣格外的認真：“我餓，陪我。”
緊閉的眼睛到底是睜了開來，千眠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那種近乎於固執的堅持，似乎就要代替某種心髒長好所必須的東西，慢慢的延伸到她心裏去了。
男人看她怔楞，幹脆直接把她從被子裏拉起來，然後從托盤裏找來那個好像是叫做筷子塞到她手上，道：“吃。”
千眠看著手裏忽然被塞進來的一雙竹筷，又有些迷茫的抬頭看著這個被自己照顧了好多天的寵物，疲弱的心髒忽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似乎在宣告著某種東西的入侵，她卻絲毫沒有知覺的一樣，隻是有些僵硬的夾了一筷子早已經冷掉的菜，緩緩的朝自己這邊移動。
“啪！”
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阿雪以為她大概是哪裏不舒服，緊張攬過她的身子左看右看，千眠卻掙開他，快速的站了起來，背對著這個男人，身形有些虛弱的不穩，一瞬間冷下來的心髒還在擂鼓一般的跳動著，但是聲音卻已經做好了最完美的偽裝，冷淡了下來：
“你走吧。”
“走？”男人的理解能力顯然在這一次變身之後變好了不少，但是對於此刻她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依舊是不能理解，隻是也下了床，站到千眠的身後，伸出手去拉她，想把她拉回去躺著。這樣嬌小的身子站在那裏，讓他有些害怕她會忽然倒下去。
哪知道千眠卻大力的甩開了他的手。他因為怕弄痛她，沒敢使太大力氣的手。
“我叫你走！”千眠依舊是執拗的背對著他，提高的聲音卻帶了些不能自製的顫抖：“你不過是我撿回來的一隻小妖怪，當做寵物養幾天玩的，現在我不想要你了，你還是早些自謀生路吧。”
“不……”
還是不明白這個人類反常的表現，阿雪隻是下意識的在拒絕。對於他來說，這是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類，也是這個世界上他最親近的人，除非是死，他沒有任何理由離開她。
“我這是在命令你，不是在同你商量。”這回千眠轉過了頭來，可是泛著血絲的眼睛中卻是濃重的冷漠：“你以為你對我很重要嗎？隻不過是一隻寵物罷了，現在我沒工夫搭理你，你要是識相便趕快離開，你應該知道我有對付你的法子吧？”
阿雪大概是不太明白她的話，但是也知道氣氛不對，因此隻是定定的站在那兒看著她，眼睛中帶著迷惑，卻沒有開口詢問。
僵持許久，還是千眠先耐不住了，她輕咳了兩聲，抓了桌上的包袱，便要轉身離開。他們前一晚已收拾好了行囊，不過當時逃跑太急，沒來得及帶走。這時也倒是方便了。
“不要！”阿雪仍舊是伸出手去抓她，沒想到這回卻被一道光芒生生的彈了開。
麒麟佩也在那行李中。
千眠自己也被突然而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要離開的身子定了住，但隻是冷淡的看了捂著自己的手一臉可憐表情的小寵物一眼，便毫不留情的轉過了身。
然後，步履急切的像是逃跑的，疾速離開了這個院子。
麒麟佩內中蘊含著純正的陽氣，若是被真正懂靈氣操縱的人用來對付妖怪，絕對可以把一隻五百年剛修煉成型的妖怪給活活的燒死。
阿雪隻被輕輕的傷了這一下，手上的傷口也已經是深可見骨。尤其昨天他剛把靈力都用光了，現在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隻不過看千眠實在需要人照顧他才拚命的堅持著變成獸型。現在被這麽猛的一傷，自然是承受不住，在千眠走後便猛地噴出一口血來，身形也迅速萎縮下去，癱在地板上化成雪白毛皮的寵物。
卻正好看見看著那個自己依賴了多日的人，虛弱的搖晃著的身形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嗚嗚——”
喉頭抑製不住的發出些痛苦的低吼，卻不是因為手上汩汩流血的傷。那疼痛，好像是從胸膛中某個不熟悉的地方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