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骨子裏固執
一屋子人又誠惶誠恐叩首相送。隻有沈昌臨老老實實的低著頭，有些委頓的縮在角落裏沒再說話。
等到屋子裏的聲音都褪去了，他這才懶懶的抬起頭來，掃視一圈。
沈夫人的眼眶是早就紅透了的，剛才跪在地上的時候就不停的拿絹子抹著眼淚，這會兒一邊叫人把他抬到床上去一邊那個眼淚就止不住了，沈昌臨覺得有點心疼，好不容易爬上床了便低低的叫了一聲：“母親……”
“臭小子……”這一聲又惹起了沈夫人的眼淚，一邊給他整理著被子一邊紅著眼眶罵。
沈丞相扶著自己的夫人，兩人一起坐在床頭，夫人又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道：“昌兒，這段時間好生養著身體罷了，你爹他們這幫老家夥又不是做不了事情了，聖上何苦忽然要讓我的寶貝兒子當官！”
沈丞相卻隻是看著自己兒子連日來因為不曾進食消瘦下來的臉龐，輕輕的歎氣。
“算了，先不管那些，昌兒睡了這麽多天一定是餓了，跟為娘說說想吃什麽，為娘這就吩咐廚房去做。”
小吃貨沈少爺一聽有吃的立馬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注意到母親話裏讓人疑惑的地方，皺起眉頭來問道：“我暈了今天了？”
沈夫人一聽這話又忍不住想要抹眼淚：“你這臭小子，可是整整的睡了四天了，你再不醒為娘就要,就要……還好，聖上洪福齊天，過來看了一眼你就醒了。你們從小在一起這個情分聖上看來還是記得的。”
李代桃僵這件事情事關重大，皇族之人也所知甚少，是以沈夫人隻是覺得最近的聖上性情有些變化。
沈昌臨有些暈乎的點了點頭，轉過頭卻直接問向沈丞相：“父親可問過聖使了沒有？聖……安然公主如今何在？”
他隻記得自己在那個土匪窩子裏打算小憩一會兒，可是剛睡下沒多久就被一陣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驚醒，睜開眼卻見天空中有奇怪的光點，自己體內的真氣也不受控製的亂竄起來，他急忙坐下調息，可是真氣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在體內奔走。再過一會兒，身上甚至出現了血液倒流的跡象，他又徒勞的抵抗了一陣兒，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但是沒有一點接觸，卻能讓他一身頗為醇厚的內功紊亂到這種地步的，必不是凡人。
熟料集、沈丞相一聽這話便有些躲閃的避開了目光，沈夫人卻有些不明情況的問道：“怎麽？安然公主不是殯天了嗎？”
可是聰慧如沈少爺，又怎麽會看不出自己父親的不對勁，於是不顧沈夫人的阻攔，立馬掀了被子道：“既然父親不願告知，孩兒隻好自己去問聖使了。”
“哎，昌兒，你這是做什麽？你現在身子還虛得很，快快回去躺著啊……”
沈夫人趕忙過來想要製止兒子，卻聽沈丞相有些壓抑的低吼道：“昌兒，回床上去！不要讓你母親擔心！”
沈昌臨盯著自己的父親，眼神裏滿是堅定：“兒子隻不過是盡為人屬下的本分，為主上擔憂而已。”
“夠了！”沈丞相一聲低喝，看了一眼有些站立不穩的沈昌臨，向來敏銳如青年的眼神竟然有些掩飾不住的疲累，而後又回頭朝自己的夫人道：“夫人，我與昌兒有話要說，夫人先去廚房給昌兒張羅一點吃的吧。”
沈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雖然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境況，但自己的兒子卻是清楚的，於是也隻好輕輕搖了搖頭：“你便與父親說幾句話吧，為娘去給你熬點粥喝，剛起來不要吃太難消化的，恐傷了腸胃。”
一聲輕輕的關門聲。沈昌臨站在地上，剛醒過來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但他仍舊是站在那兒，有些固執的看著不發一言的父親。
過了一會兒，沈丞相才搖了搖頭，歎道：“罷了，本想等你身子好一點的時候再告訴你的，快回床上躺好。”
知道父親是心疼自己妥協了，沈少爺也不再堅持，支撐著乖乖的躺會了床上，可是有些發黑的眼睛自始至終都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的父親。
“安澄長公主……”丞相有些艱難的開口，自那道莫名其妙的聖旨頒下來以後，他便一直這樣稱呼千眠，想來也是他自己的堅持。
沈昌臨打起精神細細的聽著，想著要從父親嘴裏拚湊一點主子的下落。卻不料父親的下一句話，直接將他打入地獄一般：
“已經……歿了。”
“什麽？”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過於疲弱的身體所獲取的信息，沈昌臨費力的支起身子，看向自己的父親，那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父親剛才說了什麽？昌兒沒有聽懂。”
“你莫要太過激動。”丞相過來坐在他的床頭，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略顯老態的臉龐遮掩不住的悲傷：“一開始為父也不敢相信，但是暗流的人已經在事情發生的那個土匪窩點附近搜索了幾遍，真的沒有任何長公主的蹤跡……”
“那雙明國的人呢？是他們做的！”沈昌臨有些失控的揪住父親的袖子，拚命的平複自己狂亂的心跳。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子在失去了一切之後，真的連同最後的生命也失去了。可是他的心髒就是不聽使喚的瘋狂抽動起來，仿佛要榨幹他的全部力氣。
這種感覺，他不想稱之為預示。
“雙明國的人對小六施了攝魂術，那術法邪的很，竟能讓人起死回生，但是複活的人都已經變成行屍走肉，隻會聽從下蠱人的命令。所以他們才會如此快的知道長公主的藏身之處，他們手中也有聖物，可與麒麟佩產生感應。但是……雙明國派出的人，也盡數死在那裏了。”丞相緩緩將探子探的情況一一道來，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生性固執，不會這麽輕易的相信長公主已死一事，事實上，他也期待著天賦過人的兒子能夠從他的敘述中得到什麽信息，告訴他長公主還沒有死……
說到底兒子骨子的固執，還不是從他的血脈中流傳過去的。經過了這十幾年，他心中的主子，又何嚐不是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