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相
“是啊，”金千影聞言嗤笑一聲：“可不是比你們悠人閣的什麽依依姑娘好的多了。老人，看著吧，你的悠人閣早就沒什麽賺頭了，趕緊把店盤給我回家給你相公生孩子去吧。”
“我說老金，你有這個功夫跟我鬥嘴，還是快看看你家的妖精老爹去吧，我看他今天可真是緊張的很，等會兒要是在台上摔個大跟頭你這臉可就丟幹淨了。”特兒也不甚在意，反正楓雪跟依依的那點明爭暗鬥簡直都是兩家花樓之間的常事兒了。他略有些擔憂的看著窗邊已經換好了衣服的楚藏心，朝著金千影努了努嘴。
金千影看了看在窗邊的老爹，散架一樣的癱了癱，然後使眼色讓這倆沒眼力見兒的老夫夫趕緊滾，自己這才磨磨唧唧的坐到了他身邊。
“我說，楚老爹。”金千影皺了皺眉頭，這個稱呼才叫了沒幾天，果然有些拗口，但是他都管金陵風叫老爹了，總不能這個也叫老爹，什麽父君爹親的又太不符合他的歲數，於是就隨意加了個姓，好在楚藏心根本也不在意。
楚藏心收回了視線，看了他一眼，看他似乎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便又低了頭轉了視線過去，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竟然是楚藏心先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影兒，你說你爹爹他今天……真的會來嗎？”
金千影沒經腦袋就想說一句“誰知道呢”，嘴都張開了才堪堪記起現在自己坐在這兒的目的，於是笑笑道：“宇微不都說已經查探到我老爹的行蹤了嗎，放心啦，他一定會出現的，他那麽個性子，怎麽能受得了你在人前拋頭露麵的，大概把你裹好了還要找我興師問罪呢。”
巴拉巴拉的說了這麽一大堆，可是說完了才發現楚藏心從始至終都還在看著窗外，眉心輕輕的蹙著。
“的確……他若是看到我跟別人相處，是一定會生氣的。”楚藏心眉頭似乎鬆開了一點，轉頭看著金千影，傍晚的陽光細細碎碎的灑在他的臉頰上，顯現出那些細膩的絨毛來，讓一襲白衣的他像是個飄然於世的仙子，美好的讓人不忍心多看一眼。
金千影的美貌，大概都是傳承於他的吧。但是此時此刻，他也不由得要為眼前男人的美貌所傾倒。那種輕輕蹙著眉頭的表情，當真是讓人心疼的無以複加。
也隻有這樣美麗又單純可愛的人兒，才能讓他那個挑剔又不好伺候的老爹，惦念這麽多年吧？還弄出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兒來。
輕輕的歎出一口氣，金千影看著麵前眉目如畫的楚藏心，突然有些失語。
當年的事情他自然是沒有那個權力置喙，但是自己的老爹自己還是知道的。金陵風那個人，也不見得有多毒辣，充其量算是沒有心而已。千眠母後對他的一往情深看不見，人家白白給他生了女兒又在中宮的位置上，以三朝元老女兒的身份替他保證後宮的和平，也到底沒有換的他哪怕一分一毫的溫柔。倒是他，仗著金陵風對楚藏心的那點心意，得了他這十幾年來全心全意的寵愛和疼惜。享受過那份待遇的人都能感覺出來，金陵風對能走進自己心裏的人，都是願意拿命去守護的，隻是……能走進他心裏的人，天地之大，大概也就隻有眼前的一個楚藏心了。
“你在想什麽？”楚藏心許是看他出神，忽然歪著腦袋問出了聲，明明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可是此刻做出這個動作來，倒讓金千影這個看慣天下美色的人不爭氣的紅了一張老臉。
“也……也沒有什麽，隻是想起了我老爹。”金千影低了低頭，片刻又抬了起來，一雙大眼睛閃爍著堅定的神采，看著楚藏心道：“你當初……到底是為什麽會從我老爹身邊離開啊？你應該知道我老爹的脾性，他不會在乎功名利祿這些東西，人情冷暖更加不會在乎，那你又是為什麽……”
剩下的話金千影沒有說下去，但是手卻悄悄的握緊了。自從見到楚藏心，知道了他們之前的事情之後，他就一直很想問他這個問題，為什麽要扔下自己走開，又為什麽會被那些話所蒙騙。他金千影的父親，不該是這樣懦弱的人啊。
“當年啊……”楚藏心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回想當初的那些日子。
“那時候我也沒想過要把你留在人間的，畢竟你靈體才剛剛凝聚，脆弱的很，可是陵風很喜歡你，幾乎到了一刻都離不開你的地步，而我那時候因為要練成你受了點傷，長途跋涉到了曙光以後更加的厲害，甚至有時不能維持你的靈體，所以就打算回妖界調整一下氣息。依我當時的情況，也沒辦法把陵風一塊帶著，所以我就把剩餘不多的靈力都給了你，然後回了妖界。”
楚藏心甚少說這樣長的一段話，顛三倒四的倒有些叫人聽不明白，可是畢竟父子連心，金千影很完美的消化了他當時糾結的心情，但是那眉毛卻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當時你根本不是因為千眠母後的話才走的？”
“千眠母後？那是什麽？怎麽名字這麽長？”楚藏心一頭霧水的看著已經站在真相門口的金千影。
“她叫陳暖玉。你還記得當年那個跟你說她有了老爹孩子的那個女人嗎？”金千影死死的咬住自己的牙根，生怕一個控製不住就上去把楚藏心嘴裏的真相都給搖出來。
果然，這家夥很是迷茫的抬頭想了想，半響才給出了答案：“啊，我想起來了，當初是有個女人，她跟我說他是誰誰家的女兒……”
“三朝元老陳太師的女兒……”金千影的聲音越來越像牙縫裏擠出來的。
“好像是這個，”楚藏心皺著眉頭想了想，到底也沒想出個什麽來，隻是接著道：“她跟我說她有了陵風的孩子，還說了一大堆對皇位怎樣怎樣的……”
“所以呢？”金千影把自己的手指頭捏的死緊。
“所以什麽？”楚藏心有些疑惑的反問：“當初我根本不知道皇位是個什麽東西，有了陵風的孩子我也沒覺得怎樣啊，妖族也不是有了孩子就要成親了，我隻是覺得能有個弟弟妹妹陪你玩或許你會高興點。”
“這麽說來，你不是因為她對你說了這些話所以才要離開的？”金千影的眼睛幾乎要尖利成豎瞳，他像是要發掘一個驚天的秘密，有些怔楞的看著楚藏心，一瞬也不瞬的。
“當然不是啊。”楚藏心還不明所以，解釋道：“我把陵風送回曙光來就想走了，因為我當初看他挺有錢的，應該不會餓到你，所以就把我的功力給了你，自己回去了。但是我這一閉關時間就有點長，等我再回到人間的時候，我才知道都已經過來快二十年了。”
楚藏心說到這裏才有些感歎，可是金千影卻是已經完全愣在了原地——他是被事實打擊的說不出話來。
他幼年一直因為自己沒有母妃的事情而自卑，可是先皇除了安慰卻從來不說別的，也從來沒有在他跟前提過“楚藏心”三個字，弄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宮人眼中的“野孩子”，後來千眠長成了，處處為他出頭，不顧自己也要護著他，這才讓他在宮人麵前有了些底氣。不然在那種條件上長成的“大皇子”，又怎麽會是如今這副傲視天下的樣子。幼時的歲月裏隻有這樣一個妹子可以把他從流言中拯救出來，也隻有她跟他一同長大，分享那些晦暗的歲月，他是打心眼裏疼這個妹妹的。可是卻在某一天，被告知了這樣一段往事。瞬間他所以為的兄妹情深就變成了一筆生死的交易，雖然他理解了千眠的說辭，但是心中到底有了些芥蒂，不止是對這段兄妹之情，更是發自心底的歉疚。
若是當年他的“母妃”不那麽脆弱的被三言兩語哄騙的離開，也許現在他就是嫡出的皇子，不用被叫做是沒有母親的野孩子，千眠也可以像尋常兄妹家的妹子一樣生活在他的保護之下，雖然他偶爾會欺負欺負她，但是絕對不會讓旁人碰她一根汗毛……
上一輩的事情卻是不該由他們揣測臆想，但是上一輩的恩怨也就該留在上一輩。他把金千眠當做他唯一的妹妹，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現在……他自怨自艾的，懊悔的疼惜的，全部變成了眼前這個男人一個一時興起的決定。你讓他怎麽接受這個忽然冒出的新世界？
察覺到金千影有些怔楞，楚藏心推了推他的肩膀，關切的問道：“影兒，你沒事兒吧？”
“別碰我。”金千影有些虛弱的推開他的手，再看向他時臉上的笑已經有些牽強了：“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事情。但是或許……我寧願我沒有問過。”說罷便起身想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卻是沒有回頭，隻低低的道：“我先去前麵看看表演。你……自己好好待著吧。”
“影兒……”楚藏心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金千影卻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