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嫉妒
“你以為這是借口？”
“難道不是嗎？”
“我不會對我妖界子民玩笑。”
“是了。”千眠終於露出一點微弱的笑意，用一根手指輕慢的滑過自己的腹部，側頭，似乎真的能夠聽到腹中孩兒的動作。
“我更不會騙你。”流焰將她整個攬入懷中，嘴唇輕輕的貼在她額角的花蔓上，似乎在吻去那上麵所加的所有痛苦和承擔。
“可是……怎麽會？”千眠窩在他的肩窩裏，聲音變得悶悶的，流焰撫上她的後背，聲音雖然清淡，卻奇異的能夠安撫她急躁的情緒。
“你不需要知道，你隻要知道，你現在有了我的孩子，無論是誰，都無法再撼動你的地位。以後隻要好好的待在我的身邊，沒有人再會質疑你。”
“嗯。”千眠點點頭。她知道以她的體質逆天受孕實屬不易，流焰為了這個孩子，一定費了很多的心血。他正值壯年，並不急於要這個孩子，而且如果是孩子，也不必非由她生。這個孩子此時在她腹中的理由，除了他一番非要將她留下的心意，還能有什麽呢？原來不止是她在不安著，這個男人，也一直是在不安著的啊。這種小心翼翼怕被遺棄的心情，可以說是愛，可卻愛的太卑微。
但如果兩個人都甘願在這場愛情中卑微下去，又有什麽不能確定的呢？
金淑媛娘娘身為人類，居然懷了王上的孩子呢！
因為是在行刑台上宣布，這個消息短時間已經長了翅膀一樣的傳遍了整個妖界。一時間各種言論喧囂塵上，有質疑的，有憤怒的，有不屑的。朝中大臣也多有微詞，多次上奏提問原因和千眠以後的安置問題。
流焰摁摁額角，很確定這幫大臣已經閑的無事可做，於是撥了兩個最難的課題給了他們。看看時間也不算太早，便起了身打算回澄亦殿。妖族女子懷孕不會表露出來，這是妖族天生自保的一種方式，但是人妖所生之子就前無古人，且千眠腹中之子月份太小，因此流焰一時間也看不出她到底顯露與否，隻能是更加盡心的照拂著。幸好這孩子也算是省心，千眠並沒有常見的易嘔吐或者酸疼的毛病，隻是略略有些嗜睡。通常是流焰處理了半天的政務溜回澄亦殿的時候，小人兒還在蓋著被子酣睡。
一想到這個人類腹中懷了他的孩子，他的心就變得無比柔和，似乎要軟成了一灘水，把這兩個存在都狠狠的融化進去，就算以後再冰封，也是已經融合了他們兩個的血脈，再也無法從他的心中移除。
所以有妻有子的今天妖王大人也堅定的打算翹班。
不巧的是人剛走到禦花園就碰見了攔路的。
“臣妾拜見王上。”一襲紅衣逶迤及地的南星盈盈一拜，俯下身子，發髻上的珠翠叮叮當當的碰撞在一起，竟是盛裝。
她跟朱顏一樣，向來喜歡紅色。但朱顏喜歡的是那種鮮豔的、熱烈的紅，像是初生的朝陽或是燦爛的火焰，而她所喜歡的紅，則是那種內斂的仿佛血液一般粘稠的顏色，正經的紅裏麵帶著點嫵媚的喑啞，隻是靜靜的站立就會有一種勾人的感覺。
流焰有些疑惑的低下眼睛：“起身吧？你這是？”
南星站起身來，笑容中盡是喜悅，看不出半點這些日子來被夫君冷落的失意。在流焰記憶中，她也始終都是這樣落落大方的樣子，隻除了上次在澄亦殿外與千眠的那場論辯她失了些微風度。
“臣妾知道金淑媛有孕，但這幾日宮中事務繁忙，一直沒能去探望，所以今日特意前去賀喜。”南星斂著眉眼，一副祥和的樣子。
流焰這才注意到她身後跟了一大堆宮人，每個人手裏都捧著一托盤的金銀珠寶。
“你有心了。”流焰開口道。這七百年來，他對南星已經建立了基本的信任，信任到他已經沒有把她當做一個女人來看待，也理所當然的忘了她會有女人的嫉妒。
哪個女人又會在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之後真心的祝賀呢？
“王上哪裏的話，這本來就是臣妾的分內之事。王上這是也要去澄亦殿嗎？”
南星微微的抬頭，璨若星辰的眼睛含羞帶怯的看著他，竟是又多了幾分風情，若看得人不是流焰，恐怕此時連魂魄也已經被勾了去。
“也可。”可惜流焰這個已經看慣美人的家夥隻是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就轉過了身去自走自的路了。
南星也隻得亦步亦趨的跟上，時不時的偷看一眼。這種距離她已經太熟悉，這七百年來她始終都站在他身後不遠的位置如此仰望著他，她本來以為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這個位置都隻能有她一個。可是現在……卻多了個人類，她有了王上的孩子，有了王上的寵愛，自己這個引以為傲的位置已經不值一提。
想到這裏她就控製不了自己想要虐殺那個人類的衝動。但是前麵的這個背影和他的一切又都在嚴密的阻擋著自己。可是他可知？隻為了要換上盛裝去恭賀她有孕之喜，她就幾乎用光了所有忍耐，如今還要讓她看到他跟她親密的場麵，無異於在她的心上又劃了狠狠的一刀。
南星走在流焰身後，眼神慢慢的沉了下去。若是可能，她願意一直在他身後這樣看著他的背影，可是現實，卻總是不讓人如願的……
“朱顏最近如何？”
流焰的突然提問讓南星回過了神，雖然知道流焰不會回頭看她，她還是得體的露出一個笑來，這才道：“還是不太願意出來見人。不過也不要緊，不過是小孩心性愛麵子罷了。臣妾會再好好教導她。”
“嗯。”流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道：“她這性子也該教導她好好收一收了，明年出嫁的話她還是太小孩子氣。”
本應雲淡風輕應和的南星還是沒能忍住心裏的震驚，身體僵硬了一下，她馬上抬起手來以梳理鬢角的動作掩飾過了，細細的吸了一口氣，確定自己臉上的笑還是完美的，她這才抬首問道：“王上……不打算讓她入宮了嗎？”
“本尊從未有過這樣的打算。”流焰的聲音依舊那麽清冷，讓南星的那點不甘都無處發泄。她隻是想停下來好好看看這個男人。以前那麽重視尊卑有別的王上去了哪兒？那麽遵守原則的王上又去了哪兒？他怎麽會喜歡上一個人類，又怎麽會為了那個人類違背了那麽多該做的事情？連一貫要入宮的凰女他都要拒之門外？
“還有，”流焰停了下來，稍稍轉過頭看著她：“本尊一直有一件事想同你商議。”
南星熟知他的一舉一動，知道他這樣的神色已經是要說正經事了，因此也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道：“臣妾在聽。”
“本尊想過了，妖界如今後繼有人，那些後妃也可以適當裁剪一些了。自請入宮的那些也無用，你可以酌情遣送出宮一些。”
南星震驚的抬起頭來，所有表情此時都已經掩蓋不了她所受到的衝擊。王上他，竟然要為了那個人類裁剪後宮？這當真是前所未聞之事，那個人類究竟有什麽魅力，能讓王上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王上……”
“怎麽？”流焰微微挑眉：“有何難處？”
南星迅速偽裝好臉上的表情，乖順的低頭應和：“不，臣妾回去便著手辦這件事，王上盡可放心。”
“嗯。”流焰再度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去又不再說話。
可是南星卻是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潮動，走出幾步路後，她終究是忍不住問了出口：“在王上心中，那個人類果真重要到如此地步？”
流焰的步子頓了頓，沒有回頭，但是聲音中的堅定已經足夠南星想象他此刻臉上會是怎樣認真的表情。
“是。”
簡簡單單一個字，承認了所有曖昧所有猜疑。
南星似乎聽到了自己體內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她幾乎要跟不上他再次啟程的步子。
他……居然如此坦然的承認一個人類對他的重要性……他那顆沒有裂縫的心，也終究是將那個人類迎了進去嗎？果然在沒有親耳聽見之前，她是不會死心的……
臉上緩緩的堆出一個苦笑，南星抬頭看看男人遠去的背影，瞬間衝動的想要上去抱緊他問他要一個理由。可是又有什麽理由呢？她愛流焰這七百年，甘願為他在後宮打理一切有什麽理由？這後宮的諸多婢女進宮又有什麽理由？
幾段路之後兩人總算是到了澄亦殿，可是南星仿佛早已忘了今天盛裝前來的理由，隻蒼白著臉色說了一大堆口不對心的喜慶話，又機械版的吩咐婢女將拿來的東西好生收好，接著便告了退。
她無法無視王上一進澄亦殿就整個柔和下來的氣場。
無法看不到那個人類沒有看見她時直接撲到王上懷中撒嬌的熟悉和幸福。
無法不去看王上抱住她撫上她小腹的寵溺和疼愛。
所以她隻能逃走。他們之間的所有親密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她已經傷痕累累的心髒上。這七百年來她從未見過王上對哪個後妃如此親厚過，自然也沒有這樣過，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大度，可以和那麽多女人共享一個男人。可是到現在她才發現，她能夠容忍那些後妃存在的理由，是她們都沒有資格走進王上的心，既然都是在同一個位置，也就談不上那可笑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