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掌權重整
成建七年九月,天下第一花樓京都紫蘇樓。
紫蘇樓八麵玲瓏的花媽媽遇到對手,被前大政國丞相涼叔宸之遠房九族親之孫女涼柒然挾持,寫下契約書,將紫蘇樓歸在柒然名下,花媽媽繼續當媽媽。
紫蘇樓歇業五個月,全麵整頓,將樓中女子等級一一清除,並請京中畫師為每個女子描繪丹青一張,各人自己題上詩詞,懸於紫蘇樓大堂,編上牌子序號,由各路恩客前來翻牌,根據次數多少,來重新分配等級。
二月的一個清晨,卻是弧鳶重生後的第五個月了,蕭瑟寒冷的冬天也過得七七八八了,隻紫蘇樓後院閣樓前的花樹上,還有些雪花融化後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地上,青墨色的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就有些濕滑。
時而清雅婉轉,時而肅殺磅礴的音律,在這孤寂的清晨裏,稍顯得有些突兀。但這些日裏,天天如此,那些歇息了將近半年的女子們,也早已習慣了。
天色已經明朗了,點點金色透過層層棉似的雲朵,落在了湖邊小亭中,一揮衣袖一個旋身的女子身上。隨著戛然而止的音樂,紅衣女子停下了舞步,定格在向後翻腰昂首的最後一個姿勢上。旁邊的幾個小丫頭,趕緊伶俐的上前遞上絲帕,為她擦去因為練舞而出了熱汗。
這時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弧鳶伸手推開了那小丫頭的手,臉上帶著了然的笑。
如今她喚名為柒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欺壓的兵敗女子了。弧鳶公主,早在那七年前的風雨中,被釘死在了柱子上。如今坊中傳來的,卻是公主成仙了,她聽此流言,也隻淡淡一笑。
子不語怪力亂神。或者當年的弧鳶公主會不信鬼怪之說,隻如今的涼柒然,卻會相信。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花媽媽已經帶著一群樓裏的姑娘過來了,看那架勢,真真的帶著幾分興師問罪。
“涼柒然,你這是何意?不是說好了明日重新開業的嗎?為何又改了日子?”
一身單薄粉色華衣的花媽媽,雖有些稍顯豐滿了,但更顯得人年輕保養得當,用風韻猶存卻還不適合她的,畢竟看起來也隻是二十四五歲的女子。
“花媽媽,這之所以改日子,自然是有改日子的理由,你說若是選了個忌日,可不平白為樓了招了晦氣?”
柒然依舊定定的坐在凳子上,也不喚來人坐下,且這亭子相對不甚寬敞,十幾二十個跟過來或助威或看戲或挑釁的樓中女子,多半還要在亭子外簷廊下站著,早春的露水重寒,且積雪也方融,滴滴答答的水滴便落在那些女子的頭上身上,冷得人直打顫。
柒然看見了,卻隻淡淡一笑,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茶葉,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回答花媽媽的話。
亭子中的那些彈琴吹簫的姑娘,原先在這紫蘇樓卻是沒什麽地位的,隻那姿色雖不算差,但也無甚特色,固一直受著冷遇,柒然如今掌了權,自然會挑一些心不是靠著花媽媽的人為己用,故此,待他們自然不薄。如今她們看著平日裏那些趾高氣昂的紅牌們在簷下嗬氣跺腳搓手,也樂得在一旁捂嘴嚶嚶笑著。
“什麽晦氣不晦氣的,你別拿這些來唬我。再不開業,你是想看著這一樓子的姑娘都出外麵去招攬客人了嗎?”
花媽媽是真的有氣了,雖這幾個月歇下來也並非真的就無所事事,反而是更忙碌了。她雖知道涼柒然是借機整頓這樓子的勢力,清理出她的勢力來,然後她才好看著安排。這個女子,是絕對不能小覷的。
另一方麵,也確實因為此番紫蘇樓的動靜稍微大了些,鬧得滿城風雨,如今京都人人皆知紫蘇樓有個烈火鳳凰,都要聞風而來看看,這雖自然是一個賺錢的好機會,隻卻也是為公子招來麻煩的一次。
也難怪公子此次會懲罰於她,這樣的一步險棋,他們卻是萬萬行不得的,否則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也幸好涼柒然下了個決定,休業重整,擇日重開,讓她好生的喘了一口氣。
隻這樣一歇業就是大半年,不說外間傳言紫蘇樓要倒閉了,就她們樓子斜對麵的思花樓,生生的奪了她們許多熟客,並沾沾自喜的四處散播謠言,說紫蘇樓元氣大傷,怕是要從這大政國第一樓的位置給退下去了。
要她花媽媽如何不急怒攻心,如何不氣急敗壞。人家都欺負到門口了,她家這位還優哉遊哉自閑自樂的每日賞歌練舞。
“思花樓是嗎?螢樓蟻穴,不足為懼。”
“那什麽才是該懼的。”花媽媽冷著張臉,瞪著悠悠起身,又示意那些彈唱女子準備起調,真有上前砸了那些桌案樂器的衝動。
“花媽媽為何不過了明日再說?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忍了忍,終究還是忍下了這口氣,畢竟這五個多月都熬過來了,再熬三天,也不是不能,隻是本來心中就有些著急,又有樓裏的姑娘說揭不開鍋了,她才帶著人過來,如今看涼柒然那副要趕人的淡漠表情,留在這也徒添心堵,轉身就又往原路折返了回去。
“花媽媽花媽媽……”一群嬌滴滴的女子,瞪了柒然一眼,嬌呼著小跑跟上去。
“大清早的叫什麽叫,招魂呀?”花媽媽沒什麽好氣的聲音,透過枯枝伏木傳來。
“哎呦!”
“啊!”
嬌呼聲陸陸續續的傳來,亭中眾人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你。柒然脖頸高昂後傾,兩手張開左右兩方前後彎出,勾出個孔雀頭的手勢,左腳後抬,已經擺開了舞姿,隻站定著,等一群女子還在迷惑著時,好心解釋道:“雪融路滑!”
眾人聽懂了,想著那些衣著單薄露骨,又慣了嗲聲嗲氣的女子,落在一堆的樣子,便掩嘴大笑了起來。
柒然似乎也想象了下那些情景,忍不住也微微上揚了嘴角。
果然如柒然所說,二月十一日卻是個忌日,隻有些人卻是不記得了,卻是皇帝的同胞兄弟,皇三子的忌日,說來這皇三子,也隻出生三月大,還未得先皇賜名,便夭折了。皇後一蹶不振,也失寵了好些年。而這些年,便出現了個寵冠後宮的水妃。這多年前的事,許多人早就不記得了,誰會刻意去記住一個不滿三月的皇子忌辰?
卻偏偏今年,後宮那位卻下旨,普天同忌三日,為予親王薨逝避忌三日飲酒作樂之事,違者處斬。
花媽媽也幸虧自己忍了下來,才未繼續鬧著按時開業,不然此次真真的是撞在槍口上了。
“你說當時她真的知道今日有忌?”
依舊是紫蘇樓中偏左方的那個偏僻院子中的房中,那男子就坐在案後,桌上堆著滿滿的書籍,以及幾封方才拆開的信,卻似乎是未來得及批複的,隻寫了兩個朱紅的字。花媽媽眼尖,不小心看到了,卻不敢再多看,便低著頭,看著自己露在外麵的青色繡著蘭草的鞋麵,恭敬的回話。
“是,她確實是這樣說的。”
“哦?還真是奇特呢,她難不成有預測之能?”
雖隻是一個玩笑之語,但那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甚至越見冰冷,將這房中的幾人都凍得不敢輕易回話。
“你繼續好生的看著她,有任何異狀,再來回稟。下去吧!”
“是!”
人走遠了,鍾淮從那男子背後站出來,屈膝等著主子吩咐。
“繼續催緊那邊的人,讓他們加快速度。還有,分派兩個人去給本宮查查這女子的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