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亭中賞春
眨眼間,風水流轉,日月星河,卻已經過了三月了,四月春色芳菲,草長鶯飛,也是風調雨順的一季。
柒然重生至今,自然已經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雖也無甚特別之事,卻也還算愜意。
樓子裏的姑娘,若不是被帶過府去,或是外出的,通常是在下半宿便能自己好生歇息了,而白日裏無事可做,卻都呆在自己房中補眠,或是有些姑娘會繡繡花,讓丫鬟拿到外麵的坊間去賣。當然,這些也隻是少數,隻因家裏實在是窮了,才不得不到這樓裏來的,也想著早些出去了,尋一戶尋常人家再嫁的。
柒然平日裏,再那些姑娘眼中,自然是眼高於頂,卻獨來獨往的,與她交好的,也沒有幾個,除了那些本就不懂得曲意逢迎,也不懂得在官人麵前如何取巧的那些。
這日裏,天氣也算是極好的,春日雨綿綿的天氣,已經日漸少了,難得今日天放晴,柒然便讓小丫去廚房吩咐下去,做幾樣小點心,而自己卻是去樓裏幾個相好的姑娘房中,一一都請了出來,到湖邊庭院中賞花逗趣。
“柒然妹妹,今日難得你有閑情逸致的想起我們了。”
幾個姑娘家也是這些日子才相熟了些,都以姐姐妹妹稱呼著,柒然雖說掌著這樓子中的大權,卻因年齡比她們小,也就屈居做了妹妹了。這些輩分稱謂的,柒然也不甚在意。
那說話的姑娘,卻是叫晚晴的,一雙巧手,能繡出比繡娘美上幾分的織物,樓裏好些姑娘都會尋她幫忙繡些帕子鞋麵荷包之類的,在這樓中也算是人緣比較好的了。
隻因為是官家充了妓的,不得從良,若不然憑著這雙手,倒是也不愁吃穿。有幾個家裏窮的姑娘,看上她這手藝,還專門拜她為師父,也學了些皮毛,將織物賣到外頭那些刺繡鋪子裏去。
“晚晴姐姐說的什麽話,大夥也是日日都閑著的,隻是天公不作美,所以一直就未尋機會與各位姐姐一起坐著說說話了。”
柒然為座上姑娘都斟了茶水,淡笑道。
“誰說來著,我昨日可是通宵熬了一雙繡鞋,那鞋麵我自己也喜歡得緊,卻還是不得不拿出去換零錢,你們看我像是能閑著的嗎?”
另外一位喚彩月的姑娘有些不滿的說著,眾人看她眼底那些淡淡黑影,卻也隻是相對一笑。
幾人又談了些別的事,卻都是一些官員的家庭瑣事,因為溫香軟玉在懷,熱酒下懷,總免不了情意綿綿幾句,而這說著說著,都會說家裏那位夫人如何如何,在那些女子口中傳出來,別的人也隻是當作笑話或是閑時無聊打發時間的段子,而柒然卻是聽得認真。
“據說,那平定王當年喜歡弧鳶公主,卻被公主拒絕了,而納了安南國太子質子為駙馬,才會懷恨在心,反了當年的六皇子的。”
弧鳶心中一跳,方才還在談著新國舅家的小妾們如何爭風吃醋,那國舅爺如何頭痛,如今不願回家,而天天到閉月房裏,如今卻突然就扯到劉連香,且還與自己有關,讓她心中怎能不嚇一跳。
“唉,你這話從何處聽來的,可有依據?”
一個姑娘來了好奇心,雖有些不讚同,卻還是出聲問道。
“這個有什麽依據不依據的,也隻是道聽途說,卻是那平定王身邊的小廝說的。平定王有段時間日日在閉月房裏,那小廝也忍得不耐了,便也在這招了姑娘,然後……”
“嗤……八成他招的那個姑娘便是你吧!”
眾人又一次調笑,卻是又將話題轉遠了,柒然隻靜靜的看著她們的笑著打趣,甚至說出些葷話,也未搭話,隻看著湖中微微波蕩的水,心中同樣翻滾不歇。
這件往事她倒是有些記得的,當年她十五歲,梓歸璃十六歲,第一次見麵,她對他一見傾心,再不把其他男子放在心上,除了她視為親哥哥的弧聹。而這劉連香,卻是弧聹打小的伴讀,隻因公主身份高貴,自小他是要回避的,雖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打個照麵也知道的。
隻後來熟悉了,才有了十三歲那年的調笑,後來他對自己的態度便有些怪異,但高傲的她也並未放在心上,隻後來殿上,她語出驚人,拒絕了皇上為她賜婚,而選擇了當時是質子身份的梓歸璃,著實讓人吃驚。
隻這些前塵往事,究竟真真假假,誰又參得透。有事她在想,當日她十五歲生辰,他是否刻意從那經過,是否刻意的接近她。十五歲的年紀,別家千金小姐卻是早已經準備嫁妝,嫁往夫婿家,而當時的她,卻是已經懂得了,弧聹想要的是什麽。所以,十五歲開始她翻轉朝廷,手握重權,權傾一時。
試問當時,有哪個女子有如此權力?甚至連皇上的那些皇子都不如,那更是成了所有大臣爭相討好,甚至是將兒子推入公主府中。
柒然又陷入自己的沉思,幾人見怪不怪,且大家說著些葷話,越扯便越開,連那些大人誰的那個大,誰的小,也能拿出來作一番對比,倒是未見到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往這亭子中來。
“公子!”
“公子!”
候在亭子外麵的丫鬟見了這樓裏的幕後老板,紛紛半曲著身子行禮,這一番動靜,自然驚動了那些女子,眾人停住了笑,紛紛起身行禮。
隻見來人麵上帶著半張麵具,隻露出下麵的鼻子和薄薄的雙唇,以及優美的下顎。他隻掃了眾人一眼,將視線投在半趴在亭子扶欄上,眺望遠處水麵的柒然身上。
柒然其實在方才丫頭出聲之時,便已經回過神來了,身子忍不住又一僵。她知道丫頭那樣大聲,卻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卻不知如何去應對。
自那日她第一次重逢這人,她的反常雖讓丫頭不解,但丫頭還是盡量提前去探聽,公子究竟會不會出現,若是公子會出現的場合,她定然會搖頭說,今日還是留在房中好。
而前些日子天氣也確實不太好,這身子又有些弱,便找了個借口,確實在房中關了幾天,卻不曾想,難得今日出來,他卻又來了。
她想了這麽久,隻想到,裝作不識,大家都相安無事。她有抱負,她有仇恨,如今手無重兵,隻能步步為營,重新與那人一決高下。至於眼前人,卻是實在想不出如何是好的。
亭子裏的人都退出去了,留了梓歸璃與柒然在裏頭,丫頭在外麵探頭探腦的,鍾淮卻正正的立在亭子口,如一棵木頭般,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有些氣了,恨恨地瞪著他道:“死木頭讓開!”
鍾淮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怎麽小小個的丫頭,在那姑娘的教導下,也變得膽大包天了。
外麵兩人爭鋒相對寸步不讓,這裏頭柒然聽到那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便死死的閉上了眼,裝睡去了。反正這些日子在屋裏呆著,確實是悶出了病,有些變得怏怏的了,身子也像有些不利索。
那寬大溫厚的掌心覆上來時,也不知是何感覺,隻下意識的蹙了蹙眉,卻依舊是閉著眼的。隨即那人便將她攬入懷中,一手將她攏在袖中的又瘦掏出,卻在半空,也不知要幹什麽。
從外麵看去,隻知這亭中兩人相擁在一起,柔情蜜意似的。外人隻道賞春當賞亭中景,綿綿情意自然暖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