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狀若癲狂

  “別怪我心狠,隻若我不完成任務,那麽死的便是我。”


  楓兒聲音帶著顫抖,抓著劍的手緩緩伸直,直到劍尖抵在了柒然的脖子處,劃出了一道血口子。她的手依舊顫抖著,卻是下不了手。


  緩緩閉了閉眼,正要咬牙下狠手,突然窗戶大開,一個身影跳了進來,嚇了她一跳。


  “娘親!”


  “楓兒快動手,古淩聖那估計拖不住古淩音了。那小子畢竟對著唯一對他好的親人下不了死手,才會處處受製。”


  聽得這聲音,柒然身子一震,緩緩打開眼,果然見到花徊一身淡綠紗裙,長發半墜,飄逸嫵媚,隻雙眼帶著冷意,看著柒然的眼神,也似在看死人般。


  而讓她更震驚的,是花徊與楓兒間的關係。母女?為何兩人是母女?花徊又是如何與古淩聖搭上關係的?她不是梓歸璃的人嗎?何時成了梓歸斳的人?而古淩聖,在銷聲匿跡將近兩年之後,竟然還好生生的活著?


  “你不必多想了,反正死人想太多也是白想。”


  花徊見柒然在打量她,她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讓柒然打量著,最後推了推有些畏首畏尾的楓兒一把。


  “快動手,古淩音雖是半道上被古淩聖絆住了,但是難保那小子不會心軟變卦。你若是想嫁給太子,便要幫安南王斬草除根。”


  “安南王?哈哈哈哈……沒想到最後想要殺我的,竟然還是梓歸斳!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江山永遠都擺在美人的麵前,不是嗎?”


  柒然大笑,一手按壓著痛到極致的腹部,那裏的下墜感越來越強烈,但她依舊笑著,笑得肆意張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花徊與楓兒聽得她這話,皆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她劈手奪過楓兒手中的長劍,出手快速狠戾不留絲毫猶豫,狠狠地往柒然的腹部刺下去。


  劍透過厚實的褥被,刺入柒然的身體,她悶哼一聲,一手抓著狠狠刺入她身體的劍身,她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帶著寒意,讓花徊手一鬆,往後退了去。


  “小姐!”


  麵前的一幕,讓水柔撕心裂肺的呐喊,猛然竄進來,手中的刀劍揮得狠戾,讓花徊與楓兒難以招架,一個縱躍,跳窗而逃。


  “清淺!清淺快來救救我家小姐!小姐!”


  水柔高聲尖叫,將渾身是血的柒然攬抱在懷中,卻是不知如何是好。隻一味的叫清淺的名字,可如何能將昏迷的人叫來呢?

  柒然因為流血過多,加上肚子被大力按壓,四個月大的孩子不能保住,而她這些日子身子極其虛弱,這次被刺殺,險些連帶她的命也葬送了。


  水柔守著柒然,默默流淚哭了兩天,整個眼睛都紅腫得看不見東西了。若非清淺將人給紮昏了,讓人帶下去歇著,她那雙眼估計也就不能視物了。


  是日下午,古淩音匆匆趕來,杵在柒然的床邊,不言不語,整個人像魂兒都出竅一般,淚是沒有落下的,隻這不哭不說的模樣,也著實讓清淺心憂。


  按說兩人打小也是有些感情的,隻後來她遭變故後,與古淩音便失去了聯係,如今見了也不相識,但清淺對古淩音,還是懷著當年幼時的那一股純純的關心喜歡。


  以她的醫術,自然是救得了柒然一命的,隻柒然傷得厲害,且還未完全成型的孩子也沒了,對她本就是身心巨創,昏睡幾日倒也是好事,隻如今古淩音這無知無覺的模樣,還真讓人難做。


  柒然出了這麽大件事,那些侍衛早派人快馬加鞭去陽城報消息。在柒然昏迷的第三天,梓歸璃一臉疲倦風塵仆仆的趕來,雙眼帶著血絲,麵色暗黑,雙唇泛白中還有些裂了皮,浸出些血絲。


  當他也同樣不言不語地站在柒然的床邊時,清淺有些頭大了。這一個兩個都這模樣了,往後的事誰來安排?

  想起那個看著太子妃的眼神極其不同的她的師兄花未名,她的頭更痛了。若是那人回來,估計扒了她的皮都有可能。


  “表哥!表哥我對不起你!”


  古淩音在看清那個擋在她麵前,投下一大片黑影的人時,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兩天後,終於有了第一個反應。“哇嗚”一聲,噗通便跪在梓歸璃麵前,抱住了梓歸璃的雙腳,哭得歇斯底裏。


  梓歸璃緊抿著雙唇,雙手握得死緊,骨節間發出清脆的聲音。雙眼隻盯著在枕巾上,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一如十年前那個雨霧中,被釘在祭台上的女子般。


  “啊……”


  大喝一聲,一拳重重的撞擊在旁邊的木樁上,整個房梁顫了幾顫,簌簌的灰塵木屑飄下,灑了他與古淩音一身。


  “他沒死?他居然沒死?他為什麽沒死?你說!你說呀!”


  梓歸璃將跪在地上啜泣的古淩音拉了起來,大力的晃動著,似乎這樣,他心中那鮮血淋漓的傷口,便能愈合一般。


  “表哥……求求你……求求你……”


  “求我什麽?求我放過他嗎?那他為何不放過柒然?不放過我的孩子?為什麽?”


  梓歸璃發瘋般怒吼,手上力道極大,晃得古淩音整個人像散了架般,卻是咬牙低聲哭泣。直到梓歸璃大力將她推開,她整個人重心不穩,撞在了一旁的桌子角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磕出了一絲血。


  “表哥……求求你別這樣……柒然姐姐沒事,她不會有事的……”


  古淩音顧不得自己額頭上的傷,爬過來拉著梓歸璃的袖子,苦苦的哀求著。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唯一的孩兒……他能沒事嗎?”


  古淩音一愣,愣愣的看著狀如癲狂的男子,曾經如此鎮靜自若,冷淡如霜的男子,此刻卻似受傷的困獸,恨不得撕裂所有能見到的人。


  “都別……吵了,小姐要歇息的。”


  水柔被這邊的動靜吵醒,緩緩走了進來,低聲嗬斥著,聲音雖小,但是這異常黯啞的聲音,還是讓房中發出極大動靜的兩人,噤聲看著她慢慢進來。


  她的背後,跟著默不吭聲的鍾淮。


  水柔緩步到了柒然的床邊,眼睛忍不住又流起了眼淚。兩個眼睛都痛得厲害,眼前模糊不清的,她伸手顫顫巍巍的想要撫摸柒然額頭的鬢發,卻是如何都摸不著。


  清淺吸吸鼻子,上前拉著她的手,帶她往那光潔蒼白的額頭上一放,低聲囑咐道:“你若再哭,你這雙眼就不能用了。本來就有舊疾的,卻是自己都不愛惜自己。”


  水柔搖搖頭,伸出另外一隻手,拉住梓歸璃冰冷的手掌,按壓在了柒然的臉上,有些哽咽嘶啞地道:“小姐,很喜歡那個孩子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梓歸璃身子一震,有些僵硬,卻還是緩緩蹲了下來,最後坐在了床邊的地上,伸手撫摸著那蒼白如紙的麵容,淚,不知何時,落在了那暗沉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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