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漠然相見
古淩音隻覺得一陣尷尬,她自然知道當年之事是梓歸璃有錯在先,她本也是站在柒然這邊的,隻不知何時起,她為了一己之私,竟然想到了出賣柒然姐姐,來成全她的私心。
見古淩音通紅了臉頰,尷尬不能言語,幾次欲言又止,便冷笑道:“或者他派你來正好,正可參加朕與柒然的大婚之喜。”
“什麽?”
“什麽?”
“什麽?”
殿中的三人皆驚訝而不約而同的低呼出聲,花未名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在他心中,柒然永遠是高傲的,也冰冷難以靠近,若非他隱約知道柒然與梓歸璃有些糾葛,她才會將心撲在那人身上。
當年她倔強,偏要往陽城而去,他便勸過她。她明知梓歸璃不是那麽輕易便輸的人,卻是仍不肯拿他的生命作賭注。這兩人,皆在相互關心,相互防備,相互利用,相互傷害中,讓人既心疼,又無奈。
古淩音聽得這話是驚懼,為柒然這突如其來的覺得,為梓歸璃若是得到這個訊息後的發狂,為獨孤傲的趁人之危。似乎眨眼之間,本朝夕相處,親密非常的人,卻是變得陌生,讓人懼怕。
獨孤袖色認真的打量了她皇兄一番,見他神色認真,且在說起那個喚作柒然的女子之時,眼神柔和,似乎能掐出蜜來,隻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她冷情的哥哥,也能有如此柔和的神態。
這邊對獨孤傲的一麵之詞有些猶疑,那邊獨孤傲的貼身宮婢已經帶著四五人到了柒然的水心宮。
“姑娘,長公主回宮了,皇上請您到前殿一聚。”
秋雲進來恭敬的稟報,頭低得極低,不敢看向柒然的臉。
這大漠皇宮中,如今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大家能看帝皇聖顏,也不能看這水心宮中的柒然姑娘的容顏。眾人皆知她是一個已毀容的女子,但是偏生的她們的皇上卻鍾愛寵愛於她,直到如今也未曾收納一後一妃。
柒然淡然地看了她眼,未說一話,反倒一把收回手中的卷軸,看似漫不經心的往背後的書架上一放,手指掃過書架上擺放整齊的宗卷,讓那或柔軟或堅硬的封皮磕得她指尖生痛。
“你且回去與他說,我不願出去見人。”
“姑娘……”
伺候柒然的宮婢見主子連皇上的傳召都拂逆,擔心她會因此開罪了皇上,以後在這宮中的日子便難受了。忍不住便出聲想要規勸兩句,隻話才吐出,柒然卻是已經抬手阻止她說話了。
“那長公主與我素未相識,也沒有相識的必要,你便如此與獨孤傲說吧。”
秋雲麵色一變,臉色煞白,聽得這女子竟然敢直言喚皇上的名諱,隻覺得她恃寵而驕,卻依舊是跪在了地上,默不作聲。
柒然看著那低著的小腦袋,隻從側臉看去,有幾分水柔丫頭的影子。如此便越發的思念起水柔來,隻不知如今那丫頭在何處,過得又好不好。
在心中默默吐出一口濁氣,起身背對著那跪著的宮婢,緩緩道:“你退下吧,就與他說,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柒然的一句不舒服,卻是引得前殿的幾人一同移駕到了她這個水心宮。
獨孤袖色本欲跟著過來瞅瞅,卻是發到了前殿廣場處,便被聞聲而來的安仁太後活拽硬拉的給扯走了。因這個女兒離家多年,她是當真的想她了。這次聽得人安全回來了,總怕她又跑了,隻當是急急忙忙的來截人的。
少了個搗蛋之人,獨孤傲自然輕鬆不少,跨步向前,也不管後麵來者是客的人,大步流星的往柒然的寢殿而去,
“柒然,你哪不舒服了?”
獨孤傲徑直越過跪了滿殿的人,心中眼中隻有那掩在層層青帳之中的人兒。
柒然聞聲,一手撩開青帳,眉心緊蹙,正欲打發人走,卻無意間看到了緊跟獨孤傲身後進來的,帶著期期艾艾神情的古淩音,以及一派閑庭信步的花未名。
她心中一動,正要上前與古淩音敘舊,卻是一腳邁出半步,停住了。
這些年她已經摸清古淩音的脾性,她率直純真,從不會耍心機,所以她所有的心情,都可從她的神情、眼神中捕抓到。如今她的眼中,帶著閃躲,帶著愧疚,帶著欲言又止。
再看她那一身安南郡主的行頭,不再是簡單的馬裝馬靴,簡單隨意的馬尾。如今她穿著郡主的鳳裳,淡紫鑲紅,鳳冠玳瑁,月明星珠,款步如蓮地向她走來。
她眼神一暗,隻一沉默打量間,獨孤傲已經走到了她身旁,一手握著她放在腹前的手,一手攬著她的肩膀,輕聲溫柔地詢問:“怎麽了?當真是身子不舒服?”
“嗯。”她隻低聲應了句,不動聲色地掙紮出這種曖昧的姿勢,轉身往內閣暖殿而去,隻淡漠地道:“故人從遠方而來,便進來一敘吧。”
古淩音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淡漠轉身的身影,心中一顫,雙唇蠕動,卻是發不出一話,小步上前了兩步,雙眼微紅,花未名搶在她出聲之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兩人隨後進了柒然的暖閣,裏麵的布置不會太奢華,卻是溫馨雅致。內閣暖殿內,似乎在地底裝了地龍,一步一步走在那地上,還能感覺到絲絲熱氣從地底鑽出來,暖暖的包圍著全身。
大漠氣溫多變,夏日裏熱得如在熱鍋上蒸煮,冬日裏冷得寒風刺骨,似生生剮了人一層皮。他本想著,柒然在這些環境中,應當吃了不少苦頭,可如今再見之時,她的氣色明顯比在安南修養一年之時,還要好。
再看獨孤傲斂去了方才在前殿時的冷漠孤傲,真真的換了個人似的,對柒然輕聲細語,溫柔備至。
或者他是故意在他與古淩音麵前裝的,或許這隻是獨孤傲打的溫柔牌。但這種種的猜測,都在花未名細細打量了柒然這尚算寬敞溫暖的內閣後,一一否決了。
他拉著古淩音不動聲色地在柒然對麵坐下,柒然卻是懶懶的靠在軟榻內,軟榻旁的方桌上,有一個鎏金雕花香爐,白煙嫋嫋,將柒然蒼白的麵色,半掩在其中,微閉著的雙眼,睫毛彎彎,投在臉上,形成一道陰影。
麵無表情的柒然,讓他看著有些陌生,似乎就這分離的大半年光景,早就滄海桑田,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