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呼。蘇棠一刻也不停歇地跑出桃林,生怕身後的人會趕上,她是怎麽了?難道是穿越後遺症?膽子越來越小了?用手拍拍腦子,嘟囔著。桃樹逐漸稀疏,道路豁然開朗,然後就看到一臉著急的柳桃,蘇棠加快腳步撲到柳桃跟前,“找什麽呢?”
“小姐你去哪了?急死柳桃了,老爺命各位夫人少爺、小姐到大廳候著,趕到小姐房裏,卻看不到人,現在怕是要晚了。”還是那身翠綠的素衣,掩不住的擔憂。蘇棠歎了口氣,這丫頭,總是這樣為自己,不,應該是這身體的主人操心,是真的關心,沒有絲毫的虛假。睜開眼的時候,就是看著她流淚,擔心,難過,才不忍心說出自己不是她原來的主子了。現在想想,自己當時失足落崖,醒來就是這個身心俱傷的女子,料想定是這女子沒有熬過去,而自己又恰好失了性命,才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真真是天意弄人。
“柳桃莫怕,我隻是閑來無聊到處走走,待我回房梳洗一番,再前去,在家中本就不是有地位的人兒,晚去一會兒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來。”蘇棠牽過柳桃的手,嘴角綻開柔柔的笑容,邁開步子,就跑起來。
柳桃呆呆地任由那嬌弱的身影拉著,風呼嘯而過,頓時清醒。她知道小姐變了,自從生了病,小姐就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清高自傲的小姐,有了一點點的不同,卻好像沒有什麽不妥。隻不過是往日不喜言笑的臉多了些情緒,做起事來毛毛躁躁的,不再仔細,有時又像幼童般無知,對熟悉的事和人不再熟悉,她還差點以為小姐是假的,可細想之後又覺著自己有點愚蠢,小姐還是小姐啊,同樣的樣貌,同樣的溫柔,除了自己,對誰都像豎著刺的仙人掌,骨子裏依舊是冷清的。
“小姐,柳桃受夫人的救命之恩,小姐又待柳桃如親姐妹,這一生柳桃定用盡全力守護小姐,以報恩情。”望向牽著她奔跑的人兒,手勁一緊,越過蘇棠,換成柳桃在前,回頭一笑,“柳桃來帶路,快些。”
蘇棠眨眨眼,隨即反應過來,“好。”
手和手緊貼的溫度成為心和心的感動,蘇棠不得不承認,她被這個叫柳桃的平凡女子打動了,不論她和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有著怎樣的情分,單單是她執著於恩,要護自己一生的心就已經讓自己完全接受她,甘願在她張開的羽翼下活著,隻盼這一世安安穩穩的活著,不讓自己,不讓柳桃受到任何傷害。
紅磚青瓦築成的府邸,是典型的宅院式風格,各房各院都隔著不小的路程,收拾幹淨的蘇棠跟著柳桃穿梭於畫棟雕梁的回廊。正午時分,天有些許陰沉,周遭的花草用了心思。堆砌了不大不小的假山,種了不知名的草類,開著色彩絢爛的花兒,如春色滿園圖,使人賞心悅目。蘇棠卻無心停下觀景,因著自己被冷落的緣故,所以住的院子是最偏僻的北邊,離大廳有一盞茶的功夫,此刻正匆忙的往那趕,還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
蘇棠是不大樂意的,她本就不是這裏的人,雖說用了他人的身體,可習慣了現代的生活方式,接受不了一板一眼的規矩,想活得更自由,更自在。但眼下的情況卻是叫她無奈至極,為了不暴露自己隻能乖乖聽話,收斂了原本的品性。
“小姐到了。這裏是大廳的側門,你小心些才好。”停駐在一扇黑色楠木門前,柳桃放低音量,眉眼裏都是不安。
“好了,我知道了,你在外麵候著,不用掛心。”蘇棠彎腰再一次查看裹在鞋襪裏的鈴鐺,確定發出的聲響細不可聞,才打開門側身進去。
四根圓木柱擎在屋內的四方,正中間掛著一幅水墨霧裏群山畫,還有兩幅字帖,字形蒼穹有力,看得出是大家之作。長木桌上擺著兩隻五彩琉璃瓶,之間的紫檀香爐飄著嫋嫋餘煙。兩邊的梨花木太師椅,隻坐了一個中年男子,衣料是上好的深灰色綢緞,一手端著青花瓷茶杯,一手舉著茶蓋輕拂過杯沿,細細品著,看不清臉。
兩旁下來順著柱子分別擺了三張椅子,兩張桌子,都坐滿了,侍著茶。靠近中年男子的第一個位置坐的是一位身著大紅色的紗衣,內襯著同色的金絲花紋大件錦袍,露出火紅的抹胸的女人。不再年輕的臉上,有著經歲月沉澱的魅力,鍾情於豔麗的顏色突顯了女人張揚的美麗,想必這女人曾經也是個絕代風華的美人兒,據模樣打扮和位置的安排,定是極為受寵的三夫人了。
接著是,靜默如水的婦人,錦服素白,看上去年紀稍大,眉宇間都是淡薄,柳眉細眼,唇紅齒白,縱然有些富態,嬌媚的姿態盡顯於舉手投足,想來是二夫人了。蘇棠得出結論就是,古人太會享受了,娶的妾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從她溜進來到現在,足足有半刻鍾了,就是沒聽到父親大人開過一句尊口,敢情是來罰站的啊。
“爹,他們是不是不來了?”尾座是個十七、八的少年,神貌與二夫人相似,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白,披著一件寶藍色的外袍,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麵,些許的不耐煩。
“閩兒,莫急,他們說了來就不會失約。”說罷又端起茶杯,自顧自的飲著。
這個閩兒就是蘇棠的哥哥了,蘇府唯一的少爺,二夫人嫡出,除了自己是已故的大夫人所生,還有二夫人的女兒——蘇梅,三夫人的四小姐——蘇音。說來也是怪事,自己本名就叫蘇棠,沒想到這身體竟也叫蘇棠,這倒好,也沒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更像是兩人合為一體,分不出彼此。
“……”蘇閩一張嘴還想說點什麽,一看母親的眼色,又開始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