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能反抗的一年
從那以後,我就擔負起了顧雪的起居,我沒跟甄嶸提過,但他也清楚。到了這個時候,我沒辦法再去爭辯我對顧西城的感情,也沒精力和甄嶸在這件事上再起爭端,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生,陪在甄嶸身邊不問朝夕,也算是一種選擇。
幾天後傳出了明程兩家聯姻的消息,四年前那場訂婚宴轟動了整座城市,連街頭小販都知道的事情在四年後要劃下一個終章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就知道程於清要崩潰了,四年裏不間斷地反抗掙紮最終都抵不過程功的商業擴張。明州把婚期提上了日程,這一年年前就要辦婚宴了。程於清二十四年的人生被終結在這一年。我想起甄嶸某天晚上對我說的話,他說我的麻煩都在這一年。
程於清要結婚了,顧西城要回來了。
而對於我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明秀要高考了,而林佳也快攢夠錢贖身了。
最後的半年裏發生了很多事,都是我沒有預想到的。
自從明秀開學後,林佳幾乎犧牲了白天的休息時間,每天往學校送飯,又怕人認出來,送到就立刻走,到了晚上再送新的。明珠也說麻煩不用送了,可林佳不同意。
她盼望著明秀有大出息,至少靠著學習能有碗飯吃,不要跟她一個樣。她也在跟自己賭氣,她賭明秀跟著自己會比從前在鄉下的時候過的好。
晚上程於清來的時候我正在前麵跳舞,看著眼熟的一個老板在我下台的時候就拽住了我的手,我嬌笑著反依偎到他懷裏:“老板,怎麽?舞還沒看夠?”
看樣子是喝醉了酒,這個男人硬要拉著我到包廂,我歎了口氣隻好跟了上去。
還沒走出幾步,立刻有一隻手拉住我。
我猛地一震,回頭看了一樣,果然是程於清。
他陰著臉硬是把我從那個男人懷裏拉了出來。
“哪個不長眼的!”男人喝了點酒,揮手就要一拳揍過去,我連忙把程於清拉到身後。
“老板,實在對不住啊,三爺今天在這兒呢,別鬧事。”
那個男人恨恨地盯著程於清,眼神一瞬間疑惑。
“這……這不是……”
程於清沒吭聲拉著我就要走,我惱怒地將他推開:“你能不能別來給我惹事!”
“原來是明先生的女婿啊,我就說怎麽那麽眼熟。”
那男人拍了拍腦袋,戲謔地看著我和程於清的互動。
我收拾好情緒趕緊上去安撫:“老板,您看今天客人那麽多,您就消消氣,惹了事我可得挨罵了。”
那人大手一揮毫不在意,大概是明州的影響力太大,他竟然對著程於清示好,程於清全程陰著臉,等所有人都離開後,程於清不由分說拉著我進了一個包廂。
我按了按眉心:“你知不知道得罪一個客人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甄嶸的背景再強大,我也隻是一個小姐,如果得罪了連甄嶸都應付不了的客人,我的下場可想而知。
程於清這些年的為所欲為,雖然甄嶸沒有表現出不悅,但心裏總是會在意的。而我和甄嶸之間,一點小隔閡都會讓我麵臨兩難的境地。當初顧雪來花都說她有顧西城的聯係方式,我隻是神情上有失偏頗地愣了愣,甄嶸直接就斬斷了我和顧西城之間的可能。
還有我的恃寵而驕和不安分,甄嶸也能立刻用李月清來壓我一頭。他的占有欲恐怖到我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還有最後半年。”程於清忽略我臉上的不悅,閉上眼躺在沙發上喘氣。
“我大學一畢業一整個人生就要被安排得嚴絲合縫,我連下手的機會也沒有。”
這幾年我似乎變成了程於清的傾聽者,一次又一次聽著他的不滿,忍受。
而哪有誰的人生是不用忍受的。
“我很懷念從前的程於清。”我坐在他對麵靜靜地看著他。
從前的程於清叼著煙什麽都不怕,吊兒郎當地玩鬧,受罰。
“那時候你讓我給你女朋友背鍋,我們一起被罰站,你什麽都不怕。”
“那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男生雖然有點壞,可是也不是那麽壞。”他是我從前最羨慕的一類人,天不怕地不怕。
“隻是現在,這場婚姻把你束縛了。”
“程於清,我跟你一樣,也被束縛在這個地方,但是沒辦法改變的時候,就努力讓自己過的好一點。”
程於清淡淡笑著:“你口中的過的好一點,就是躺在那些男人身下讓他們予取予求嗎!”
我愣了愣,隨即笑出來。你看就是這樣,四年我都沒有開解成功,怎麽可能現在就讓他從迷霧裏走出來。
我抹了抹鬢角,站起身搖了搖頭:“你好好想想吧。”
“你站住!”程於清突然大聲叫住我,起身一把把我的下巴捏住。
“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認命!我不是你!連身體尊嚴都可以不要!”程於清氣紅了眼,開始口不擇言。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吭聲。
尊嚴,身體,這些比起活命全都不值一提!
我可以接受來自其他人的審判,但絕不接受一個窩囊了四年的男人的控訴!
我直接甩手把他推開,毫不猶豫地推門離開。
甄嶸曾經給我分析過明程秦三家的聯係,對於我來說要防著的三家人商業上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秦業願意的話,說不定程於菁還真的能如願以償嫁給學成歸來的顧西城。
程功這一雙兒女生得很好,一個個都派上了用場。但按照秦家現在的勢頭,程家未必能幫上忙,說不定顧西城的未婚妻還有變數。總的來說就是顧西城的另一半還這麽懸著,但無論怎麽樣,他都不可能自己做決定。
除非秦業死了。
後來程於清又找過我兩次,他說明州發話了,等他們大學一畢業就結婚,再一年就是了。程於清一副死水微瀾的模樣,我明白他心裏也是清楚的。
“你反抗不了,我也不能。”
“程於清,我身邊已經沒多少人了,我折騰不起了。”
我不讚同他的反抗,他也不認同我的行為處事,但還是一次又一次地來找我。
這一年程於清的煩躁像是一把導火索,一點一點把所有隱藏的故事引爆,而他的命運也沒有改變。
有時候我們對人事,根本就毫無控製的能力。
牡丹已經搬出去,林佳因為明秀上高三了,離開這裏的想法越來越濃烈,我和李月清之間的爭鬥越來越激烈。還有一個顧雪,我還要肩負起贍養的職責,等著顧西城哪天回來,好好地還給他。至於甄嶸,我們麻木地交戰著,從來沒有停止。
我一直明白,這一年,我的人生要開始轉向另一個地方,人,事,都會慢慢變化的,唯一不變的是,我還是花都獨一無二的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