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勸我捐骨髓
我看著程於清的樣子,不禁暗笑明州的失算,程於清在我的麵前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優秀的說客。
我也不急,隻是繼續坐回到沙發上,偶爾撥弄下手指,等待著程於清的下文。
時間仿佛是過了十分久遠,程於清才算是又開口了。他走到我的麵前蹲下,直直地看著我的臉頰。
“春歸,你就幫幫她。”他混沌的眼中驟然升起一道亮光。
“你去捐了骨髓,然後讓亞麗阿姨承認和你的關係,她會幫你離開花都的。”
我瞥了程於清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諷刺。我和程於清一樣在不願意踏入的地方掙紮著。隻是我最終還是做出了改變,漸漸被這個大環境所同化。而他,卻一直固執地不願意去接受事實,一直都是那個幼稚的孩子。
“春歸,我說真的,離開這裏比什麽都重要。”
“這次你救下她,明叔叔也就不會再針對你了,亞麗阿姨是個溫柔的人,她一定會幫你的。”程於清不斷重複著周亞麗的美麗溫柔。
我從來沒有否認她的美好,但是她的美好從來沒有給過我。
“春歸……春歸……”
“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春歸。”程於清已經完全褪去從前的灑脫痞氣,他就算拋棄尊嚴也要這麽讓我救周亞麗。
“程於清,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
“這些事情你真的相信嗎,明州是怎樣的一個人你不是也了解嗎!”
“我可不認為明州會看在我救了周亞麗的份兒上,就將我置於人前,認下我這個不僅和他毫無關係,而且會給整個明家帶來恥辱的女兒!”
他巴不得我去死,這樣他就可以高枕無憂。
這樣就就沒有人可以影響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了。
我幾乎是對他吼著的,仿佛那樣就能打破他那不切實際的幻想,喚回他的清醒。
“不!不會的!”
“肯定會有辦法的。你就試試好不好,明叔叔對亞麗阿姨非常好,隻要她開口,明叔叔是一定會接受你的。”
是啊,但是這又能怎麽樣呢,以明州的手段,我沒準哪一天就死在一個角落裏了,而周亞麗也不過就是哭一場,她有一個那麽疼愛她的丈夫,有一個美麗的女兒,又怎麽可能還會念著我。
她或許還會覺得,她已經答應要認我了,是我自己沒福氣,正好就在這時出了事。那樣她連那一點愧疚也會沒了,周亞麗也是個自私狠心的,不然她當年也不會把我扔下。
而至於我是怎麽死的,誰又會去在意呢。
“你懂我捐骨髓代表著什麽嗎?”
程於清看著我噤了聲。
我笑了笑,抹了一把鬢角後繼續說道:“代表著,我原諒她了。”
這可能嗎?從小到大,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顧西城的承諾,我放棄了他。但顧雪和秦業也把我逼進了花都,到底誰欠誰也分不清了。如果不能兩兩相抵,那我也隻欠他的。
除了顧西城,我不欠任何人!為什麽我必須是主動原諒的那個!
“春歸,不管怎麽樣,你都要離開這裏,你不能待在這裏你知道嗎?”
不待在這裏我還能去哪兒,不得不說,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習慣了在一堆男人中媚笑討好。
我就這樣淡漠地看著程於清,對於他的那些話我的心中除了諷刺再沒有其他,但是慢慢的,我發現程於清的不對勁。
我發現他的神色似乎漸漸有些癲狂,他的話語急促,毫無邏輯,仿佛是要說服自己,麻痹自己,迫使自己去相信那可笑的虛假的未來。
“程於清,你給我醒醒!”
我見程於清的神態愈發不正常,用力地抽出被他捏得有些發麻的手,對著他的臉用力地打了下去。
那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程於清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像是被按了定格鍵一樣,怔怔地停在了那裏,麵上猙獰的表情讓人心中一驚。
也顧不上火辣辣的手掌,對於程於清現在這個狀態我也感到有些後怕。這個男人恐怕是要被逼瘋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用力地將程於清按到了我的懷裏,慢慢地,我感到他僵硬的身體像是脫力了一樣,慢慢地癱軟下來。
“春歸……春歸……”
程於清就這樣一邊哭一邊反複念叨著我的名字,這讓我不禁感到一絲荒涼。
第一次見到程於清的時候,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痞痞的,狠戾而囂張。第二次見他,是在學校的一個小樹林裏,我被他用來背了黑鍋,也被奪走了初吻。他就這樣強勢地進入我的世界,讓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時候我就不太想搭理他,因為我覺得他會給我帶來麻煩。但是我還是躲不了他。事情從來都不會按我想的那樣去發展。
因為他,我被明月侮辱,被學校裏的人嘲笑,他就這樣圍在我的身邊,趕不走,而我也沒有辦法去對他真的放下狠話。
當然,我知道這些事情根本不能怪到他的身上去,反而,我在來到東莞後收到的第一份善意還是來自於他,對於他,可能我打心裏是感激的吧,不論是他厚臉皮的糾纏,還是他別扭的溫柔與關心。
不知不覺間,我與他產生了越來越多的交集。
可是縱然是像他那麽驕傲優秀的一個人,也無法去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感到不甘,拚命地想要掙紮著逃脫這數不清的束縛,但是事實卻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著他,讓他不得不按照父親安排的路走下去。
明明那些學校裏的事距今也不過是4年而已,但是現在回憶起來,倒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中間的那些時間是那麽難熬,我仿佛把整個人生都看過了,接下來的時間,也不過是每天每年重複地做著同樣的事情而已。
隻是我沒想到,屬於付春歸的人生並沒有這樣就定格了,各種各樣的災難,各種各樣的逼迫還在慢慢地向我接近。
我時常感到絕望,我不懂,為什麽我的人生就得遭遇如此多的變故,為什麽每當我覺得情況已經不能再糟的時候總會有人把我拉向更不堪的境地,讓我永遠翻不了身,隻能一直絕望地往下走著。
待程於清情緒穩定後我便將他勸走了,我讓他永遠都不要來找我了,這於我們兩個人都好。但是看著他負氣而去的樣子,我隻能無奈地笑著。
其實,程於清也是一樣,他從來都是一意孤行地做著他自認為對的事,卻從來都沒有在意過我的意見,也從來看不到我的反抗……
對於我,他也有著一種執念,有那麽一分求而不得的執妄,他好像把我的生活當成了自己的一種責任,他也是希望我能帶著他的那份不甘,掙脫他逃不掉的那些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