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矛盾爆發
夜深了，而花都這一帶這時卻是最熱鬧的時候。
我躺在甄嶸的懷裏聽著窗外傳來的吵鬧聲，心中有著一瞬間的焦灼。
“春歸。”
甄嶸的聲音突然從我腦後響起，拉回了我紛亂的思緒。
我淡淡地應了一聲，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你去捐骨髓吧。”
甄嶸的語氣聽起來極其平淡，好像隻是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氣氛好像一瞬間沉了下來，我隻覺得大腦像是受到了一陣重擊。雖然我早就想到甄嶸會提起這件事，但我沒想到的是，當我真的聽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裏會有這麽難以接受。
甄嶸扶著我坐起身來，讓我們處於麵對麵的情況。
“你去捐骨髓吧。”
甄嶸看著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看著他平淡的表情，像是一瞬間反應了過來。
我猛地打開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全身抑製不住地顫動著，好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不要！”
我突然大吼出聲，紅著眼死死地盯著甄嶸的眼睛。
“我不要！”
我的腦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就在這一句話中突然斷掉，我甚至感覺心中一股仇恨在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漸漸吞噬著我的理智。
我張開嘴，卻隻能反複地重複著那句話，整個人像是突然魔怔了。
“春歸，你冷靜一點。”
甄嶸顯然沒有想到我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時間也亂了手腳，隻能用力地將我抱在懷裏。
而我卻沒有因此冷靜下來，長時間的委屈和怨恨好像是要一瞬間噴發出來。
我在甄嶸的懷裏不斷地掙紮著，甚至一口咬上他的肩膀，直到咬出血來。
“甄嶸，我不要救她。”
“我憑什麽要救她。”
“你們都覺得她善良，純潔，但是她就是個自私的女人，不僅自私，她還虛偽。”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要逼我，為什麽都覺得是我的錯。當年明明就是她先扔下我不管的。
“甄嶸，她根本就沒想認我這個女兒。”
她有她的過去，但她接受不了我的過去，也接受不了我的現在。
周亞麗用她慣有的悲憫對待我這個親生女兒，我和那些路邊受傷的動物是一樣的。
“春歸！”
“你清醒一點，你知道自己都在說什麽嗎。”
甄嶸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而我那時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焦急與心疼。
“怎麽，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
“之前明月自殺，我的消息就這樣被人散播出去。”
“那個時候我被一群記者圍在中間，他們統統都在逼我，他們都想讓我生不如死！”
“而她呢，她不愛我，她隻有愧疚，可即使她有愧疚，最後還是選擇了明月。”
“甄嶸，在她的心裏我就是她人生的一個汙點，她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你喜歡她，你想救她。”我已經被逼到了極限。我甚至覺得甄嶸前幾天的溫柔隻是為了對今天的要求做鋪墊，我至始至終都是一個替身。他斷了我的後路，逼走了顧西城，逼走了所有人，可他不給我溫暖，他的愛需要代價。
“我告訴你，做夢！”
“讓她現在就去死好了，那我也沒這麽多破事兒了！”
我撕心裂肺地吼叫著，我覺得心中的怨恨漸漸將我的全身侵占，讓我不由自主說出極盡惡毒的話語。
我聽不到甄嶸在說什麽，後來隻是自己喃喃地念叨著什麽，眼中的淚水抑製不住地往下掉。
“春歸。”
最後甄嶸發出一聲歎息，他托起我的臉，迫使我的視線與他相對。
“我並沒有要逼你的意思。”
“我想救她，但是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
“我是很認真地在和你商量，不是命令。”
甄嶸的臉上帶著嚴肅，語氣中也有些小心翼翼，可能是怕我好不容易漸漸穩定下來的情緒再次爆發。
“我才不相信。”
“甄嶸，在你的眼裏我一直都是周亞麗的影子。”
“本體和影子，那個比較重要，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我用力地抓著甄嶸放在我臉上的手，指甲慢慢地掐進他的肉裏，我甚至是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甄嶸，你真可憐。”
“這麽多年了，你一直念著她。”
“再沒有別的女人能走進你的心裏。”我的臉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淚水覆蓋著一層濃烈的諷刺。
“可是就在你痛苦的時候，她在明州懷裏笑得可幸福了。”
“明州為了她領養了一個孩子，給了她一個完美的人生。”
“將她從之前不堪的生活中徹底拉了出來。”
“而你，甄嶸。”
“你和我一樣，代表的都是她不堪的過去。”
“都是可悲的人。”
我的眼前朦朦朧朧的，也看不清甄嶸臉上的表情，但是我感受到肩上傳來的重大力道，先入為主地將其定義為憤怒。
不過甄嶸馬上放開了我，將我溫柔地抱進懷裏，好像是在安慰著我。
我在心中嗤笑一聲，暗罵了一聲虛偽。
現在的我看不到甄嶸的一切善意，總覺得他的一切做法，一切話語，都不過是勸說我救周亞麗的手段而已。
或許是累極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沉入夢中。隻是就連夢裏，我都擺脫不了別人的逼迫，顧雪，明州，秦業，甄嶸……他們在我的夢中接連出現。
最後我又看到了顧西城，依舊是那雙清冷的眼睛，還有一直開開合合的嘴巴，我一次次想聽清他說的話，但是總是隱隱約約的，無法辨認。
我的眼中一直留流著淚水，好像是無窮無盡的一般。
我還迷迷糊糊中聽到了甄嶸的歎息聲。
“春歸，你早就不是影子了。”
我的耳邊傳來了這句話，隻是這到底是夢還是甄嶸真的在我耳邊說的話，我分不清，我也沒有心思去分辨。
另一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甄嶸已經不在了。
我隻覺得眼裏澀澀的，但是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嚴重。應該是甄嶸怕我起來眼睛疼，給我上過了藥膏。
我起床走到鏡子前看了看，眼睛還是有些微腫，不過也沒什麽大礙，稍微敷一下熱毛巾就可以消下去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甄嶸真的是很細心，可能是年紀大了，也格外懂得疼人，日常中的很多地方都會給人一種無微不至的感覺。
要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姑娘，很容易就能被他騙了心。
我嗤笑一聲，洗漱一番後把眼睛處理了一下，然後走到衣櫃前挑起衣服來。
看了一眼身上的疤痕，我微微歎息，拿起一件微厚的紅色連衣長裙，也還好現在天氣剛好轉冷了，而且脖子鎖骨附近的傷也比較輕，等下稍微蓋一層粉就看不出來了。
坐到鏡子前，我專心地化了一個妖豔的濃妝，末了滿意地對著鏡子挑了挑眉，然後拿起一個包就出門了。
而今天，我的目的地就是周亞麗在的醫院。
我總得和她這個當事人“說說”我的想法的，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怨毒的笑容。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憑什麽她就可以在窩在別人的保護之下，不經受一點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