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訂婚鬧劇
很快就到了程於菁訂婚的日子，我戴了甄嶸房裏的一串水鑽鏈子，打扮得像個上層社會的女人。很奇怪，不管是在從前還是現在，我和程於菁相看兩相厭，但命運總能糾葛在一起。在暗處時不時各自刺激一把。
政商聯姻的結果就是訂婚宴上的客人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每個人假惺惺地說著天作之合的鬼話。鄧局長是官員裏的新秀，形勢卻是一片大好，媒體來了一堆，擠在酒店門口恨不得個個衝進去拍幾張照片。
我們到的時候顧西城正要往裏走，被一堆記者攔著詢問，這一年，他從一個商界新秀長成了老辣的商人。遠遠看過去，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久前我才抱過他，堅硬的骨頭硌著我的皮肉，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有棱有角，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也影響不了。
“小秦總，您父親為什麽不跟您一起來？”
“因為您母親的事情，秦總是不是對您失望了，秦氏股票大跌是否跟您母親的傳聞有關？”……
“您母親真的是小姐嗎？”
這個問題一出，顧西城眼神一下冷冽，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提問的記者。
我和甄嶸下了車，站在記者群外，甄嶸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說要是這幫記者知道你跟這個小秦總的‘前塵往事’，東莞會不會變天。”
“保不齊會蓋過花都的風波。”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淡淡地回道。
我沒想到顧西城會來參加這場訂婚宴，程於菁癡迷了他這麽些年，甚至訂婚前夕還會跑去他公司涕泗橫流地表一表心意。這場訂婚宴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
很快保鏢就上前撥開了人群，劃出一條路來。
看到甄嶸和我後，有眼色的記者立刻抓住時機打了幾下擦邊球。
“甄先生，對於您最近被冠上的醜聞事件，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明明就是一個眾所周知的性交易場所，可這些年還真沒有人敢拿到明麵上說，花都的風波說到底就是個笑話，難為這個記者還義正言辭地拿到明麵上說。
甄嶸靜靜地盯著顧西城，隨即轉過身笑道：“記者朋友，有沒有人提醒過你醜聞的定義。”
我避開顧西城的目光，看著甄嶸的側臉不做聲，這幾天他老了很多，而骨子裏的張揚和堅毅還是沒有消減一分。
他這麽一問，把局麵混淆到模棱兩可的地步。我嗤笑了一聲，花都二十多年過來了，還是第一次有人把裏麵的活動定義為……
“醜聞”。
他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把我帶到訂婚宴，那就證明他幾乎對這場風波毫不在意。他本來也不是在意名聲的人。
甄嶸所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立刻帶著我走進酒店。
身後幾秒的安靜後又恢複了吵鬧，甄嶸就這麽大搖大擺地搞定了記者。
電梯前，甄嶸突然停下來，我垂下眼聽著身後的腳步聲。
“甄三爺好口才。”顧西城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攥緊手挽住甄嶸，甄嶸看了看我後笑了一聲。
電梯門開後，顧西城就站在我邊上，呼吸平緩，我們三個人就這麽站著。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即使東莞大換血，小秦總……”
甄嶸靠近，在電梯上站定：“我花都裏的血也不會流到你身體裏。”
甄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像玫瑰，她也隻能是我花都的玫瑰，小秦總還是找朵不帶刺的，覬覦這個詞到底還是不好聽。”
顧西城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可是，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改朝換代的那天。”
我平靜地看著前方，電梯內的氛圍一下冷凝，甄嶸也不再吭聲。
直到電梯門開，顧西城做了個手勢讓我們先走，甄嶸走出幾步後才淡淡地說道：“小秦總也好口才。”
後來甄嶸全程沒有跟我講話，我們三個人前後進了場，身後顧西城的目光灼熱得讓我渾身不自在。
我一進去就被台上就是一副怪異的畫麵。
程於菁和鄧一鳴站在場上，毫無意外，兩個人甚至都不願意擺出一個笑臉。我突然覺得好笑，這兩個人都是活祖宗，被家裏人捧著哄著長大的，現在卻被湊在一起玩一場政治聯姻。
程於菁的人生觀都要被摧毀了吧，我有些惡意地揣測。
我的出現還是引起了一場爭議，誰都沒想到甄嶸竟然會帶一個小姐出席這種場合。
程於菁的眼神還真不是蓋的，直接就捕捉到顧西城的身影，看勢就要跑下來，身後程功突然一把拽住她，滿臉笑意地對著場下的人點頭示意。
我偏過頭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明州被迎到了高位，和周亞麗兩個人淡淡地看著台上的人。
程功的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我倒是佩服明州的好定力。
我和甄嶸坐下後，顧西城也挑了個位子，就坐在我身側，舉了杯酒遙遙地朝我舉了舉，眼裏的冷冽一覽無餘。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參加犬子和程家千金的訂婚宴。”開口的是鄧局長，這場聯姻算是替他的官途保駕護航了，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甄嶸突然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猜等下會發生什麽？”
我訝異地對上他的眼睛隨即了然，不是程於菁就是鄧一鳴，然而不管是誰，在座的都隻要看好戲就行了。
之後是這對人的敬酒，鄧一鳴眉頭已經皺起來，舉著酒杯遲遲不肯動彈，鄧局長的臉色有些僵，正想要開口，沒想到自家兒子竟然把酒杯給摔了。
“砰”得一聲，立刻把全場的焦點給引了過去。
我饒有興趣地看過去，顧西城卻淡淡地看著我，我摩挲著杯口看著他收回目光後才鬆了一口氣。
現在的顧西城比從前更加隱忍又尖銳，我猜不到他在想什麽，要做什麽，一切都不能預料，也做不了防範。
“我說過了！我有女朋友！你他媽還塞給我這麽個老女人幹嘛！讓我把她當奶奶供起來嗎！”
這一句後全場安靜，甄嶸眼角隱隱藏著笑意，倒了杯酒自己就品了起來。
一旁程於菁直接就炸了：“你說誰是老女人，就你這麽個小屁孩，醜的要死，老娘還看不上！”程於菁把手上的訂婚戒指一摘，當場扔在地上。
兩個人隔著各自的父母就要打起來，一場婚禮一下就成了鬧劇，在場的人無一不震驚。
鄧程兩家聯合背後的目的被來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卻都沒想到，扔出去的兩枚棋子心性未定。
鄧一鳴指著鄧局長的臉破口大罵：“你升你的官，憑什麽要拿我的婚姻當墊腳石！你是不是覺得我欠了你這條命，這輩子就必須照你的意思生活！”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娶這個老女人！”
這種涼薄的場麵還真是讓人想逃開，這裏的人哪一個不是被當做棋子任由高位上的人移來移去。鄧一鳴是，我也是，程家兩兄妹都是。
唯獨一個明月，是我們這些人裏唯一的受益者，而她注定不會幸福。
鄧局長連忙對著全場人道歉，說些管教不善的話，而裏麵的彎彎繞繞誰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不遠處，周亞麗靜靜地坐在位子上，神色萎靡。我偏過頭不再看她。
顧雪死了，而她還活著，承受著顧雪帶來的痛苦和一係列後遺症。
之後的林林總總大致就是鄧一鳴發了瘋一樣的鬧場，程於菁極其配合地一起鬧，最後鄧一鳴甚至把女朋友叫了出來，當著鄧程兩家叫囂著要脫離鄧家，不等鄧局長發火，鄧一鳴的母親就攔在了前麵，護著這個唯一的兒子。
難怪那天鄧一鳴要替自己母親來教訓我這個勾引他父親的小姐，這個母親也太溺愛他了，死活不肯讓鄧局長動手揍人。
全場一兩百號人默默地看著這場鬧劇，甄嶸淡淡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一趟會不會把這個局長的位置給拉下來。”
我看倒未必，程功要自立門戶的野心已經被看出來了，也不可能再回到明州那裏做姿態，打落牙齒也隻能往肚子裏吞了。這輩子他也隻能綁在鄧家這艘船上。
隻是苦了鄧一鳴這個小女朋友，現在淚流滿麵地站在一角，一場無妄之災就這麽拿走了她的愛情。
我看著她，顧西城卻看著我，我閉上眼睛壓下湧上來的淚意，如果當年我沒有被**，沒有進花都，我等到了顧西城，想必現在也是這種模樣吧，孤立無援地站在一角，穿著和這個大廳格格不入的衣服不知所措。
好在，一切都變了。
而我還是一點也不開心，身上的枷鎖越來越重。
程功最後惱羞成怒扇了程於菁一巴掌，鄧局長也照樣畫葫蘆動了手。
嚷著“要是不樂意，現在就滾出家門，信用卡停掉，憑你們自己的能力去過日子！”
一切又都歸於平靜。
名副其實的一出鬧劇。
在場的人演技一流，立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等著這對未婚夫妻麻木地敬酒。鄧一鳴的女朋友暗自離場，而鄧一鳴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確實讓我暗自樂了一把。
每個人都有因果，程於菁的果大概自此以後就是苦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