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林佳出事
我背靠著牆壁，顧西城麵對著我，一聲不響，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手上的傷痛，指骨附近的鮮血順著指尖流下，一滴滴滴在水泥地上，暈成一個黑點。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顧西城的眼睛亮得嚇人，是啊，明知道我們在一起隻有互相折磨，為什麽就是不肯放手。
我已經身處黑暗的中心出不去了，但是顧西城不一樣，隻要他想他就能走出這片黑暗，但是他卻不肯走，也不讓我走，甚至寧願拉著我陷進去，拉著我同歸於盡。
顧西城沉默地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的視線總是不自覺地看向他受傷的手，我很怕疼，一點點疼都忍不了，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管受了多大的疼痛，我都咬牙忍著，不讓人看出來，我不知道顧西城是不是和我一樣。
“你的手……”我淡淡地說道，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服他去醫院包紮，我和他總是這樣，隻要一靠近總是會撞得頭破血流。
顧西城還是保持著沉默，隻是死死地看著我的眼睛，好像希望從我眼裏看出點什麽來，但是我低著頭，不想讓他看出我的情緒，我不想再搖擺不定，更何況現在我們已經站在對立麵了。
“你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嘴裏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脫口而出的卻還是那麽幾句，我們之間該說的話早就說盡了，剩下的話我隻能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告訴。
“放過你？”顧西城冷冷地開口，原本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有要爆發的趨勢，我能聽到他語氣裏的怒火。
“也是放過你自己。”我歎了口氣，覺得累，說不出的累“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多得是好姑娘，放過我好不好？”也許是我真的太累了，語氣裏竟有幾分哀求。
“付春歸，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顧西城諷刺地冷笑道“我為什麽要放過你？我還沒有玩夠呢！”顧西城伸出受傷的手狠狠地捏住我的臉，強迫我抬起頭，我能感受到顧西城手上快要幹涸的鮮血黏糊糊的蹭在我的臉上，在我臉上留下道道血痕。
“算是……算是我求你……”我的聲音低的連我自己都快要聽不清，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顧西城麵前流露出那麽脆弱的一麵，也許是著夜太深了，深的讓我感受不到一點點的希望。
我總有一種錯覺，這片黑夜一直延續到我死，都不會散去，我將要消散在這濃重的夜色裏……
“付春歸。”顧西城的語氣突然緩和起來，像是對著戀人的喃喃話語，溫柔的甚至說得上有些甜蜜了，他的雙手輕柔的在我臉上遊走，那是十分溫柔而眷戀的撫摸。
隨後他的雙手慢慢下移放在了我的脖頸上，慢慢地掐緊了，我不做一點點掙紮，隻是靜靜地看著顧西城，我看到顧西城臉上隻有一片平靜和解脫。
“顧西城……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甘心……”我輕輕地說道，像是喃喃自語，那就讓我死在你的手上吧。
脖頸上的雙手慢慢地掐緊了，進入胸腔的空氣一點點減少，我有些喘不過氣了，連視線也開始恍惚起來，但是顧西城的那雙眼睛卻清晰無比的出現在我眼前。
不知道是我快死了而產生的錯覺，我看到了顧西城眼裏絕望的愛意，與之伴隨著的是痛苦的掙紮。
就在我將要昏過去的時候，顧西城一下子收手了，空氣一下子進到肺裏，我大聲的咳起來，像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樣。
我雙手護著脖子，蜷縮著身子，現在我才真正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我不想死。
“我不會讓你那麽輕易地死去。”顧西城的聲音冷冷的，有些飄忽不定，像是一陣寒風，抓不住“我們這輩子就互相折磨下去吧。”
天色微亮，顧西城才平靜下來。
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那天晚上，顧西城的手一點一點好起來，結痂脫落留疤，這些都需要時間，而我們對那晚的刻意回避，至少讓彼此好過了一些。
幾天之後，讓我意想不到是，竟然找來了。、
“牡丹姐。”我輕輕地喊道，被顧西城關在家裏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牡丹了。臉色慘白得連我自己都不願意多瞧。
“玫瑰。”牡丹喊了我一聲，視線冷冷地在顧西城身上一掃，很快又把視線放在我的身上，透著幾分擔憂，牡丹來得太突然了，我毫無準備，讓她看到了那麽憔悴的一麵。
“玫瑰，明秀回來了。”牡丹暫且壓下了對我的擔心，開口說道。
“是不是林佳出事了？”我急切地問道。
“明秀沒有告訴我，但是看樣子情況不太好，你最好是找明秀問清楚。”牡丹說道，把視線轉到顧西城身上。
我沉默地看了一眼顧西城，連牡丹都知道，我的人身自由被顧西城控製著。
“我並沒有限製你的活動。”顧西城淡淡地說道。
我愣在原地，確實，他從來沒有禁止過，隻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
我是在病房外見到明秀的，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很遠，明秀一個孩子帶著一個病人，一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可這個孩子一見了我還是努力地笑著。
“阿姨，你來了。”明秀扯著嘴角開口道。
“明秀出什麽事情了，你那麽急著來找我，佳佳呢？她是不是生什麽病了？”我一見到明秀，就把心裏的擔憂一股腦兒的拋了出來。
“阿姨，你坐。”明秀拉著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佳佳阿姨過得很不好。”
聽到明秀那麽說，我的心裏一下子揪緊了，佳佳那麽好的一個姑娘，生活卻從來沒有善待她半分。
“佳佳阿姨流產了。”明秀低著頭，吸了吸鼻子一點一點地說道：“流產之後佳佳阿姨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不管我怎麽勸都沒有用，每天躲在房裏抹眼淚。”
我大概能猜到，佳佳是心情抑鬱才流的產，也許還和她從前接客的經曆也有些關係，花都的姑娘們，本來就比其他姑娘流產的幾率大些，畢竟是靠著身體養活自己的，沒有半點可以休息的時候。
“那個男人起先還有耐心哄著佳佳阿姨。”明秀接著說道，說道佳佳嫁的那個男人時，語氣裏帶著幾分怨恨“但是佳佳阿姨一直沒有心情經營花店，花店的生意下去了，家裏也就沒什麽錢了。”明秀狠狠地吐了一口氣。
“那男人不想著好好把花店經營下去，卻開始責怪佳佳阿姨，有時甚至還是會出手打人，如果不是我攔著，佳佳阿姨不知道還會受到什麽樣的傷害。”明秀提起這些事，還是恨得牙根癢癢，我很心疼明秀，苦苦熬了那麽久，還沒過幾天平靜的日子又遇上這種事。
“我早想著帶佳佳阿姨出來了，但是佳佳阿姨流產之後身體一直沒養好，我也隻能先忍著。”明秀這麽說著，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裏的神色。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直覺事情不會那麽簡單就結束，果然明秀接下來講的事情讓我完全忍不住心裏的不平。
“如果單單隻是那男人對佳佳阿姨不好，我還可以應付的了。但是那男人的原配找上門來了。”明秀說著，握緊了拳頭，指尖狠狠地掐進肉裏。
“那天我不在，那女人把佳佳阿姨拖到街上扒了她的衣服。”明秀越說越恨，狠狠地一拳垂在椅座上，我趕緊拉過明秀的手害怕她傷害到自己，明秀的手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我有些心疼的握住了明秀的手。
“她罵佳佳阿姨是小姐，罵了各種難聽的話。等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佳佳阿姨縮在花店外麵，精神狀態不太好。我沒辦法，隻能先帶著佳佳阿姨逃出來了。”明秀眼眶通紅，強裝鎮定地握住我的手。
“佳佳現在怎麽樣了，你呢？你有沒有受什麽傷？”我擔心地問道，佳佳出了這樣的事情明秀一定會被牽連進去。
“佳佳阿姨吃了藥，剛睡下，我沒什麽事。”明秀搖了搖頭回道。
我歎了口氣，這一年，明秀比起從前的模樣並沒有好很多，林佳這一場有計劃的逃離失敗了，敗得慘烈。
“明秀，你和佳佳現在有可以去的地方嗎？”牡丹聽完，開口問道“你和佳佳就住我家吧，多一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按照我目前的情況，我並不能很好地照顧林佳，顧西城對於花都的排斥有目共睹，我也不能把林佳帶到顧西城那裏。
牡丹那兒沒有熟人，環境也不錯，至少比冷冰冰的醫院要好多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佳佳的，那你呢？”牡丹問道。
“我現在還在讀書，住在學校的宿舍裏，阿姨你不用擔心。”明秀乖巧地說道，不願意給我們添什麽麻煩，我和牡丹也不強留。
“阿姨，那我先走了，佳佳阿姨就先交給你們照顧了。”明秀冷靜地安排好了所有事，這個孩子遠遠超出了同齡人的成熟，我開始遲疑，當初把她留下到底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
“你放心。”牡丹摸了摸她的頭發保證。
明秀走了兩步，突然轉過頭，一臉平靜地看著我，隻說了一句話：“阿姨，我會救你出去。”
我愣在原地，看著明秀慢慢走遠。我明白，明秀心裏的堅定是一朝一夕裏積累起來的。
她大概是我和林佳生命裏的天使，她安分，但又不規矩，心裏的衝動明豔動人，誰也攔不住。
我垂下頭笑了笑，林佳睡得很不安穩，身體瘦了一大圈。我們這些人，一個比一個過得慘烈。
林佳先我一步，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