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黑白灰(四)
潮濕陰暗的巷道,一個個借著夜幕在其間不斷穿梭其間的身影。奮力地朝前奔跑,已經不知道自己處在哪裡了,完全是憑藉著直覺在逃竄。
路口前左轉,跑到盡頭,是一條死路。回身看去,那些追逐著自己的人已經堵住了退路,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追殺。是父親的遺物?又或者是被拒絕收購店鋪?又或者別的什麼?
沒有再多做思考,直接衝進了旁邊的爛尾樓。肚子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的開始疼痛,肺更不用說,已經幾乎吸不進氣了。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發酸發軟。
每爬一級階梯,大腿就像被針刺一樣的酸痛。頂著這種痛感爬上了頂樓,推開了天台的門,卻失去了力氣狠狠跌了一跤。
雙手打顫地支撐起自己已經跑到麻木的身子,亦步亦趨地朝前跑了兩步。但身後追兵已經趕到,他們也在喘氣,但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們變得無比從容不迫。調整著呼吸,朝著自己靠了過來。
被追逐的人,麵店的少女,卮。很想出口諷刺這些人幾句,但說實話,感覺已經被丟進油鍋的涮了一次的肺部,不允許她開口說什麼。
卮深吸一口氣,卻完全吸不上來,喉嚨乾的像卡有一塊烤成黑炭的麵餅,只是在不斷地喘著氣。一隻手捏住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為什麼他們要追我?不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不清楚。那麼換個意思,為什麼他們要「追」我,他們不是沖著殺我去的。他們甚至沒有拿著什麼銳器,大部分都是鈍器…他們想活捉,不想傷我…不排除這個可能。
腦子胡思亂想一氣,抬頭看向那些追殺自己的人。聯想到了曾經聽的一句話:人總是見不得人好,到死都是這個樣子。答案只有一個,他們要活捉,那就絕不讓他們得逞。想到這裡,卮放鬆了雙腿,放鬆了身子,直挺挺地朝後面倒去。
說實話這種選擇非常不明智,或許正確的方法應該是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跟他們虛與委蛇,然後等待救援。但是她累了,害怕丟父親的臉,害怕失了父親的驕傲。
況且等待救援,誰會記得她?與其被他們抓走拷問,死的都不安寧,還不如立馬把自己封口,臨死前還能膈應他們一波。
這棟爛尾樓不算太高,三四層,剛剛看到下面是好幾根豎直裸露的鋼筋,倒下去扎個對穿應該沒有問題,也不至於什麼把自己摔個半死不活被抓走。
失重感,墜落感,恐懼感,種種情感湧上心頭。卮感覺自己像是從萬米高空墜落,遲遲不會到達終點。人生的種種回憶再眼前閃過。
…
意識一瞬間模糊了一下,或許是墜地了?感覺被什麼東西接住了。艱難地撐開眼皮,一張有些表情有些變形的臉出現在眼前。
「姐啊,趕緊下來,手疼。」面前的人是煙葉,有些齜牙咧嘴地開口。在周圍的鋼筋則是已經被什麼腐蝕了一樣,變成一大團漿糊一樣的東西在地面流淌一樣。
雖說有人接著,但卮依舊是稍微受了點傷。卮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再看煙葉,一隻手有些軟趴趴地垂下。煙葉無奈嘆了嘆氣:「又斷了。」
「…你手很經常折斷嗎?」
「還好吧,不過前一陣子剛折過。」煙葉咬了咬牙,用力一掰,把臂骨正了回來。並沒有什麼鐵血硬漢的形象,反而是眼淚都噴了出來。
「嗚啊啊啊!啊魔理沙!」煙葉一邊怪叫著卮完全聽不懂的名詞,一邊噴著眼淚。
「…我還以為你不怕疼,敢徒手接跳樓的人。而且多大的人了,還流眼淚,丟不丟人。而且你看看,你救了我還得被我嘲諷,這多不值得…」卮似乎是在嘲諷煙葉,但似乎又有點語無倫次。
「怕的呀,疼誰不怕。但我這不是更怕你死了嘛…」煙葉揉搓著手上斷開的部分,隨後繼續補了一句:「疼的話,當然哭出來最好,為什麼要憋著是吧。」
「…蠢貨。」
「你再罵!」
「蠢貨!」
「連我爸爸都沒罵過我!」
「…哼,蠢貨…」
「別罵了別罵了,再罵人傻了嗚嗚嗚。」煙葉抱著腦袋非常難過地樣子。
卮看著煙葉這幅樣子,有些像笑,但還是沒能笑出來。幽幽嘆了嘆氣,把衣服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煙葉。
「你趕緊處理一下吧…那群人估計要追下來了。」
「…說起來,這一天你已經被追了幾次了?說不定你有什麼奇怪體質吧?哈哈哈…」煙葉有些尷尬地開著玩笑,試圖緩解氣氛。
「…是啊…」卮只是幽幽開口,並沒有回應煙葉的玩笑。
煙葉也識相地低下了頭,拿幾根還算完整的鋼筋以及一些散落在附近的木板,開始了緊急處理。
…
追殺卮的那群人總歸是走下了樓梯,相比於今天前幾波來追殺的那群人,現在這批人顯然更加專業。
煙葉一隻手掏出撬棍,用力一甩,撬棍頭彈出。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廢話,朝前快走幾步,紫色的煙幕在夜色中瀰漫開來。
而這群人的對策也很迅速,首先是退避,然後就是防毒面具。人手一份,專業的不像話。
煙葉也並不指望靠這一波毒霧就把這群人撂倒,一隻手從衣兜里掏出了兩枚源石。用力將源石一按,源石碎成粉末,飄散於夜幕之中。
而後是重組,聚集成了不規整的稜體,漂浮在煙葉頭上,散發著紅色的光芒。
煙葉想伸出手打個響指,卻發現自己騰不出手,有些鬱悶地吹了聲口哨。隨著口哨聲響起,漂浮的稜體紅色的光芒愈發閃耀。緊接著就是一道道火球夾雜著熱浪朝著那群人飛躍而去。
那群人也並不是沒有嘗試躲避,但火球的數量太多了。想要躲避的難度,或許和在噴發的火山的火山口不被一顆碎石擊中一樣困難。
這個稜體持續的時間不算長,大概五秒都不到。但僅僅這五秒就基本擊倒了大部分的刺客。
還有三兩個還能站住的,身上也幾乎被燙的坑坑窪窪。倒在地上的更不用說,甚至有的刺客整塊皮膚都被灼成黑炭。
「明白了嗎,這個法術。」煙葉總歸是開口了,但這次開口顯得有些不耐煩:「天災信使,艾雅法拉的『火山』。帶著這個名字,下輩子去個沒有礦石病的世界。我已經煩了,晚安。」
隨著一聲晚安,一大片煙幕迸發而出,籠住了整個巷道,而後手中的撬棍也落了下去,紅白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