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棲雪殘案(九)
查案這麽些天,司徒誠總算是把此案與這兄弟三人的關係原委給聽明白了。
敢情最關鍵的點居然在這!
原本毫無頭緒、連作案動機都不大明了的案子因這三個孿生子的出現頓時便明了了不少。
也有驚無險的忽略了關於這三個少年越獄的那檔子事。
“既如此,那你們倆是否……”意思已到嘴邊,卻不知這事具體該咋問。
司徒大人臨時卡巴住了,遠落卻奇跡般的會了他未出口的意,便答道:“我們雖然沒有練過控製靈蘊一類的法術,但平時多少也感覺得到一點牽連……”
“現在呢?”
遠落歎著搖了搖頭,“那天之後就沒再感覺到了。”
先前鬼曳探他們倆的靈時也沒能輕易探到遠回的靈勢,雖然約莫探得到些許端倪,但卻因為此事仍留有諸多疑點,故沒有冒險深查。
“如果是這樣的話,遠回很有可能就是落進了善於控靈之人手中。”
司徒誠抱著手沉思了片刻,終於還是緩了幾口氣,道:“不管怎麽說,至少現在我們已經明白了凶手的一個作案動機,也算是不小的收獲了。”
尚書大人總得想法子讓自己寬寬心,否則就陛下這慘案的可憐巴巴的兩個月,真得逼的人去跳河不可。
“但是陛下隻給我們兩個月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仍然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易塵追自己卻愁上了,司徒誠稍稍一愕,卻又笑了一臉沒心沒肺,拍了拍易塵追的肩便寬慰道:“嗐,這個你不用有壓力,陛下的目的在於查清此案,不在於閑著沒事找茬,兩個月要實在不夠,大不了我去負荊請個罪,實在不行就拜托咱爹上朝求個情,欲速則不達,總之隻要盡力就好了。”
司徒誠這說的倒當真輕鬆,也的確能寬人心扉。
但易塵追著實有些掂不明白,司徒誠這到底是真的不把這期限當回事,還是隻是顧及他初出茅廬所以不想給他太多壓力,不然如果真是那麽輕鬆就能延期的話,為何不一早就將情況告知於他?
“既然這件事與你們倆有關……”司徒誠言至一半又想了想,似乎有所猶豫。
“大人有什麽需要我們的地方就盡管說,隻要我們辦得到,就一定竭盡全力。”
司徒誠半倚著桌案,兩手反撐住桌沿,神色有些沉落,“你們什麽也不用做,隻是需要冒點險。”
司徒誠的意思,易塵追一聽就明白了,“誠兄的意思是要引蛇出洞?”
“如你所言,我們眼下有兩種最大的可能,一種是凶手可能還會找機會抓他們倆,另一種便是凶手想要利用他們孿生子之間的牽絆做點什麽,如果一味嚴防死守的話,實在很難得到突破,所以,也許我們該給凶手一點‘機會’。”說時,司徒誠瞧了那兄弟倆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們的意見。
“隻要能幫大人找到凶手,什麽險我們都能冒。”這倆孿生少年既對先前那是心存理虧又急切的想找到遠回,故而懂事的叫人心憐。
如此,司徒誠也是真沒法跟他們計較先前那堵牆的問題了——翻篇就翻篇吧。
“那麽從今日起,二位就請住到我府上。”
“好。”
——
鬼無將“逐月太子”送回滄海閣後,直至今日在閣中臨時掌事的幽竹才終於遞了信回京城。
那副朽骨的大體情況已經被揣摩了出來,雖然他先前看起來像是個“活人”,但這東西的確是個死的不能再透的玩意兒,而且也毫無煉化注魂的痕跡,詐屍詐的著實匪夷所思。
雖然這個情況看起來基本可以算是毫無收獲,但元帥大人憑著常年練就的老謀深算,生生從這裏頭刨出了點端倪——也就說那個借屍反陽的魂選擇對象可以說是不需要任何條件,選擇誰,選擇什麽身份,完全憑此魂自己的意誌和居心而定。
如此,再折頭看昔年被北山君追殺的這一百八十一人時,似乎便有了某種巧合將這兩件事隱隱的連在了一條線上。
假若這個“逐月太子”與先前那一百八十一個人的確是同一魂所為的話,那應該還會有別的“巧合”。
思緒行進至此,才暢順了不過片刻就又被卡住了。
君寒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煩惱……
不知不覺間,又在書房裏耗磨了大半日,縱是耐心沉穩如元帥大人也實在悶不住了。
君寒頭昏腦脹的推門出屋,從未如此刻這般果真欣賞出了春色的明媚可愛,好像深思熟慮磨了自己這麽些天,還無心插柳的磨出了幾分文人賞景的雅興。
這操勞的日子啊,若非君寒天生一頭白發的話,就這些天耗下來估計也得白了。
孩子們都不在府裏,居然還果真有些清寂,走到校場邊也隻見一排鐵甲寒森,等閑時常見的那幾個身影都了然無蹤,還怪有點不習慣的。
雖然就妖的壽命來看,君寒如今尚未過百的年紀還算是年輕氣盛,但常年磨打在凡人的紅塵裏,一不小心也真讓這年輕的半妖染上了幾分形似中年人的滄桑……
做人還真難呐……
但元帥大人好像從一開始也沒揣什麽“好好做人”的心,無非就是紮穩根基而已,怎麽如今明明已經刀槍不入,日子卻過的反倒勞碌了起來?
真是奇也怪哉。
君寒自認天生不屬於動腦的料,應該勉勉強強算是四肢發達擅長打架的貨色,怎如今卻偏偏要做起腦力的活——還真是世事無常。
元帥大人百無聊賴又不想回書房的在帥府十庭一景的院裏來回繞了幾圈,行至垂花門前本想進後院看看憐音,卻想想又作罷了。
倒不是不想見老婆,隻是突然又惦記起易塵追那邊的案子,似乎自己賤的有點討事的意味便抽身朝府門行去,也沒跟誰交代自己去哪便兀自騎馬簡行離城了。
元帥大人輕車熟路的揀了一條比藏在山林裏的近道還要偏僻的小路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去了棲雪莊的後門。
被大火霍霍了的是棲雪莊玲瓏的正門雅樓,而後門則還保留著那番“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漂亮模樣。
刑部封鎖了整個山莊,元帥大人賊兮兮的來訪自然也沒有往正門走的意思,便將馬拴在後門,兀自翻牆入院了。
易塵追一早就帶著那兩個少年去向司徒誠謝罪了,若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歸於和平開始談論正事,此處便隻留了鬼曳和李天笑兩相不會麵的各自忙活。
君寒突然造訪這淒清後院,正好在庭下跟李天笑撞了個正著。
元帥常年於官場磨礪,自然早已褪了早年一身亂刺的淩銳,便頗有禮數的先行拱手招禮。
李天笑迫不得已的回了他一下,“元帥怎有空來此?”他問的冷漠淡泊,君寒淺笑亦無親切,隻道:“閑來無事隨便看看。”
答罷,君寒又將此處掃視了一周,道:“李先生在此可尋到了什麽有用的線索?”
“搜到些許靈術痕跡,但那人行事似乎毫無章法,根本無法推測其出處。”
毫無章法……
君寒斂眉略有一思,旋即又不動聲色的藏住了那點異色,笑而邀約道:“查案原本便須相互協作,李先生既然獨自難以尋得突破,不妨與同伴商討。”
李天笑實在沒法把現在繞在周圍的這些人看作是“同伴”。
但元帥既已出言邀約,他也不好拒絕,便隻有一道跟著去了。
徐達的衛隊守在前門,元帥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後院裏鑽出,掩蔽了所有耳目直接鑽進殘樓前停屍的棚子裏,竟也把向來沉穩的鬼曳給嚇了一跳。
“元帥?”
君寒放眼掃望了一眼,片刻,隻泊然的評價道:“還挺多。”
鬼曳手裏捧著琉璃鏡珠,無數散絮般的靈絲雜繞其中,將原本剔透如含冰泉的鏡珠纏得幾近絮濁沫玉。
君寒垂眼瞧著他手裏的鏡珠,“這些都是從屍體身上搜出來的?”
“嗯,同屬於一人,但卻怎麽也匯不起來。”
君寒從他手裏拿過珠子,單手托著湊近眼前打量了一番,“也無章法?”
“說不清楚,但我的確辨不出此中路數。”
“沒有章法、路數不明,但揮手間便可取數百人性命,光從這點來看,這東西的靈勢的確夠強。”
早在君寒正經修煉之前,他走的也是這種野蠻路子。
“而且這個凶手很擅長隱斂靈息……”
“所以,連你也沒察覺他的動靜嗎?”
“嗯,”鬼曳應得很沉重,應罷似有思忖了點什麽,才又開口道:“很奇怪。”
確實很奇怪——此人行凶抽血之時必然要釋放靈勢,以鬼曳對靈息的敏感來開,不應該察覺不了。
君寒又將珠子放回他手中,又隨意掀了一塊蓋屍白布,瞧著一具未遭火噬、麵色寡白的屍體,道:“作案凶器查清楚了嗎?”
鬼曳一愕,“一直都在留意靈法,還沒有留意凶器。”
君寒翻過此屍頸子,細細端詳那道細短卻深的口子。
“畢竟這些傷口並不是靈勢直接導致的,能為靈勢引作凶器的東西很有可能與其屬性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