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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紅思(一)

  天山村玄冰棺的事元帥攬了,便由朝廷派了公務親自回滄海閣將此事了結。


  好在如今易塵追也長到了能當一麵的年紀,終於也能讓當騾子操勞了幾十年的元帥大人在家事的問題上鬆了口氣——其實本來也沒怎麽操勞過所謂的“家事”。


  君寒這次當真是毫無牽掛的離了京城,臨行前連例行的口頭交代都免了,兩袖一揮直接走人。


  玄冰棺早了元帥三日便到達了滄海閣,一早便被擱進了注靈匣進行剔靈,待元帥回到閣中,萬事便已準備妥當。


  剔過靈後,這口原本剔透的玄冰棺便沉澱了一麵濃墨之色,乍一眼瞧來,活像是鍍了金的玄木棺,裏麵的人影是徹底看不見了。


  此棺便被擱在先前給易塵追灌靈的巨石台上,沉寂的猶如一潭死水。


  “裏麵那東西的靈息如何?”


  “並未察覺靈息。”幽竹恭敬答道。


  君寒眉頭泊然一沉,挪眼本待再問,卻一眼就讓眼前這名喚“幽竹”的家夥給驚了一下,當即轉口便問:“你怎麽成這樣了?”


  “……”幽竹當頭挨了元帥大人本尊的一句嫌棄之問,不禁有點汗顏,便道:“近、近來繁忙,不大有空整理儀容……屬下失禮了。”


  其實這也的確不能全怪幽竹,作為草木之靈又逢生長之春,這毛發的生長速度著實有點難以控製……


  加之沒有總頭大人鎮場的滄海閣也的確繁忙,臨時被趕鴨子上架的幽竹也著實沒有勤快打點自己儀容的功夫——於是便成了這副炸毛躥天猴一般的造型,臉麵都快被劈頭蓋臉的毛發給掩沒了,空留了一雙翡翠般的碧瞳滴溜轉。


  君寒神色詭異的打量了片刻,終於還是抵唇輕咳了兩聲收起尷尬,道:“那棺材呢?可有禁製之咒?”


  “也沒有,隻是冰寒屬性甚甚,大概的確隻是用於保存屍體的……”


  百裏雲倚著門框,難得乖巧的跟空氣一樣站在遠處靜靜的觀望。


  瞧著這口徹底澱成了毫無通透可言的“黑石”的棺材,百裏雲心下似乎也被牽住了一根難以明晰的隱弦,也愈發好奇裏麵的那個人影到底是誰。


  好奇中卻又莫名的纏著一絲惴惴不安。


  “把棺材放去澱霜層。”


  澱霜層就在影落所在的底層之上,是君寒冰霜封息的延續之層,係連了整個滄海閣的靈勢,等閑時隻作空層,連雜物都不敢亂放。


  “這東西安險難測,確定要帶去澱霜層收拾?”百裏雲搶在幽竹應答之前先將此疑道出,然而君寒卻的確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便答:“那裏也是閣中靈勢最強之地,正好我還打算讓影落探一探棺中之人的靈識。”


  說罷,君寒便遞了個眼色給幽竹,幽竹連忙拱手應禮,旋即便指使了屬下將玄冰棺抬入地營。


  百裏雲也沒什麽話想說,便悶不吭聲的轉身出了門。


  “去哪?”


  百裏雲頓了一步,腦子飛快一轉,銜接無縫的答道:“我不在這些日子閣裏也有不少事需要處理,開棺的事我就不摻和了。”


  君寒的敏銳是天生的,這貨才這麽一推辭,他立馬就品出了幾分詭異的氣息。


  “那些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你也一起來。”說罷,元帥大人便隻留給百裏雲一抹瀟灑且毋庸置疑的背影。


  “……”


  百裏雲等閑時一天也有百八十次想造反的心思,今日卻是真想拍死這頭狼。


  然而不管百裏雲心裏揣了多大的不樂意,元帥到底還是他不敢真反抗的元帥,也隻有壓著一腔怨氣,老老實實的跟著去澱霜層。


  澱霜層內幽藍靈火浮空曳曳,探得人來便躲閃,卻又都被君寒一道靈勢給引回了正位,全都老老實實的一字排開往中留一條直道,成了兩排頗有幾分衛兵般挺拔的路燈。


  玄冰棺照君寒的指示被擱在霜地的中央,君寒便恰好在霜外止步。


  那擱棺材的位置大概恰好是影落的頭頂上方。


  “都下去吧。”


  “是!”眾人應聲中,百裏總頭又想借著旁人喧囂的掩護偷摸摸的溜出這是非之地,誰料那頭白狼竟連後腦勺都長了雙眼,百裏雲也才賊步一挪,便被元帥大人給察覺了。


  “百裏雲。”君寒冷聲這麽一叫,百裏雲隻好打消自己心裏的賊念頭,老老實實定步站住,卻還欲蓋彌彰的想給自己掩蓋一下罪行:“幹嘛?動兩下都不行?”說著,他便也裝模作樣的伸了個懶腰,順便活動了一下木胳膊的關節。


  這貨鐵定藏著貓膩!


  然而元帥大人心胸寬廣、日理萬機,也著實沒工夫、沒心情搭理他這點故意找事的毛病。


  百裏雲見也實在跑不開了,便隻好老實的定下心來,視死如歸道:“說吧,你要我做什麽?”


  “護法。”


  百裏雲滿臉扭了個詭異,“哈?”


  君寒不作搭理,徑直踏上冰霜走近那口嚴絲合縫毫無罅隙的玄冰棺。


  該不會是……暴力拆除吧……


  百裏雲的右眼皮狠狠的跳了兩跳,心感十分不妙。


  君寒已取下了指環,冷颼颼的瞥了一眼過來,“你在發什麽呆?”


  “走神。”百裏雲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近前了兩步,順手也捏起了靈勢,“開始吧。”


  畢竟這裏是滄海閣最關鍵的心髒部位之一,若要催猛勢也最好帶點防護,以防一不小心炸掉整個黑甲院。


  君寒先小心翼翼的引靈將整副棺材托至半空,然後才灌靈入棺。


  “喂,你下手悠著點,別把裏麵的人搞壞了。”


  “用不著你提醒。”


  玄冰這種東西極其難得,就連見多識廣的元帥大人今天也是頭一回收拾,方一施力便發現,這玩意兒的堅固果真不是吹的。


  就質地而言,這玄冰恐怕比靈晶都來得更扛揍——畢竟靈晶主要是靠靈勢支撐,沒了靈勢便是散沙一把,而這口玄冰棺這會兒連靈蘊都剔除了,還能讓元帥大人感到難以破壞,還真不是盞省油的燈。


  此堂空闊無物,一聲冰裂之音便可泛蕩三日不絕,被也隻是細淺之聲,卻生生讓這不絕的餘韻給黨成了幽詭之音。


  百裏雲看著那質地上佳且相當罕見比他那口陰沉木棺還金貴的玄冰棺被元帥這麽暴力破壞,實在是心絞滴血,便忍不住道:“別弄太碎,留著是個好材料。”


  也許君寒和他這輩子都隻有冤家互懟的份兒,百裏總頭嘴上才這麽提醒罷,那稀罕寶貝便“砰”的一聲,碎成了一把冰沙。


  “……”


  玄冰一碎,君寒便收起了摧枯拉朽的靈勢,散晶漫空飛旋,映著霜澤靈火在此幽冷堂中揮散了一片仿若流鶯飛火的璀璨,而那始終成謎的棺中之人也終於幽幽現了真形。


  此女一身暗金流紋玄衣,身形曼妙,浮空便如天女,周遭流瑩相伴,淒豔又如謫仙。


  此影一現,百裏雲心弦一哆嗦,靈術旋即一散,差點就崩了此處靈勢,好在君寒反應靈敏,才覺了他的異動便揮手收住了一把靈勢,吹灰半險的穩住了情況。


  絕對不是錯覺,百裏雲今天狀態很詭異!


  君寒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卻見這家夥故意繃了一臉若無其事的四下張望。


  “百裏雲,”


  “幹嘛?”


  君寒盯著那人臉上的麵具,問道:“你們蜀山是不是有個叫趙驚雲的?”


  百裏雲一愕,“怎麽了?”


  “我聽你師兄說,那個人臉上戴著一個繪有控靈符紋的麵具。”


  百裏雲驚而又驚的收回眼來,正見那女子臉上的玄底麵具赫然描著一個朱砂勾勒的符紋。


  “那個符紋與這個相像嗎?”


  百裏雲徹底怔住了——豈止是相像,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百裏雲半天沒有反應,君寒便轉眼瞧來,又惑然一喚:“百裏雲?”


  “嗯?”他乍恍似的回過神來,眼神茫然的與君寒的目光對了一下,便散亂的遊開,“一、一樣的……”


  君寒略然一蹙眉,“你今天很奇怪。”


  “有嗎?”百裏雲立馬又撚回了一臉仿若平時的漫不經心,卻有些不自然,“哪奇怪了?”他抱著手也走進霜坪,故擺了一身無所謂的架勢,“你接下來要幹嘛?確定身份?”


  那女子被靈勢托浮在半空,如生人正立,君寒瞧著她臉上的麵具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道:“先探她的靈識。”


  “鬼曳不在。”


  君寒垂眼瞥了這霜坪一眼,“這裏有影落。”


  百裏雲正想問“影落那半死不活的玩意兒能辦事嗎”,卻還沒等他開口,周遭靈勢便已陡然強起,卻無殺勢,也很平穩,一探便知是影落的那一身半仙靈力。


  ……百裏雲莫名有種可能被“偷聽”了的不爽……


  影落雖然沒現身,但那靈勢卻足以將此堂完全包裹,周遭騰起霜白薄霧一般的靈息,襯得那抹靜瀾無波的身影更如雲中仙。


  縷縷靈絲攀上那抹黑影,纏繭一般在她身上盤旋悠繞,絮成了一個虛透的光球,將那個人完全托裹其中。


  她臉上的麵具有相當強悍的製靈之用,為了方便探靈,影落也抽了一絲靈縷纏近她的脖頸,輕輕挑落了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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