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終章
曲銘聞言，卻是開心地笑了“那就要憑你的本事了。”
洛苡雪越是生氣，他就越是開心。
意識到自己生氣隻不過是敵人的武器後，洛苡雪便深呼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沒心平複下來，冷淡道“你以為白白在小衣身上麽？”
曲銘聞言眼睛一眯，卻沒有太大的動作，隻是道“你以為我會信？”
天空中的源邪怎麽也想不到失去女兒的源清居然會繼續幫助那個殺死自己女兒的洛苡雪，化為人形來到地麵上，冷聲道“源清，沒想到你還是個膽小鬼。”
源清此刻也化形成人，沒有再看已經被自己撕成碎片的常家大哥，轉而對上源邪的藍色眼眸“源薇薇背叛龍族，投靠敵人，早已不是我源清的女兒，更不是龍族的親人，雖親生骨血會痛心，但叛徒不除，龍族便永無寧日，何況它曾經使用禁術潛入藍蝶衣的身體裏，試圖殺死我龍族友人洛苡雪。”
洛苡雪聞言一愣，原來當初那個陷害自己的人是它。
不過她真的沒有想到源清居然如此的深明大義，心中帶了微微的感動。
人生有這些朋友，足矣。
洛苡雪將白白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著曲銘明顯差異的眼神，笑了笑“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你從小衣身體中出來，我把不死之心給你，怎麽樣？”
曲悠澤剛剛醒來，就聽見這麽一句，微微蹙眉，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曲銘聞言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麽？雖然你我不過一麵之緣，不過我看得出來，你絕對不是為了自己朋友放棄天下人。”
聽到對方的讚譽，洛苡雪並沒有絲毫的驕傲，隻是語氣平淡道“誰說我要放棄天下人？現在金身已毀，你隻有金腦，雖可以永生，但是畢竟力量單薄，想再創造一個不死之心和金腦，恐怕花費的時間會更多吧，而這段時間，我依舊有下手的機會。”
曲銘眯起雙眼，聽懂了洛苡雪的意思。
曲悠澤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睜著眼，卻看得見洛苡雪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
他想幹什麽？曲悠澤莫名地，有一種濃烈的不安蔓延在心間。
神雕殿主聽到這麽一句，心中一凝，曆聲道“洛苡雪。將不死之心給孤，孤幫你奪回藍姑娘。”
曲銘聞言原本平淡的臉色才終於出了一絲絲裂痕“身為我的後輩，不知道孝敬祖宗？”
“嗬，魔物豈能做我祖宗？”
洛苡雪眼睛一眯“既然你們都想要，那麽就看看誰的速度更快一些吧。”
蘇榭在一旁聽著蹙眉，蘇言站在蘇家主的身後，看見自己的爺爺唇角露出的一抹陰狠微笑。
心中一震。
洛苡雪的兩側是神殿殿主和曲銘，身上的白白蹭了蹭洛苡雪的臉，十分親昵的樣子，洛苡雪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眼神中閃過一樣的光芒。
身邊的兩個人一驚出手，洛苡雪不慌不忙，蘇家主趁著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時候，突然進攻，蘇榭想攔住對方卻已經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蘇言猛地出現，推開了洛苡雪，被推開的人滿麵震驚，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嘶吼了一聲“不！蘇言……”
轉過頭，看見的隻是蘇言帶著痛苦卻又解脫的微笑。
此刻的他，身上聚集三個人的功力，洛苡雪剛才就是算好了他們兩個人的攻擊速度和時間，所以才想到讓他們彼此消磨，最後同歸於盡。
當然，這樣做的下場就是自己和白白都被波及，難逃一死。
縱有對這世間千般不舍，洛苡雪依舊選擇了犧牲自己，森羅冥火和梵天雖然厲害，可是離得遠，開始的時候如果沒有看出自己的計劃怕是不會出手，蘇榭的功力不夠，曲悠澤還在昏迷，天上的兩條龍打得火熱，可是自己唯獨忘了，還有蘇言。
三個人的功力打在一個人身上，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可是蘇言的身體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化，從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漸漸變成全身發黑，七竅流血的幹屍。
可是三個人依舊不能鬆手，不是他們不想，而是已經做不到了，除非有一個人能夠自殺，然而他們本就為敵人，又如此自私，又怎麽可能為對方而自殺？
洛苡雪眼中劃過一抹猩紅，森羅冥火和梵天呆了一瞬也總算是明白了發生什麽，想要幫忙，卻於事無補。
蘇言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對世間一切還沒有完全看遍的天真少年，曾經在龍族禁地中對自己表示好感，他一直把對方當做弟弟的人，沒了……
洛苡雪一個踉蹌，低頭看見地上躺著的，似乎睡著了一般安詳的白源，狠狠地握住拳頭，仰起頭，發出一聲驚天怒吼，身上的氣息不停地變強，從一名法師導師直線上升……
法帝？不夠，怎麽會夠？法聖？不夠，遠遠不夠！
曲悠澤此刻狀態很差，但是看見洛苡雪這個狀態卻也顧不得自己了，森羅冥火和梵天想要阻止洛苡雪的崩潰，卻根本進不了對方的身體，那是一股十分強悍的力量，配合著長生訣，即便是光係也變得可怖起來。
蘇榭拔劍衝上去，想救出蘇言，卻被三個人強大的攻擊阻擋回去，跌得滿身狼狽。
曲悠澤一步步走向洛苡雪，口中呢喃著“雪兒，雪兒……”
“曲公子！”森羅冥火有些心急地叫了一聲“丫頭她現在很危險，不能靠近！”
可是曲悠澤充耳不聞。
森羅冥火上前想要拉住對方，卻被曲悠澤的一個眼神凍住“誰也不能阻止我。”
回過頭，對著已經陷入魔障狀態的洛苡雪，一字一句清晰道“曾經興國大陸上，你瘋魔過一次，那麽大的艱難你都挺過去了，怎麽，現在還是要這般自暴自棄麽？”
“這樣的話，你將會失去更多的朋友，失去自己的師傅，還有我。”曲悠澤看著洛苡雪漸漸平靜下來的琥珀色雙眸，忽然笑了“你舍得失去麽？”
自然是不舍得的，洛苡雪閉上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裏麵是滿滿的堅強。
嘴中蔓延著血腥味，洛苡雪明白，這是因為自己一次性如此晉級直升法尊，身體已經承受不住的後果，可是現在的自己還不能倒下，她必須站起來，麵對這一切。
手中的神皇劍發出一聲悲鳴，洛苡雪速度極快地將它刺入藍蝶衣的體內。
頂著強大的阻力，洛苡雪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被壓碎了，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必須將曲銘殺死，毀掉金腦，否則對方一定會將藍蝶衣的精元全部用完，直到藍蝶衣身死。
因為被洛苡雪攻擊，本來就有些逞強的曲銘更加是支撐不住了，操控著自己迅速出逃，想用藍蝶衣藍拖住對方。
然而她還沒跑出去，就已經被洛苡雪抓住了，神皇劍刺入金腦中，曲銘還來不及喊上一聲“不”字，就徹底消失栽了這個世界上。
白白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有些悲傷的樣子，蘇家主和殿主此刻也是筋疲力盡，神殿殿主看見洛苡雪殺了金腦，十分憤怒，上前還想搶白白——“孤沒輸！孤這一生都沒有輸過！”
曲悠澤手中扇子一轉，結束了對方的狂妄之語，更加結束了他們之間這麽多年的恩恩怨怨。
種因得果，誰是誰的劫難？
曲悠澤看著對方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如今卻死於自己的一扇之下，心中不知該有何種感觸。
母親，如果你看見了，會開心麽？
或許不會吧，會怪我殺了父親麽？
風輕輕起，帶著些許的呢喃，曲悠澤沒有看見，在這充滿血腥之氣的地方，有一隻渾身火紅的鳥在身後悄然飛起。
鳥兒頭上插著一根黑色的羽毛，似乎是黑暗的象征。
世間輪回，究竟緣起何時，終是不為人知了。
而蘇家主則是呆呆愣愣地看著地上，被自己間接害死了的渾身隻剩下骨與皮的蘇言，這孩子自己從小帶在身邊，他和蘇榭的父親在生下兄弟倆之後便過世了，那個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對家人的陪伴實在是太少了，可縱然心有反思，終究還是無法令人起死回生，便將自己所有的情感放在了蘇言身上。
他的好孫兒，隻剩下白骨。
“哈哈……哈哈哈……”蘇家主瘋狂地笑了起來，抱著蘇言的屍體，流著淚，臉上卻是笑的“言兒，爺爺給你買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好不好？你最愛吃那個了，可是爺爺怕你吃甜食誤了大事，總是不讓你吃，你一定怪爺爺對不對？”
成大事者，心不能軟，喜吃甜食者心軟。
“還有釣魚，爺爺一直說陪你去，可是總是忙，你看你都不理爺爺了……”
洛苡雪硬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手中的神皇劍插進大地，染紅了一方土地。
“噗”地吐出一口鮮血，眼前陣陣發黑，最終昏死在了曲悠澤的懷中。
蘇榭從地上爬起來，看見蘇家主似乎要抱著蘇言跑，本來是想攔住的，可是聽見了對方口中的言語，看著他癡傻的模樣，懷中之人明明連臉都看不出模樣了，可是老人依舊沒有嫌棄。
親弟死的悲痛，在這一刻化成了無限喟歎，再多的憤怒又有何用？蘇言死了，又有誰心中的傷能比得過蘇家主？寧願瘋掉，也不願意相信事實。
自欺欺人。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般執著？蘇榭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蘇家從今以後，正在也與他無關了。
天地之間歸於平靜，常柳和常家二哥看著這令人悲戚的一幕，也沒有說話，與他們廝殺的那些曲銘帶來的子民們此刻似乎恢複了神誌，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神情，明顯是之前被操控了。
常家兩位也沒有為難他們，放著這些人走了。
縱有千般不是，人死之後不過黃土一捧，還能剩下什麽呢？
當洛苡雪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比較素氣的屋子裏，裏麵的裝潢有些眼熟，竟是空流穀。
曲悠澤進來送藥，看見已經醒了想要下地的洛苡雪，連忙放下手中的藥碗“你怎麽起來了？快躺下。”
洛苡雪感覺自己的嗓子幹的厲害，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指著桌子上的壺，看向曲悠澤。
曲悠澤心領神會，連忙為洛苡雪倒了一杯清水。
“其他人呢？”喝了水之後，嗓子總算是沒有那麽疼了，洛苡雪便開口道。
對方將她喝完的杯子放在桌案上，一邊拿起藥碗一邊道“為了送我們回來，郝牧身死，蘇榭心情不好，打算雲遊四海了，森羅和梵天倒是跟過來了，他們主要任務是給你煮藥煉丹，至於常家那兩位，全憑造化了。”
曲悠澤將手中的碗遞給洛苡雪，對方接過來，問道“源清呢？”
“帶著源邪回龍族了，他們和火龍族好像開戰了，源邪應該還是罪龍吧，它說有空一定會來看你的。”
洛苡雪聞言點點頭，看著眼前的藥汁，突然蹙起眉頭——“還有一個嚴肅的問題。”
“恩？什麽？”
“我不想喝藥，可以麽？”洛苡雪一臉空大仇深地看著眼前的藥，似乎對方是什麽洪水猛獸。
曲悠澤完全沒想到洛苡雪竟來了這麽一句，失笑道“不行，這是給你調養用的，丹還在煉，當日你因為強行晉級，身體經脈盡斷，現在雖然連上了，可是也很脆弱，丹藥都沒有辦法直接吃，快喝藥。”
“可是苦啊。”
洛苡雪從小最怕苦味。
曲悠澤盯著對方的臉看了許久，突然伸手將洛苡雪手中的藥碗躲過，然後一仰頭，全部倒入口中。
“你做什……唔……”洛苡雪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對方封住了唇，苦澀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可是洛苡雪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不覺得有多苦。
溫柔地將自己口中所有的藥汁都送入洛苡雪的口中，曲悠澤這才放過對方，嗓子暗啞道“苦麽？”
洛苡雪撇了一下嘴，難得露出幾分撒嬌的意味——“苦。”
曲悠澤微微一愣，然後突然伸手拉住對方的纖纖玉手，盯著洛苡雪琥珀色的雙眸，一字一句認真道“那以後，苦澀我與你一同承擔，再也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
聞言，洛苡雪一怔，隨即嘴角展開一抹淡淡的微笑，發自內心的，似乎讓院子裏的桃花都失了色。
心中微歎，這人還真實誠，怎麽能是苦的呢？明明是甜的。
嘴上卻漾著微笑——“好。”
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