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皇帝阿保機
得到盧文進,阿保機如虎添翼,錦上添花;盧文進新進契丹,也欲立戰功,遂向阿保機建議南下進攻幽州。阿保機授予盧文進幽州兵馬留後,揮軍南下圍攻山北八軍的振武軍。
振武軍所在地朔州,自古就是中原漢人政權與北方遊牧民族爭奪最激烈的地方,多次爆發激戰。
山北八軍背靠燕山山脈,前有幽州的支撐,是中原地區的重要軍事基地和屏障,因了盧文進降契丹,齊齊失陷於契丹。中原漢族由此失去了北方最重要的一堵擋牆,暴露在北方遊牧民族的鐵騎之下,任其踐踏。
三月,盧文進引契丹兵再攻新州,晉新州刺史安金全棄城逃走。盧文進以部將劉殷為新州刺史,李存勖命幽州節度使周德威領兵3萬攻打新州。
周德威於城東安營紮寨,經過10天奮戰,損兵折將,仍望城興歎,未能攻入城內。
阿保機卻在盧文進等漢將的幫助下,打敗周德威,再度圍攻幽州城。
盧文進並不是驍勇的戰將,也不是文武兼備的領兵之才,隻是,他在晉軍服役多年,對幽雲一帶地勢環境非常熟悉,又熟知幽雲各城池守衛、裝備、及各將戰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在晉軍還未調兵遣將、還未將這個小小的叛國裨將放在眼裏時,燕北八軍已失,新州、蔚州五州盡毀,北方遊牧民族南下的最大障礙、也是唯一的障礙——幽州城也危在旦夕。
幽州,在血與火中艱難屹立。
血流成河,火焚城毀,沒有人能知道明天是否還活著,沒有人知道明天還能否看到新升的太陽。
如果說幽州自古就是一個苦難的城市,而此番連續十餘年的戰爭血火,前番因了晉、燕、梁的爭奪,是內戰,而此番,則是因了盧文進這位曾經的隊友、現在的叛國者,使他的同袍們不斷在血火中沉淪,家毀人亡。
“天皇帝!”一縷拂塵輕飄而過,耶律阿保機最器重的漠北上京道教邱真人輕逸進帳,向阿保機微微一揖。
手拿拂塵不是凡人。邱擇端是契丹帝國天皇帝時時禦見的真人,其道行和見識皆天下少有。
“真人近日可觀天象?”阿保立於大帳北麵,他的麵前是一幅銀線繡製的軍事地圖,微微側身。
真人點頭:“小道每日均夜觀天象。”
阿保機轉身,經過調理,此時的阿保機已恢複如初。他高大威猛,精神飽滿,腰圓肥厚,麵色紫黃,容貌厚重。
他走近邱真人:“可有異象?”
邱真人道:“聖上乃紫微星下凡,擁左輔、右弼為其輔佐,天相、文昌、文曲為之部從,天魁、天鉞為之傳令,日月為之分司,更喜會合祿存、天府,其威能製火鈴為善,能降七殺為權。製化解厄。功蓋天下。”
阿保機點點頭。顯然,這些說詞他已聽過不止一次。
“那皇長孫——”阿保機似乎漫不經心地提起他最關心的事。
“皇長孫乃紫微星入命,相貌奇格,鼻子豐窿,鼻梁挺直,直上印堂,實乃伏羲之鼻,主大貴。”邱真人不緊不慢地回答。
阿保機再近一步:“近日天象可有異常?你實實與朕道來,不得有所保留。”
真人微微頷首:“天皇帝不必多慮。皇長孫命中有此一劫。”
阿保機又問:“他可安好?”
“自是安好。”
“真人可知他在何方?”
“皇長孫便在聖上眼皮之下。”
阿保機聞言一怔,忽地大笑:“哈哈哈,我說真人,你莫不是聽了那屬珊軍小將的話,拿來眶我開心哄我作甚?”
邱真人也燦然一笑:“天皇帝何許人也?豈是隨便能打逛語的?小道未曾見什麽屬珊小將,屬珊軍乃地皇後述律後親自執掌,小道豈能隨便見便見?也更不知她有何言語。”
阿保機目光如炬盯著邱真人,良久又哈哈大笑:“原來確如真人所說。上午有屬珊軍小將來報,說在桑乾河之南、鳳凰山看見過皇長孫。”
邱真人有些疑惑:“桑乾河之南?小道昨日夜觀天象有異,便通宵觀看,後隱約可見幽州城有紫氣上升,小道正不解,原來皇長孫出現在桑乾河之南。”
“你說什麽?!”阿保機抓住邱真人,“你說幽州城有紫氣上升?”
真人微微點頭,又搖搖頭:“小道正不解。如是皇長孫在幽州城,自是紫氣東來。但幽州城昨夜卻有兩股紫氣,相互纏繞交替上升,雖是隱隱約約,卻是千真萬確。”
阿保機蹙眉:“怎麽會這樣?難道是周德威已經潛回幽州?”
真人搖搖頭:“契丹大軍氈車連營百裏,將幽州城圍得水泄不通,周德威要想自天而降也難度過這百裏大營是難上加難,何況要從新州之外穿插?再說,周德威乃一將星,正勢單力孤,孤星暗淡,豈有紫氣東來之說?”
“那就好。”阿保機放心了。
“隻是,這幽州城之紫氣確為兩股,小道也不解。”
阿保機喃喃地說:“怎麽會這樣?”
素來崇尚中原漢文化的耶律阿保機,自恃為炎黃子孫之正統,雖長年生活在塞外苦寒之地,但對中原各教派、各聖人學說卻是萬分尊崇。
在耶律阿保機建立契丹帝國的第一年即神冊元年,便著手在漠北修建孔廟,隨後又大量建起道觀、佛寺,一時僧、佛、道人士如雲,國民皆謂自己與漢人無異。
耶律阿保機在建國之初也按中原王朝皇族更替的嫡長製製度立長子耶律倍為皇太子,雖然他明知這會令地皇後之不喜。而耶律兀欲是耶律倍的長子,也是他耶律阿保機的嫡長孫,如無意外,也將是偉大的契丹帝國之皇太孫。
一個偉大王朝的興旺興盛,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需要後繼有人。這一點,所有位居九五之尊的王者都明白。而當一個王朝的繼承人誕生時,全民皆慶。
按中原王朝的傳統,耶律兀欲是繼耶律阿保機之後、耶律倍之後偉大的契丹民族的統治者。
他能不上心嗎?
“這是軍中畫師按屬珊軍阿裏滾的描述畫像,正是此三女子攜皇長孫同行。道長可一觀此三女子?”耶律阿保機將軍中畫師的畫作遞於邱道長。
邱道長接過,先是大致瞄了一眼,後睜大眼睛睜在畫中之人。
“聖上確信此三女子攜了皇長孫回幽州?”邱道長很是疑惑。
“正是。”
“皇長孫便無大礙,看他在那女子懷中甚是安康,倒無慮他事。”邱道長輕輕點頭。
“那麽?”耶律阿保機意會出另外之意。
“此女子非常人。畫中這抱有皇長孫之女子天庭潔潤,端莊喜慶,似有鳳凰之像。”
“鳳凰之像?”耶律阿保機搶過畫作仔細看,滿腹疑問:“她也就容顏靚麗些,在這亂世之中,縱算有傾城傾國之姿也難保曇花一現,況且並無長輩陪伴獨自在外飄零,或許就一沒落官家之女,哪裏有什麽就會有鳳凰之像?”
邱道長歎口氣,“古人雲相輔相成。看皇長孫怡然自得便可知他與那中原女子相得益彰。君不見那女子多處有傷但皇長孫還是依在她身邊嗎?或許幽州城之紫氣俱由此而來。”
“什麽?!”阿保機大吃一驚,“此為吉還是凶?”
“吉凶皆由天定,豈是我等能揣天意?”邱道長悠悠地看向遠遠的幽州城,“人在城中,城困人囚。鳳凰落湯,龍遊淺水,吉凶一線,福禍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