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出城地道
那是一條狹窄的地道,入口高度僅有一米左右,在張王廟的供奉案幾下。鳳兒和翠兒率隊走在前麵,躬腰進入地道後,其餘眾人依次進入,最後隻有子薇和那賊眼睛。
他假裝風度翩翩地彎腰伸手:“娘娘請先行——信民為娘娘護駕,我是你最忠實的護駕者!”
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賊樣子,子薇很想一巴掌拍去:此人肯定別有居心。
“你先進!”子薇冷硬地說,用竹棍戳戳他的屁股。她走路還有些吃力,遂拿了一根短竹棍當拐杖。
萬一他走在最後什麽時候溜掉呢?或者是契丹奸細呢?那這條地道就暴露了。
賊眼睛一怔,彎腰進入地道口,回頭隨之笑笑:“娘娘可別離信民遠了,不然不能享受娘娘普照光輝,信民難有萬全之策。”
子薇冷哼一聲,由著他冷嘲熱諷,隻要他能和大家一起采了藥材回城就好。子薇瘸著腿隨之進入地道。
城牆上的喧器漸行漸遠。
眾人彎著腰,慢慢地摸索前行,地道在城市地底下蜿蜒。子薇的視力在黑暗中一時無法適應,慢慢地拉開了與眾人的距離。
前麵傳來小聲的命令:“跟上,要過護城河了。”
這是鳳兒的聲音。她是知道這地道的,她是走過這地道的——不然她何以知道現在走在護城河下邊?——但是她剛才說不知道有地道,想必是沒有得到陸李氏的允許。
陸李氏假借子薇睡夢中之口說出此地道,實在讓人百口莫辨!
子薇明白一個事實:幽州城所有的地道,如同幽州城所有的行政事務一樣,都潛規則地掌握在陸李氏這個表麵上沒有任何權利的貴族婦女手中。
陸士航早就下死命令,嚴禁任何人私自出城,輕則處以私渡關津罪,重則處以叛國死罪。但陸李氏卻掌握著幽州所有的地下通道。或許,連陸士航都不清楚他的妻子在掌握著幽州地下通道。
“娘娘——娘娘小小年紀,真能夢中指路、預測禍福?”前麵傳來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是那個長著賊眉鼠眼的人。
子薇將手中的棍子向暗黑中的人影戳去:“別人可以不用這麽叫,你必須這麽叫!”
前頭那人回過頭來陰笑:“我可不可以叫子薇?或者小子薇?或者小徽之類?這總比娘娘好聽多了啊!再說我們年齡也相差無幾,叫娘娘多生分呀是不是?”
子薇氣得不行,低吼:“你再亂說,我讓你好看!”
前麵那人無奈地調笑:“哈哈,不識好人心。”
腳下漸漸有些涼氣,泥土變得濕潤略滑。
好爽啊,比外麵那攝氏40度華氏102度的高溫酷署天氣可算是神仙福地。或許今天還不止攝氏40度華氏102度,隻怕有攝氏45度華氏107度了,是可以熱死人的天氣。
實際上,這些天也一直在熱死人,幽州城每天都在死人。戰爭、時疫、酷署,哪一樣都是令人活不過去的坎兒。
眼睛漸漸有些疲累,在這舒適的環境裏,高度緊張的精神突然鬆懈,想坐下來休息,想停下腳在這涼爽的地方睡上一個安穩覺。子薇的眼皮漸漸有些沉重,腳下一個踟躊,險些摔倒。
“娘娘小心!”黑暗中,一雙大手驀地扶住她。
子薇聽得出來這是誰的聲音。
她甩開他的大手。
“這地道裏少有人通過,令人窒息。集中精力,加快腳步,跟上前麵!”那個討厭的男人貌似體貼地說,聲音裏是假裝的溫柔。
子薇的眼力不算好,但是她的聽力是一等一的,能從聲音聽出一個人的心思,比如現在——他在假裝討好。
她擠過他,他略一側身,她走在前麵,但是她的耳朵卻在聽身後人的動靜,知道他在跟上,沒有往回走。
如果他往回走——不是人渣也是契丹狗,她會殺了他。
地道的出口在鳳凰山紅樹林裏的一座道觀裏。
奇了怪了,在這北國,寺廟林立,卻是彼此相連,不知這是否與北魏拓跋燾大規模滅佛相關,估計當時的僧侶們都有唇亡齒寒的感覺:你今日滅佛尊道,他日難保不滅道尊佛,所以,大家就抱團取暖。
沒有永久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隻有在共同的敵人麵前,原本相對的仇敵也會化敵為友,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娘娘!”這時的鳳兒、翠兒持箭昂立,顯出特別的風姿來。
“叫我姐姐或子薇吧,這在城外,這樣叫著方便。”子薇走出地道口,大口大口地喘氣,一時無法適應洞外的強烈光線,用手擋了光線,眯起眼睛說道。
“這樣叫好,子薇。”緊跟著出地道口的那個討厭男人嬉皮笑臉地說道,“子薇,小子薇,多親切啊。”
眾人掩嘴一樂。子薇冷麵不理他。
“我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衛禮,保衛的衛,禮貌的禮。”他又說,“免得等會大家不知怎麽叫我。”
眾人都不應嘴,他沒趣地閉嘴。
實在忍不住了,他又自言自語地說,“或者大家都編個號?這樣也好招呼人呀?”
還是沒有理他。
“如今這世道有理智和思想的人總是格格不入的。”那叫衛禮的人歎息道,“都說世道變得快,其實人也變得快。今天是個小娘子,明天就變成了大神,匪夷所思啊。”
眾人皆不應他的嘴,他說得無趣。
子薇聽到最後一句是在暗諷她,轉身朝向他:“你長的和類人猿蠻相像的,怎麽不說點人話呢?”
衛禮被嗆得想說什麽卻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鳳兒和翠兒掩嘴竊笑。
艾葉趕上兩步攆上衛禮,附在他耳邊說:“你要是不想橫死這河裏就閉嘴吧,我家表小姐可是省油的燈。”
衛禮聳聳肩膀:“豈止,是廢油的燈。”
子薇站在略高處,燦爛的陽光照在她身上,籠罩著她嚴肅的臉,使她有一種聖潔的光輝。
“你等找好地方掩藏好自己,但要能隨時看見我們渡河。如若北岸契丹遊騎兵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或者全力射殺,保證我們采藥者安全渡河。你們是我們采藥成功的保障!”
子薇小姐很嚴肅地分派弓箭手工作,說,“在采藥者安全渡河回來後,保護大家返回。如有人先撤,格殺勿論!如果有組織無紀律,我們注定隻有死路一條。明白嗎?”
鳳兒、翠兒均是一愣,可能她們從沒有想過從柔弱的子薇嘴裏會說出此等來曆話來。
“諾。若有人先撤格殺無論!”鳳兒和翠兒齊聲答道。
“善遊者,幫助他人過河,往返背負藥材渡河,所有藥材放於這南岸,由弓箭手保護!”
那個油嘴滑舌、偷精耍滑的衛禮望著陽光籠罩中的子薇,有些呆愣愣的,根本沒聽進子薇分派的任務。
子薇接著簡短地下達命令:“善跑著隨我采藥材,健壯者將藥材置於善遊者處。你等可明白?”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明——白!”衛禮故意拖長聲音應,然後懶洋洋地問:“我們並不知采什麽藥材呢!”
TMD!去死吧!田舍漢!去吃狗屎吧!
眾人都默默地看他一眼,四散。
子薇尋找最合適的跳水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