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小狼命數
“甄家小娘子！”道長見子薇有些思想恍惚，遂領頭往花園走去。
子薇跟在道長後麵，她並不識得道長，不知為何道長要與自己獨自說話。
“道長是否聽信了市井坊間那些無知傳言？”子薇有點哂笑，假裝漫不經心地說。
道長淡淡一笑，自顧自地說下去：
“或許你是潞州甄氏。亂世之中，應命英雄俱大多出自民間。小道數月來夜觀天象，想探竟世事變化之無常，救黎民百姓於水火。曾竊以為，契丹大軍三十萬圍困幽州，幽州必敗，如若再堅守，最後是生靈塗炭，一樣城毀人亡。”
“那道長是要陸將軍獻城投降？”子薇驚訝地問。
道長微微一笑，並不解釋什麽，還是自顧自地說：“哪知幽州卻上承大唐王朝的庇護，下賴十萬民眾的誠心，盡管早已彈盡糧絕中卻數月不敗。在我大唐王朝的曆史上，幽州是最輝煌的一頁，不會隨大唐王朝的覆滅而煙滅於曆史洪流中。”
子薇無言以對，幽州黎民百姓的悲慘是用盡所有的語言都無法道出，隻可意會。降或戰，對幽州人來說都是死路一條，他們付出生命和淚水的代價所換得的隻是在苟延殘喘，每一天都在承受著更加沉重的折磨和死亡。
一月前，我夜觀天象，發現幽州有紫氣護佑。”馬道長繼續說，“小道我以為是看錯了。幽州兵災已久，血流成河，哪裏還有紫氣護佑？我以為是周德威或陸士航的將星之佑。但隨後，我發現這確實是祥瑞之紫氣。
當聽說甄家小娘子兩渡桑乾河，以來自西域之無名毒花毒殺契丹人於地道內等種種功績，小道以為是黎民百姓以訛傳訛，幻化的精神造像，自己塑造的精神信仰。百姓們需要精神安慰，以支撐他們痛苦的生命。
“以甄小娘子的年歲，如有精致的女工或者汗牛充棟的詩書都是可喜、可賀，絕不至於有擔負天下之責的能力和智商。”
子薇無可奈何地苦笑：正確，加十分！套用一個表情包的話：我一直在承擔與我年齡不相適應的美貌和智慧，我好累。隻是，你不知道我並不是十三歲，而是二十三歲。也並知道我來自何處擁有誰的靈魂。
走過花園小徑，看著一地敗葉，子薇歎息了一聲，人間八月花滿地，而這幽州仍是煉獄啊。
馬道長聽得這聲歎息，停步回頭看著子薇。
子薇並不清楚他的想法，也不清楚他的意圖，故而沉默不語，由著他說下去：“小道數十夜一直在幽州各城、各巷各坊觀察，想知道這紫氣緣何而來。”
“找到原因了嗎？！”子薇漫不經心地問。心想這紫氣是啥自己也沒見過，更不知哪裏有。
“至到我走進留後將軍府門，我都不能確定。”馬道長微微一笑：
“《商頌.玄鳥》有言‘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玄鳥乃商族始祖，殷商的祖先乃是其母吃了玄鳥蛋因孕而生；屈子《離騷》有說，‘高辛之世，玄鳥遺卵，娀簡吞之而生契，後王以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變媒言禖，神之也。’
相傳遠古時代，黃帝與蚩尤大戰，蚩尤呼風喚雨，吹煙噴霧，黃帝不能取勝。玄鳥化身為玄女，人首鳥形，來到黃帝麵前，對黃帝親言：‘我乃九天玄女，王母特派我來授你戰法，以救華族。’
在玄女的幫助下，黃帝遂大敗蚩尤。從那以後，我華夏眾族皆以玄女尊享祭祀，她騎著鳳凰，駕著彩雲，穿著九色彩翠華服，每次蒞臨亂世兵災中，俱是專門扶助應命英雄的上界女仙。
我三清觀乃燕北道教之首觀，素有七彩華服這鎮殿之寶。當日三清觀被焚，小道於火中隻攜此服幸存。現幽州城數月不破，小娘子數番功於幽州百姓，想來此服應與小娘子所有。”
道長滔滔不絕，言畢一揮拂塵，手中多了一套七彩華服，那華服絲絲縷縷如金如銀，當道長打開時光芒萬丈，周圍一丈之內俱是霞光籠罩。
道長將華服遞於子薇麵前：“或許有朝一日這套華服有助於甄小娘子。”
子薇驚訝萬分，連連後退，直搖手：“我與道長初次見麵，無功不受祿，豈敢收受如此貴重之物？再說幽州數月堅守，是因城牆上有陸將軍衣不解帶率領眾軍士死戰，城牆內有陸夫人殫精竭慮支援，我不敢冒功。”
馬道長點頭：“陸將軍為必敗之戰而戰，值得敬佩，陸府滿門忠烈實乃幽州之幸。他們都在盡著自己在這世上最後的職責。”
子薇有些不明白，心想：我不是這幽州之人，也不是大唐王朝之人，我來自21世紀，我是終究要回到我的家鄉金陵的。我不可能在這裏充當上仙普救眾人。
馬道長慷慨而談：“人生於世各有職責，我們所做的僅僅是因沿著自己的職責堅持走下去。而甄小娘子難道不希望扶助國民嗎？難道不願意保護你的親人和你的家園平安嗎？”
子薇覺得不可思議，如果此七彩華服的確乃當年九天玄女所有，幹嚷要贈自己呢？自己與他素昧平生。
馬道長的手一直伸著。
子薇堅持不收。
兩人僵立著。
“甄小娘子何故持而不收？就算什麽也不是難道不可以以此禦寒嗎？”馬道長問。見子薇不言，遂又淡淡地說，“甄小娘子乃清純少女卻有嬰孩，不婚而育，不育而子，正與天命相合。難道不是嗎？”
子薇抬頭大驚失色：他為何知道我乃清純少女？何以知道小狼非我親出？
難道是陸李氏告訴了他？
“甄小娘子不必在意。小道剛進這留後將軍府便已知端倪。你懷中之子並非親出，他也非普通人家之子。”
子薇更是駭然：“道長何出此言？”
馬道長一甩拂塵：“你懷中之子天生重瞳。重瞳與並瞳都屬奇貴之奇相。重瞳為奇貴，主聖德勤能，英明神武，為帝王之品。相傳舜帝為重瞳，項羽也為重瞳，都是奇相。無論是重瞳還是並瞳，遠看都隻有一個瞳人，近看則有兩個。”
子薇喃喃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些奇品，大抵為天地之神奇造化，千年難出一人。再者，甄小娘子懷中之子奇骨貫頂，有與眾不同的的頭骨，上插至頭頂百會穴。兩兩相較，此子非是一般富貴之子。以甄小娘之奇人擁有此子，當於亂世之中撥亂反正，鳳凰於飛。”
馬道長此番話說得子薇心驚肉跳，她一向覺得小狼很可愛，似乎與她天生有緣，但實在看不出他有何驚人之品相。
子薇抬頭勉強反駁：“也許，他終究不過是一個富貴之子，在這亂世中，富貴若煙雲，有何用呢？”
“隻怕此子並非一般富貴之子。”馬道長也堅持他的看法。
子薇不退讓：“就算是一般皇親國戚。”
“隻怕還在皇親國戚之上，今日雖有甄小娘子祥瑞之氣籠罩，但此子自身麵帶煞星，主兵禍之爭。”道長臉色冷峻。
皇親國戚之上？主兵禍之爭？！那不就是一國之君？或者如朱溫一樣篡唐自立的叛逆？
“請甄小娘子將此子交付於我，或許道門可讓他修身養性！”馬道長探詢地看著子薇。
他會殺了小狼！子薇心底有個聲音說道。
不！小狼這麽可愛。就算他有此奇相，我也要改變他的命數——我要帶他回到我21世紀的金陵，讓他一直在我的眼皮下成長為一個乖巧、懂事、好學上進的三好學生！
“不管他有何命數，他都是我的！不管是否由我親出，他都屬於我！任何人都沒有權利來過問他的事！否則，我以命相博！”子薇憤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