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愛耶?恨耶?
毅康剛轉醒的那一天,是他發狂以後的第三日了。雖然依稀對之前的事情有些印象,可是硬要說什麽記得,倒也不確切。他唯一在意的事情便是,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夢迴,無端端地沒了。
“阿寶!阿寶!”
沒了夢迴在身邊,就像是沒了毅康的命。他發瘋似地叫著阿寶的名字,過了好一會兒,阿寶才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臉的青腫傷痕,避無可避。
“你怎麽了?”
毅康愣了一下,見一起長大的阿寶這副模樣,一時間倒也忘了生氣。阿寶苦著一張臉,差點沒有被毅康的這句問話給嗆死。
“貝子爺,您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麽?”
毅康仔細想了一陣,隻覺得腦袋疼得很,在腦子裏鬧騰的,盡是些刀光劍影,別無其他。
“是不是,我傷的。”
阿寶沒說不是,也沒說是。不過這態度,多半就是默認的態度了。
“爺,奴才出去給您打點熱水過來。您這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也過了三天了。待會奴才還要去王爺那兒稟報一聲,福晉擔心您擔心的,好幾天都沒睡著覺。”
毅康點了點頭,正要讓阿寶做他的事情去。突然想起來的一件事,卻讓毅康不得不又叫住阿寶。
“爺還有吩咐?”“我的劍呢。”
毅康猶豫了一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猶豫。本來佩劍不在身邊,對於練武之人來說便是一件不安的事情。阿寶不聽他說這話還好,一聽他又提到了那把劍,忍不住便抱怨起來。
“爺,您就別想著那把魔劍了吧。那劍太邪了,司馬老爺都將它帶走了。總而言之,是不會再在咱們王府了……爺,不是奴才鬥膽犯上,這次您走火入魔,把王爺傷得可重,就連白少爺和毅恩少爺都被你傷得不輕。再怎麽,您醒來第一件事都不該是想著那把劍啊!”
阿寶搖了搖頭,隻覺得這樣的話題多說也無益,索性便一心一意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隻留下毅康一個人在那裏皺眉苦思,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想起來什麽。
待到五日後,毅康身上的外傷也好了七七八八,終於可以下床走動了。期間從來不曾露麵的愛新覺羅弘翊也來看過他幾次,可是因為夭夭的事情,毅康心裏總是有個死結打不開,在見麵的時候,本來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也變得客套得很。毅康對他冷淡,弘翊也不是那種看不懂人家臉色的人,既然二人沒辦法有什麽冷靜的對話出現,索性便見好就收。所以每次弘翊也隻是來坐坐而已,多餘的話不說,看到了人沒多一會兒就會走。
兩個如兄弟一般男人的事情,旁人無從插手。可是就連阿寶這樣的知情者也插手不得,可見他們之間現下的隔閡到底有多大了。
入夜,毅康雖然早早上了床榻,卻怎麽也睡不著。翻來覆去間,再次轉身向著門口的時候,分明看到自己床前立著一個人影。
“誰!”
他冷汗四起,下意識地便向床頭抓去,卻撲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的夢迴,早就被人拿走了。
“你不要亂叫,我不會傷害你,至少現在不會。”
陌生人開口說話了,字裏行間安撫意味一半,威脅意味也是一半。毅康一身中衣地坐在床上,除了眼睜睜看著別人在自己床沿邊上坐下,也是別無他法。這麽徒手對峙一個有可能成為敵人,取自己性命的家夥,毅康長這麽大,還真是第一次撞見。或許,並不是第一次。無端端地,黑色的人影,讓他想起了夭夭。
“聽說,你很想知道白夭夭的下落。”
黑衣人的聲音很是鬼魅,帶著些不願意吵到旁人安眠的低啞。輕描淡寫的語氣竟然就這麽言簡意賅地讀出了他心裏所想。毅康避無可避,隻得迎麵還擊。隻不過被人看透的那一絲狼狽和懊惱,怎麽都沒辦法抹去。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毅康說完,黑衣人就沉默了。房間裏安靜得好像毅康在和一團空氣說話一樣。忽然,衣角蹭得床沿沙沙作響,看樣子,那團黑影是又站了起來。若毅康沒聽錯,他分明是在歎息。
“你還是和從前那樣。說你害了夭夭,我可真是不信。”
“你,你到底是……”
毅康一陣疑惑,感覺就差那麽毫厘的距離,他就可以抓住整個事情的真相,當年無雙會發生的事情。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黑衣人卻出手點了他的啞穴,讓他如何都沒辦法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毅康雙手抓緊了被褥,隻覺得有一把若有似無的利刃橫在了他的喉嚨處。
“你知道麽。我有多想就這麽殺了你算了。可是我不能,你死了,她真正會傷心。就算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告訴她,是你背叛了她。可是她心裏還是放不下你。她是為了你,才將自己那件美好的外衣活活剝下來的。也是為了你,她才會滿身血腥,鮮血淋漓地走過這幾年。赫那拉毅康,如果你還有點良心,還是個男人,你就應該自己去弄清楚,看明白。而不是問我這個外人。要知道,我不是一個想幫你的外人,而是一個想殺你的外人。我這麽做……都是為了……”
黑衣人沒有將話說完,突然身形一閃,不管是那利刃還是他的影子都消失在了毅康的房間裏。又是一陣勁風襲來,毅康悶哼一聲,這才發現剛才那刮得凜冽的風,大概是出自那黑衣人,為的就是解開他身上的禁錮。
“毅康,你沒事吧。”
突然,外屋的燭火大亮,先到毅康身邊來的,正是禮郡王允鎏。
毅康搖了搖頭,臉上雖然平靜,心裏卻早就因為黑衣人的那番話沒了之前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