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時光如梭
“弟弟。”
突然那女子朱唇一起,終於吭聲了。黑弦的哭麵麵具隻有一半,所以她麵無表情的時候還算好,可是如果她笑起來,就是一半笑臉,一半哭臉的詭異。
“不是說了,那臭小子不能走麽。怎麽?打算趁著我出去辦事的時候放行?”
黑弦說話間,掐著浣兒喉嚨的手又收緊了些。毅康似乎聽到了浣兒隻來得及細細地吸上一口氣,便又沒了聲音。
一顆冷汗流下,雖然心係浣兒安危,可是白熾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如果自己的姐姐發現他對浣兒如癡如狂,浣兒受到一點傷害他都會痛心疾首,那麽黑弦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捏斷浣兒的脖子。
現在她沒殺她,就表示黑弦一定對自己還有所求。或者,是對毅康。
“姐姐,現在這小子傷勢已經痊愈了。也是該放他走了。”
白熾話還沒說完,臉上突然就劃出了一道血印,毅康隻來得及看到一絲閃光在自己眼前飄過,根本就搞不清楚對方是用的什麽伎倆。
“哼。放他走?我說過了,他不能走。”
黑弦收回自己手中銀線,惡狠狠地瞧向白熾身後的毅康。
“相公……”
被死死扼住喉嚨的浣兒看著白熾身上的傷,心疼地留下淚來。可是她越是哭,黑弦的手掐得越是緊。白熾自始至終都一直低著頭,不僅僅是因為他不忍心看到浣兒掙紮的模樣,更不想讓浣兒看到他臉上的口子。
“姐姐……你……”
白熾覺得身心疲憊,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夠開導黑弦。就算逢時長得像那個赫那拉允鎏又如何,就算他真的和那個赫那拉允鎏有關係又如何?一切早就已經過去了,隻是過往雲煙。
白熾真的不懂,黑弦到底是在執著著什麽,又追逐著什麽。他隻知道,這股偏執讓她身邊的人,包括她自己都痛苦不堪。
“好了!你把浣兒嫂子放下來,不是說我不能走麽,我不走就是。”
毅康咬了咬牙,隻覺得一股怒氣上了腦門。他利落地丟開手中的火狐皮,就是為了能夠讓黑弦放下戒心。
“賢弟,你。”
白熾一驚,死活不願意毅康站到自己身前去送死,就連被黑弦掐得奄奄一息的浣兒都在盡全力地搖著頭。
“好小子,倒是有幾分膽色。”
也不知道毅康這幅個性到底是中了這女人什麽軟肋,竟然讓她笑了出來。毅康皺著眉看著她臉上詭異的構圖,隻是拿著一把夢迴來到了黑弦麵前。
“你要我留下來做什麽呢?現在可以說了吧。何必還抓著嫂嫂不放,放開她。”
“哼。抓著她不放?我看著她就生厭,抓著她,隻是髒了我的手。”
說著,她便一把將浣兒丟到了一邊,下手都沒個輕重,若不是白熾眼疾手快,奔過去讓浣兒落在自己懷裏,估計浣兒這肚子裏好不容易能夠保住的孩子就要雞飛蛋打了。
“相公……相公你的臉……”
剛從生死線上爬回來的浣兒完全沒有自身安危的自覺,她第一反應是去查看白熾臉上的傷勢,心疼得又哭又抱。白熾望著泣不成聲的浣兒,眼睛忍不住紅了,隻覺得浣兒為自己受了太多的苦。在安撫浣兒的時候,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下正在和黑弦對峙的毅康。
此時此刻,毅康一臉輕鬆和無畏,似乎因為浣兒被黑弦放了,他便已經無所牽掛了一樣。
“小子,你知道你留下來意味著什麽麽。”
“我知道,你是要我死。可是,我不會這麽容易就屈服的。”
毅康冷冷地回了一句,一把抽出夢迴,指向黑弦。
黑弦一愣,不知道是因為有人能夠如此坦然麵對生死而感到意外,還是因為此刻橫在他們之中的那把劍。半晌,黑弦沒有戴麵具的另一半臉笑意更加明顯。
毅康皺著眉頭瞧著,突然他的身上和劍上都爆發出來了刺目的藍光,瞬間,便和黑弦身上的黝黑內力碰撞在了一起。衝出去的氣流差點沒有將浣兒和白熾掀翻。
“哼哼哼哼哼哼,好小子,當著你這個拜把子大哥的麵,要殺了他的親姐姐?”
毅康沉默不答,眼裏的冷漠令人膽戰心驚。
“這又有何不可。你當他和嫂子是你的親人麽?我一定要掀掉你那半笑起來就生厭的臉。”
“好啊,如果你做得到的話,就來吧。”
毅康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汗死他確實聽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歎息。而這聲歎息,正是從黑弦的嘴裏飄出來的。
“你……”
毅康猶豫了一下,竟然有了一種異想天開的想法——這個女人,出於某種關係,是想死在自己的刀劍之下的。隻不過是這麽一會兒的鬆懈,就馬上讓黑弦鑽了空子,若不是有白熾的提醒,毅康縱使是有夢迴在手,估計也會被黑弦的這一鞭傷得不輕。
“逢時,小心!”
白熾驚得大叫一聲,毅康回過神來,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並將夢迴擋在了自己麵前。熟悉的銀光在他眼前閃爍了幾下,晃得他根本就睜不開眼,隻覺得手上的劍,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想割都割不掉。
黑弦露在外邊的那半邊臉,微微噙著笑,她的左手抓著那令人瞧不清楚的鐵畫銀鉤,右手手指則是按在了黑線之上。毅康不明所以她為何要這般做,白熾卻看得冷汗涔涔。
自己的姐姐,是想要將毅康連人帶劍一起大卸八塊。隻要這黑線開始劇烈的震動,毅康就完了。白熾張了張口,剛要提醒毅康,卻見黑弦手指一按一鬆,已經開始彈奏起這亡命曲來。
白熾一愣,隻得先護了自己和浣兒的周全。他注入內力的兩手捂著浣兒的耳朵同時,也凝神閉氣,封了自己的聽覺。
也不知道黑弦這次攻擊到底是下了狠力還是沒有,毅康隻覺得胸很悶,吐了一口鮮血,轉眼間就反手一刀將鐵畫銀鉤給割斷了。別說白熾不信,就連黑弦也是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這劍。”
黑弦憤恨地打量著毅康,隻覺得被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子斷了武器對自己是一種侮辱,霎時,殺心驟起。可是當她瞧見毅康手上的夢迴時,忽然愣住了。
毅康沒答話,其實從剛才黑弦使出鐵畫銀鉤開始,他就已經沒了平時的冷靜。
這招數他看過,那是白術進內城準備奪龍圖的時候用的。也正因為這些看不見的鐵線,他的好多兄弟都在一瞬間沒了命,屍骨無存。
“你這黑絲。”
毅康也提出了疑問,兩個本來打得難分難解的人突然都沒了聲響。黑弦提著那斷了的長銀絲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她兩手一張,那銀線就好像是有生命力一樣,又恢複了之前的長度。
“我改變主意了,不過不是放你走。而是要把你留下來,教你功夫。”
毅康先是一愣,又看了看她手中跟蛇一樣舞動的長線,立馬就否決了黑弦的想法。這種邪門歪道的功夫,隻讓他覺得惡心。
“可笑,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嗬嗬,那如果白熾和浣兒的性命在我手上呢?”
黑弦說的話未免太不可理喻,若說先前她執意要殺浣兒,雖然離譜,倒也可以接受。可是現下她連自己的親弟弟一起算了進去,毅康隻覺得這女人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你……”
毅康本來想說,你不會這麽做的。因為他看得出來,黑弦有多重視白熾。可是他那句話還沒說完整,黑弦的絲線就往白熾那邊去了。連帶浣兒一起,一並捆了起來。白熾因為封了聽覺,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突如其來的痛感讓他不知所措,一心隻是護著浣兒。當他意識到這是自己親姐姐的鐵畫銀鉤的時候,白熾眼中的痛和詫異,看得讓人心驚膽戰。
黑弦壓根就沒搭理自己弟弟控訴的眼神,她是在等毅康的選擇。看毅康到底是要留下來乖乖做她這個邪門歪道的徒弟,還是要讓白熾和浣兒兩夫妻灰飛煙滅。
毅康看看白熾,又看看黑弦。眼見著黑弦的手指離那黑絲線越來越近,他突然叫了出來。
“好!我答應你!”
毅康說著,伸出了手抓住了黑弦。黑弦瞧了他一陣,突然又拉緊了鐵畫銀鉤。白熾一個悶哼,拚死保護懷裏的浣兒,身上早已經被勒得傷痕累累。
“你記住了,答應我,就是必須學成。如果你學不成,或者中途逃跑了。他們我一樣會殺掉。”
“我知道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不會逃跑的!你快放了他們!”
毅康有些著急了,抬手就要去拉黑弦的絲線,卻被黑弦一手抓住了。
“臭小子,既然知道鐵畫銀鉤的厲害,就不要亂碰。記住了,你在這裏學功夫是有期限的。如果浣兒肚子裏的那塊肉生出來之前,你還沒辦法叫我滿意……我照樣會殺人。連著那塊肉一起。”
“你!好,我答應。”
毅康簡直要被這個女人給氣瘋了。可是現在的局勢,卻輪不到他說一個不字,在答應了黑弦所有的條件之後,她終於放了手。毅康趕忙到了浣兒和白熾身邊,和浣兒一道查看白熾的傷勢。現今的白熾,早就已經痛昏了過去,傷痕累累的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浣兒懷裏。
可是黑弦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眼,她隻是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而自己的弟弟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死掉,所以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毅康瞧見浣兒的眼裏盡是淚水,卻又不敢哭出來。這個本來柔弱的小女子在自己的夫婿受傷時,顯得特別冷靜。好像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一樣。
“逢時弟弟,勞煩您將我相公抬進房間裏去。”
浣兒輕輕請求著,逢時想都沒想,一把將白熾給抱進了屋子。浣兒跟在身後,在進她和白熾的房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道緊閉的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