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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 紛爭

  允祥帶著弘昌走了,期間看都沒有多看弘翊一眼,這讓弘翊覺得很是失落。因為生怕弘昌一時嘴快會把什麽驚天秘密就這麽一股腦地說出來,允祥走得很急,現在他滿心滿腦子所想,無非便是快點讓弘昌跟著自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讓弘翊遠離危險和打擊。


  可惜,這種用心良苦在弘翊看來卻成了一種冷漠。待到弘昌跟著自己的父親走後,弘翊的小院裏頭人去樓空,透著些清冷的意味。即便人已經走得幹幹淨淨,弘翊依舊還是站在那兒,看著那個空蕩蕩的房門出神。好一會兒,才又慢慢坐下來。


  …主子,您沒事吧?


  不知道什麽時候,阿博塞已經又進來了。卻隻敢站在門邊怯懦地往裏頭望,弘翊一瞧見他是這種神色,立馬就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明白了幾分。


  “我阿瑪,是你叫來的?”


  這麽簡單的推理,其實不難想到。阿博塞尷尬地點了點頭,明明剛才自己是做了一件救弘翊於水火之中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為何,猛然聽到弘翊點破,阿博塞反而有一種出賣了主子的罪惡感。


  “你做得很對。”


  弘翊一言不發地看著阿博塞臉上露出的那一絲絲愧疚,木訥地點了點頭,似乎是為了安慰阿博塞,即便他現在不怎麽想說話他也開口了。爾後,他再也沒有出聲。


  允祥剛才對他表現出的冷淡對弘翊的打擊可大,隻覺得心裏頭正憋著一口氣,上不來,又咽不下。想要好好哭一場,眼睛卻發澀得厲害,想要竭斯底裏吼出來,卻又懶懶地不想動。因為他的不言不語,這團負麵的情緒就這麽阻塞在了他的胸口,慢慢發酵,直到堵住他的整個思緒。


  下意識地,弘翊用手捂了捂心口。


  “爺,爺?您沒事吧?”


  站在一旁的阿博塞慌了神,趕忙上前扶住了弘翊。


  “不礙事……我想去看一看阿瑪,你跟著我來吧。”


  弘翊搖了搖頭,隻覺得眼前的景物和人似乎都在閃爍著一些奇形怪狀的雪花點,弘翊已經連著幾天在站起身來的時候偶爾都會瞧見這些不該瞧見的東西,他都已經漸漸習慣了。隻是好像自己的身體,還沒辦法習慣某種變化。那種變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阿博塞見到弘翊搖搖欲墜,站了好久才站定,扶著他的雙手一直就不敢鬆開。他何時見過身強力壯的小主子這樣過,年輕氣盛的阿博塞都已經被這幾天接二連三的事情給弄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主子,您不然吃了藥再過去吧。”


  弘翊每天都會按時服藥,那藥也是王爺堅持送過來的。那檔子偷竊的事情沒有發生以前,弘翊還會對吃藥這件事兒推三阻四,諸多理由。可是自從那天晚上以後,一切都變了。阿博塞發現主子何止是聽話喝藥,簡直就是來者不拒。


  聽說是父母給的,看都不看一下就會拿過來一口喝掉。阿博塞每天都會替弘翊端藥進來,自然能夠聞到這藥有多苦澀。可是弘翊每次都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地一口喝掉,就好像整個身體包括他的味覺都已經麻木了一樣。這樣的弘翊讓阿博塞看著很揪心,他總覺得,自己的小主子不該是這幅模樣。


  “不了。還是先去看看阿瑪,回來再說吧。”


  弘翊搖了搖頭,一如既往地固執。阿博塞無法,隻好由著他去了。可是他卻不知道,這種時候的妥協,卻成了他一輩子的後悔。


  允祥陰沉著張臉,病容枯槁,誰都看得出來他除了有重病纏身以外,心情也不是很好,那張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的臉,此時此刻更顯得蒼白,接近於一種青色。


  “阿瑪?”


  允祥一聲不吭地往前走著,弘昌也隻好一聲不吭地在後頭默默跟著。那模樣哪裏還有先前與弘翊對峙時候的囂張跋扈,此時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一個提心吊膽地等待著父親訓斥的孩子。


  雖然弘昌心裏隱隱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不知不覺間,三人走到了書房門口。允祥忽然停了下來,看來他此行的目的地並不是自己的臥房,而是書房。這個發現讓弘昌的心更是狂跳了幾下,如果之前他還不確定允祥會不會訓斥自己的話,現在他對此已經毋庸置疑了。


  “你跟我進來。”


  允祥說這話的時候,冷媒冷眼,就連語氣都冷得能掉出冰渣來。弘昌聽著心裏一陣難受,特別是一想到自己的阿瑪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和自己置氣,他心裏就更是不服氣。


  明明,做錯的是弘翊。


  弘昌咬了咬牙,將自己心裏的不耐和不甘一一壓了下來,一聲不吭地跟著允祥進了書房。房門一關,氣氛就異樣緊張。弘昌默默站在那兒,或許是被這種氣氛所感染,竟然也有些怕了。


  允祥從進屋裏開始,就一直低垂著眼簾坐在那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抬起眼皮來看自己的大兒子,瞧見剛才還顯得挺狠厲的弘昌現下就像蔫了的黃瓜似的,他就又好氣又好笑。


  “怎麽?剛才訓你四弟的那些氣勢呢?都去哪兒了?怎麽不吭聲了?”


  這諷刺進了弘昌耳朵裏,又讓他的臉色變了變。可是自己麵前現下坐著的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所以弘昌句話都沒說。隻是生生受著這種莫名其妙的挑釁,在他看來,應該就是一種挑釁。


  “哼。我要晚來點,你還打算說些什麽呢?之前是怎麽囑咐你們這些大的?說了你們是哥哥,你們是兄長,凡事都要讓著弟弟點。你倒好,平日裏人都不見一個,一見麵就徑直往弟弟的房間裏頭去訓人。是不是在外頭被人抬在高處慣了,回到家裏來就也要找人來耍耍官威呢?”


  允祥其實隻不過是想隨便提點幾句就算了,可是他卻想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是弘昌也好,還是弘翊也罷,這兩個孩子現今都已經長大成人,肩上擔著的擔子更是要比兒時的重,比兒時的多。這脾氣,自然也不會像是小時候那般單純了。因為平日裏他們為人處事都必須想得太複雜,眼下回了家,都沒辦法單純起來。所以允祥這半是調笑的話到了弘昌這邊,竟然就成了另外一種意味。這樣的意味已經足夠讓他因為允祥的偏袒而痛徹心扉。


  “兒子明白自己平日裏回家回得少,讓阿瑪額娘掛念了。可是這一次兒子去訓斥四弟,並非是無理取鬧吧。兒子隻不過是氣不過弘翊那般胡鬧,害得阿瑪您的身體變成這樣。難道兒子這樣也有錯了?還是說,因為弘翊的身份特殊,兒子這個做大哥的,說都不能說一句,罵都不能罵一聲?”


  弘昌這話說得越來越沒邊,忽然允祥伸出手來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剛有點人聲的房間裏頭,立馬又安靜了下來。陪在一旁的兆佳氏似乎也沒想到弘昌會說出這些話來,平常裏圓滑慣了的她一時間也愣在了那兒,雙手下意識地撫摸著允祥的背為他順氣,腦子一片空白。還沒怎麽回神,就開始結結巴巴地打著圓場。


  “你看這孩子怎麽說話的?你阿瑪開你幾句玩笑,你這回起嘴來倒是挺順溜。倒是越大越不知道怎麽疼阿瑪額娘了?行了行了,反正看也看了,罵也罵過了,趕緊回去吧。”


  兆佳氏說著,煩躁地揮了揮手,一邊還對著弘昌使者眼色,明顯就是想要在父子二人起爭執之前,先將這火氣壓下去。弘昌本性也不是什麽衝動之人,那些話剛一出口,他就已經有些後悔了,現下有額娘撐腰,自然是想溜之大吉。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好像是潑出去的水,現下他已經把水潑到了允祥身上,還弄得他老人家一身濕淋淋的,允祥作為父親,又怎麽會說算就算。


  “站住。”


  突然,一直在沉默著的允祥吭了聲,擺明是不想隨了兆佳氏的意思就這麽輕易地放大兒子走。弘昌向後退了幾步,聽到這聲命令便認命地站在了那兒。


  “從小到大,阿瑪是怎麽教你的,你還記得麽。”


  允祥站了起來,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麽一句,可是弘昌心裏清楚得很,他指的是什麽,因為允祥對於這件事情,真的是嘮叨過太多次。次數頻繁的程度已經讓弘昌覺得有些厭煩,更讓弘昌覺得,因為弘翊的出現,他在王府裏的這些兄弟姐妹,連帶自己,都一並失去了父親的愛。


  當然,這都是小時候的想法,小孩子的占有欲,向來都是不可小覷的。可是雖然弘昌長大成人了,不會像小時候那麽在意父親母親在身邊這回事了,他卻還是很在意,當初的那些父愛和母愛到底分給了誰比較多一點。


  “記得,當然記得。一字一句,兒子都記著呢。”


  弘昌回答的恭順而又平靜,卻隻是表象。就連兆佳氏站在一邊,聽著都有些膽戰心驚。那裏頭的挑釁和諷刺,任誰都聽得出來。允祥呼吸一窒,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麽將一軍,的確不好受。特別是自己在無言以對的時候。


  “阿瑪,兒子可真正記得您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吩咐。關於弘翊的,我從小都記得。因為隻要稍微一不注意,我們兄弟姐妹就會要被受罰,哪能不記得呢?直到現在,兒子都記著呢。”


  弘昌也不知道今天他是怎麽了,火氣特別重,就好像長久以來他心中積壓著的鬱悶一時之間全都爆發出來了,攔都攔不住。允祥攥著雙拳挺直著腰板站在這個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兒子麵前,氣得臉色有些發青,卻一個斥責的字都說不出來。


  或許弘昌的態度是有些不對,可是他表明的意思卻讓允祥覺得無法反駁。因為為了保護弘翊,保護八哥的這個小兒子,他欠自己孩子的,太多太多了。


  弘昌說罷,抬起頭來一聲不吭地瞧著自己的父親,大眼瞪小眼一陣之後,突然歎了一口氣。


  “阿瑪,您還病著呢。就不要為這件事情生氣了,不值得。兒子知錯了。兒子明白,弘翊的身份不能向外頭說,您示弘翊為幾出,也是不想落人口實,兒子都明白的。”


  說著,弘昌雙手上前扶住了允祥的手臂。允祥還是沒動靜,依舊瞪著一雙眼睛瞧著弘昌,那模樣好像是還在生氣,可是他顫抖的身子又在告訴弘昌,並非如此。弘昌瞧見父親這小孩子似的情緒轉變,表情也變得柔軟了許多。


  “不如,孩兒扶您去房間休息吧?”


  兒子的一再示好,讓允祥徹底服軟了。本來二人的爭執焦點也是弘翊,既然其中一個人已經作出了讓步,允祥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麽理由抓著不放的,於是這一對父子,前一會兒還在劍拔弩張,下一秒又其樂融融了。


  兩人在走廊上有說有笑地往前走著,卻都沒發現,在他們打開門之前,有一個身影迅速引在了黑暗之中。


  這個人,正是弘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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