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 思量對策
當良清輕輕推開門進到白術的房間裏時,她正盤坐在床上,運功打坐。門一開,輕微的聲響在這靜謐的環境之下顯得格外突兀。夭夭一睜眼,就在良清輕輕踱步到她身邊的當兒,立馬便收了內力,下得床來。
“怎麽就運功了這麽一會兒?”良清見到夭夭掀開紗帳就這麽走出來了,趕忙向她遞上了一杯水。
“算了。反正心也靜不下來。”夭夭一邊喝著水一邊回著良清的話,“那愛新覺羅弘翊的要求,實在是攪得人心煩意亂。”
“他都提什麽要求了?”良清一愣,為夭夭臉上浮現出的複雜表情而感到不安。因為一直以來,在離錯宮與內城的對壘之中,夭夭從來都是贏家,事態的發展也一直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然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似乎這胸有成竹的境況卻忽然顛倒了過來,勝利的天平眼看著正在向弘翊一點點地傾斜,可他們卻無能為力。
這樣的無力感,讓良清打心底裏厭惡。因為這會讓他不由自主地去回想三年前的那個完善所有的細節。
“他讓我帶毅康去見他,不僅如此,他還讓我帶飛天蠱。”夭夭低著頭,若有所思地玩弄著手中的茶杯,“不過這倒是沒什麽,既然他都已經和盤托出我們的存在了,自然是徹徹底底地把我給抹黑了。既然如此,索性我便惡人當個徹底。若是他想要換毅康與飛天蠱,那麽就拿最後一張龍圖來給我換。”
“嗯,這確實是個好條件。隻不過……你覺得愛新覺羅弘翊會這麽順從地和我們談條件麽?”良清兀自沉吟了一小會兒,這才一針見血地提出問題結點所在。
夭夭頗為讚賞地抬起頭來看了良清一眼,說話的當兒,那股算計狡黠的神態又回到了她的臉上:“他自然不會素手就寢,擺明了這一次是鴻門宴。說不定,他是把自己的所有身家性命都賭上了,不僅是想要拿蠱,還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你的意思是?”夭夭的猜測讓良清眼睛睜大了些,隻覺得這個猜測未免太過狂妄。可是仔細想一想,又覺得確實像是愛新覺羅弘翊會做的事情,也就閉了嘴。
“那日我從小樹林裏救毅康的時候,這家夥便已經走火入魔,完全對毅康動了殺心。估計等他清醒過來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將我的行蹤暴露,並說是咱們擄走了毅康,如此一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若是在他準備營救毅康的時候,一個不慎讓果郡王的愛子死在了我們這些亂臣賊子的手裏,他最多也就受受罰而已……到時候,毅康不在了,我們也沒命了,隻留下他擁有飛天蠱和龍圖,你覺得,這出戲裏最大的贏家,又會是誰呢?”
“……看樣子,這位貝勒爺,可真是用心良苦。”良清細心聽著夭夭的分析,越是聽到後麵,便越是覺得後怕:“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我看,他的邀約,咱們不去也罷。既然都知道是鴻門宴,我們也沒有要一統天下的野心,何必要去闖這個鬼門關。”
“誰說我沒有?”夭夭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時,不禁斜睨了良清一眼,“莫非你忘了當初我們在死去的兄弟姐妹麵前立下的誓言了麽?大仇未報,我怎可就此退縮?現下弘翊這麽邀約,目的明確,他明知我不是好騙的主兒,便一定會帶最後一片龍圖的真跡前去。”
“那是自然。可是師妹你可想過沒有?他若敢帶真品,就一定會有足夠的把握保護好這真品不落入他人手……”良清一皺眉,對於夭夭這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氣魄不甚苟同。
“那又如何。莫非便是這樣,我就不敢了?”良清話音剛落,夭夭便轉過頭來與之直視,她的目光是那般清澈幽靜,宛如眼下正灑落房內的溫柔月光。
正是這樣一雙眼睛,讓良清陷入到了深深的迷惑之中。他隻是很想知道,夭夭的心中到底是藏了多少恨意、又是怎樣成功地將這深如東海的恨意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起來。
“師妹……”
“師兄,什麽都不必再說了。這一步,咱們必須得走。”夭夭垂下眼簾,在良清還要說出什麽勸阻的話之前,便已經選擇將自己的心門關閉,“與其在這裏考慮怎麽才能夠讓我放棄,倒不如好好商量一下萬全之策,讓咱們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師妹想要如何做呢。”一番爭辯之後,良清照樣還是處於下方。無奈之下,他便隻得放棄了勸服夭夭不要鋌而走險的想法,與之一起商量起禦敵大策之來。
夭夭被這麽一問,倒也沉默了下來。隻見她在房間裏輕輕踱著步,步子沉穩且不紊亂,讓人一點都瞧不出來她正在為著一個棘手的問題冥思苦想。
看著這樣的夭夭,良清的思緒禁不住又再一次地飄遠。突然之間,他似乎有些明白毅康的那句感歎了:我倒是寧願夭夭,還是那個完完整整地夭夭。雖然那個夭夭喜形於色、愛哭愛鬧,卻也至少能夠讓人明白,她到底是在想著什麽……可是現在這個人,她就算近在咫尺,就算讓我能夠一眼瞧見,我竟然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師兄。”正在良清發愣的時候,夭夭不知什麽時候便已經轉過頭來輕輕喚了他一聲。
良清誠惶誠恐地回過神來,看向夭夭時,竟然瞧見她正滿眼放光地瞧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正在森林邊緣遊走的小獸,突然發現了一隻可口的獵物一般,“……什麽?”
“我說,我想到對策了。不過,要你幫一下忙。”夭夭眼下正沉浸在茅塞頓開的喜悅之中,所以並沒有發現良清的異樣。見到良清已經答應了自己,她便立即興奮地對著良清勾了勾手指,率先踏出了自己的房門。
良清心存疑惑,卻並沒有開口去多問什麽,隻是在夭夭身後默默地跟著,正如他平常所做的那般——夭夭去哪兒,他便去哪兒,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