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番外 遺落的半顆門牙（3）
方北北最後還是很沒有節操地去和蘇念道歉，自從沈璃茉去了上海以後，兩個人的關係就一直不冷不熱，除非方北北主動和蘇念吵架，否則蘇念根本不會搭理她。
方北北隻能每次跟在蘇念背後，看著蘇念對著沈璃茉的照片發呆，看著蘇念一遍遍地重複沈璃茉以前表演的視頻，看著蘇念沒日沒夜的學習，隻為了能考到上海。
方北北偷偷地在蘇念語文書裏夾了個小紙條，上麵寫著：“喂，綠豆沙，你知道芹菜的屎是什麽顏色的嗎？笨蛋，當然是黃色的啊，因為秦始皇（芹屎黃）！哈哈哈哈！”
上課的時候蘇念奇怪地看了一眼方北北，看著笑得一臉傻逼似的她，內心飄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其實，他不應該怪她的吧，方北北每次都用那半顆門牙來刺激他，其實並不是因為她幼稚而膚淺，而是因為她很明白那一直沒被補起來的半顆門牙對蘇念來說意味著什麽，所以方北北那個傻瓜，隻是希望他走出過去而已。
“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喜歡，她叫方北北，她很愛你。”
沈璃茉那日說的話蘇念至今都無法忘記，蘇念望著後排仍舊咧著嘴大笑的方北北，卻隻能在心裏說，對不起。
方北北，對不起，璃茉前兩天告訴我她要回來高考了，她說，如果我真的不喜歡你的話，就讓我和她一起去上海，她已經逐漸在放下路一航了，她不想和路一航一樣傷害我，所以她想和我在一起。
所以，方北北，我明知道你的高考誌願和我一樣都填的的北京，可是我隻能偷偷改成上海。
對不起，方北北，我不想再拖累你。
蘇念和沈璃茉一起去了上海，可是方北北卻高考落榜了，她需要複讀。
沒有人知道高考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可是方北北知道，那是她一生都抹不去的疤痕。
飛機降落時是晚上，方北北和蘇念一起去迎接她，三人一起去夜市聚了聚才打算回家，而那時已經很晚。
方北北讓蘇念先帶著有些微醉的沈璃茉回家，而她要去的方向和沈璃茉暫住的酒店正好相反，所以看著蘇念和沈璃茉搭計程車離開後，方北北一個人走在了路上。
然後她遇見了當年被蘇念叫來警察後逮捕拘留的流氓，再然後，他們圍住了手無寸鐵的方北北。
在那個陰暗的小巷子裏，方北北被那一群人，奪走了一個女孩子最重要的東西，然後又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人玩夠了就被扔在一旁，下身淌著肮髒的血。
盡管如此，方北北仍然在笑，很放肆地笑。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蘇念偷偷改了誌願，沈璃茉回來第一個通知的人就是她方北北，所以她不是傻子，可是就算平日裏笑得再開心，方北北也會累，她不想期待這一份永遠沒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決定，一個人去北京，去那個蘇念一直憧憬的北京。
穿起破成碎片的衣服，顫顫巍巍的走到家裏，方北北隻想洗一個熱水澡，反正自己，今生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所以，方北北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之後，她還是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方北北，再也不會有蘇念，再也不會有沈璃茉。
隻是鏡子裏，她的笑容那麽蒼白。
那一次的高考，方北北渾身發冷的做完了所有試題，結局可想而知。
方北北開始打工，打很多份工，白天在咖啡店當服務員，晚上去酒店洗盤子，中午有時間也會去花店，她買大堆的複習資料做大堆的題，每日把自己折騰個半死也不知道休息，她在麻醉自己，迫使自己不閑下心去想任何東西。
方北北偶爾也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收到蘇念和沈璃茉的請柬，她想她會笑著說恭喜，雖然那笑比哭還難看。
如今的方北北，臉上再也沒有放肆的笑，她變得沉默，哀傷，不再多話，不再耍寶，因為，她的笑話隻講給那一人聽，她的笑容也隻為那一人綻放。
蘇念。
然而蘇念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方北北每次在教室大聲地講故事大聲地笑，都是因為想讓他聽見讓他開心，而方北北其實並沒有表麵的那麽樂觀。
五歲那年父母雙亡，方北北每日每夜都躲在福利院的角落裏哭，方北北上學的時候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她也會哭，方北北看到蘇念和沈璃茉在一起的時候，臉上是笑容，心裏早已淚流成河。
蘇念也永遠不會知道，他和沈璃茉第一次邂逅的那個雨天，一直淋雨的方北北高燒不退，在家裏呆了整整一個周，可是卻從沒看見過蘇念走進她家大門，哪怕隻是扔點藥給她，沒有人知道她高燒39度多是怎麽熬過來的，她隻是縮在被子裏，為那個少年流盡一生的眼淚。
方北北一直卑微地跟在蘇念背後，用最幼稚的招數逗蘇念笑，心疼蘇念父母離異後的憂鬱，心疼蘇念一個人時的孤獨，心疼蘇念麵對空蕩蕩的大房子時的無助，心疼蘇念寧願啃泡麵也不願和後母做一個餐桌上，所以方北北會省下每個月福利院發的錢，去給蘇念買好吃的，給他做便當，會沒心沒肺的大聲地笑，可是方北北卻忘了，從五歲到現在，從未有人關心她在意她，她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可是她卻要扮演這個世界上最開心的人去讓身邊的人笑起來，她的眼淚，隻能在獨自一個人的深夜裏靜靜地淌。
方北北很愛笑，愛誇張的笑，愛放肆的笑，卻絕不會在人前大聲地哭。
隻因她是方北北。
此時是上海的秋。
蘇念不知道為什麽，當自己得知方北北落榜時會心裏會那麽著急，他不知道方北北發生了什麽，打她電話也是關機，而她也沒有任何家人。
其實方北北的手機早就在那晚丟失，而在這個畢業的暑假，當所有老同學都預備著去哪裏旅遊的時候，方北北卻要到處打工，掙一年的學費，生活費。
手機掉了也好，可以和他們斷了所有的聯係，她不去打擾他們，也不必聽到他們之間的喜訊而徒增煩惱。
隻是這個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方北北，會每日給蘇念講一個笑話，會像個尾巴一樣跟在蘇念背後和他一起回家，再也不會有人嘰嘰喳喳地和蘇念拌嘴，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方北北，那麽愛蘇念。
“喂，綠豆沙，給你講個笑話吧。”方北北那誇張的笑顏再次出現在腦海。
“你為什麽叫我綠豆沙？”
“蠢貨，你還記不記得我給你講的第一個笑話！鯊魚吃綠豆！”
“喂，綠豆沙，我給你講段子好不好，帶點顏色的段子，有一對夫妻借了人家很多錢……”
“方北北你煩不煩！”
“喂，綠豆沙……”
“你個蠢貨綠豆沙……”
方北北一張又一張帶著孩子氣的笑容不停閃現在蘇念的腦海中，一張張，像釘滿了釘子的網，讓蘇念喘不過氣來。
遠處，沈璃茉拉著路一航緩緩走來。
“蘇念，一航來找我了。”
“恭喜。”沒有任何心痛，有的，隻是得知自己真心的釋然。
“蘇念，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喜歡，她叫方北北，她很愛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這次，應該不算太晚，他願意用剩下的時光，給她完整的愛。
高三複習班的教室裏，方北北依舊坐在以前的座位上，隻是此刻的她，埋首於題海之中，臉上再沒有放肆的笑容。
蘇念抱著剛買來的資料，走進了這間教室，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方北北的前排。
“你知道鯊魚吃了綠豆之後怎麽了嗎？”
蘇念轉過身，對著方北北大聲地說道，方北北驀地抬起頭，撞進了那雙眸子裏。
“笨蛋，變成綠豆沙了呀！哈哈哈哈！”蘇念模仿著當初方北北的口氣，張揚地笑了出來，直到看到方北北洶湧而出的眼淚。
“你，不是和璃茉一起去了上海嗎？”方北北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蘇念一不小心就消失，害怕這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我不喜歡南方的潮濕和都市的繁華，我喜歡北方。”蘇念看著方北北，第一次用那樣專注的眼神。
“喂，綠豆沙，你沒發現我那半顆門牙已經補起來了嗎？”等不到方北北的反應，蘇念再次大叫了起來。
“綠豆沙，你怎麽那麽蠢，你直接說你愛方北北就好了嘛，說什麽你愛北方！”方北北破涕為笑，可是下一秒……
“誰允許你把那半顆門牙補起來了！那是你愛沈璃茉的憑證，可那也是我愛你的憑證，真是沒見過比你還蠢的綠豆沙！”
方北北話音剛落，隻聽見‘哐當’一聲，蘇念整個人撞在了桌子上，把方北北嚇了個半死。
“臥槽，你想表達你的真心不用這麽偏激吧，我可不想做寡婦！”
“方北北，你聽好了，我喜歡你，不，是我愛你！過去我的半顆門牙是因為沈璃茉，而如今，我的這半顆門牙，隻屬於你方北北，我不僅不會把這半顆門牙補起來，而且還要天天對著你笑！”
蘇念得意地抬起頭，滿意地看著桌子上磕掉的半顆門牙，對著方北北笑得格外燦爛，而方北北，早已在蘇念的懷裏再次淚流滿麵。
遺落在北方的半顆門牙，代表我說我愛你，方北北，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