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狸貓攔路
內廳裏,那壁虎所化的丞相小姐,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身旁睡著的是張逸風,壁虎偷偷睜開眼,側頭望著張逸風的那張臉,不由自主的伸手,在上麵輕輕撫摸,心裏暗暗想到:沒想到這該死的狸貓精居然還敢上門來,不過,張逸風在她手裏,量那狸貓也不敢怎麽樣。隻是今日的兩個捉妖人和狼妖不好對付!隻能先打發他們離開,才能對張逸風動手了!
思及此處,壁虎向著張逸風的懷中又靠近了幾分,這麽英俊的男人,殺了也確實可惜,臉上帶著一股笑意,伸手放在了張逸風的心口,那裏的心跳聲,就如同一曲樂章,讓這壁虎一陣愉悅。再俊美,也比不過一顆七巧玲瓏心重要。
等壁虎閉上了眼睛,這張逸風才敢睜開眼。
他亦是不能睡著,滿心滿腦子都是長生的樣子,可一想到丞相小姐說的狸貓,突然覺得心下一冷,果然還是他婦人之仁了嗎?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眼底突然一抹凶狠之意,似是下定了決心!
……
第二日一早,這壁虎不請自來,三人許是都沒想到,一時愣住了半天沒回過神。
壁虎一點也不意外,徑直坐了下來,掩麵嬌笑,“捉妖人,難道你還想要殺我嗎?我一沒有害這丞相小姐的性命,即便是附其身,也是為了穩住她這最後一口陽氣。二,這丞相小姐將死之人,可我又心中愛慕逸風,所以才甘願委身在這肉體之中!這第三嘛,嗬嗬,我隻希望往後我與逸風可以安度餘生,不想被些外人所打擾!”
幾句話,直接說明來意!還是出自一個妖物之口,倒真讓雲錦似有些不悅。古往今來,妖與人結合之事本就少之又少,它能這樣毫無忌憚的當著一個捉妖人的麵有了這一番說詞,顯然是不想幾人繼續留在張府。妖有沒有害人,她自會判斷,可這麽急著想要他們離開,莫不是心中有鬼。
這壁虎見雲錦幾人依舊不語,知她懷疑自己用心,便又道:“我若想害人,為何還會等到現在!早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可以動手了!”
重簷倒是冷笑一句,“反正救人之事我並不著急!”
雲錦被這話揶揄,心中不快!救那人必是她現在最想做的,可這壁虎精,實在又叫人不放心,難道真的是她誤會了嗎?
棒打鴛鴦的事,她是不想做。
心下也拿不定主意,長生此刻也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漸漸睜開眼,好像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好像是看見了蘇鈺,但是她怎麽都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你們怎麽都在這裏?我這是怎麽了?”
蘇鈺坐到長生身邊,替她號了號脈,隻是靈魂被壓抑的太久,還沒有完全恢複,那狸貓離體之後,經過一夜的休整,倒是沒什麽大礙了。總算鬆了口氣,“沒事,隻是被妖物附體所致!”
長生驚訝呆住片刻,才緩緩疑惑道:“妖?可我隻記得我明明是跟著你們!”話剛說完,自覺不對,急忙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捏著被角的手隱隱顫抖。
雲錦抬眼看過去,那眼淚早就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了。
“長生,你跟著我們著實危險的很!不如我們送你回去,等事情結束,我再去看你如何?”蘇鈺好言勸道。
長生也不說話,隻是捏著被角的手更加大力了些,好似要將那錦被扯爛。
壁虎扭著蠻腰,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嘴角含笑,“我看這位姑娘,也沒有什麽大礙了,我就不打擾了!”
午時一過,太陽正烈,雲錦幾人還是向張逸風辭行了。
張逸風好不惋惜,“昨日與蘇兄把酒言歡,甚是歡喜,蘇兄怎麽就不多留幾日!蘇兄才情,在下是真心佩服!”
蘇鈺笑道:“來日方長,他日有緣自會相見!”說著便看了一眼張逸風身邊的壁虎,心知雲錦不放心這妖物,接著又道:“張大人剛正不阿,雖然新婚之喜,可也不能流連溫柔鄉太久!”
張逸風不由大笑,拍了拍蘇鈺的肩膀,拉過他小聲耳語一句:“蘇兄放心,男女之事,我自有分村,隻不知道,那位長生姑娘可好?”
蘇鈺一愣,“長生?她很好,不過身子虛了些,還要感謝張大人增的馬車相送!”
張逸風也覺這樣說來,著實尷尬,不好意思一笑,“其實,蘇兄莫要見怪,在下結發之妻與長生姑娘相貌無二,隻可惜內子紅顏薄命,早些日子已經辭世!”
蘇鈺這才明白,惋惜一句,“自古紅顏多薄命,相信夫人與大人能相識相知相守,就算隻有一日,也已經足矣!張大人,我們就此別過吧!”
蘇鈺跳上馬車,對著張逸風報以一拳,大喝一聲:“駕!”卷塵而去,出了城門,順著來時的官道一陣疾馳。
馬車裏,長生依舊虛弱,靠著雲錦肩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重簷正襟危坐兩人對麵,閉眼假寐。
待幾人一走,張逸風臉色一轉,叫來親信耳語幾句,眼底一片冷漠殺意。
蘇鈺這一路,大讚張逸風,為官清廉,才識過人,是不可多得的賢臣,“那壁虎倒是有些眼光,以後這神仙眷侶隻怕是要羨煞許多人了!”
重簷的聲音從車篷中輕悠悠的飄出:“也不過幾月的光陰!”
“幾月也夠了,這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即便兩不相見,可如此深愛過,也是值得的!”蘇鈺笑道。
重簷卻不這麽認為,“若是這張大人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是妖,恐怕睡著了也會被嚇醒!”
雲錦突然一頓,這句話似是點醒了她,這人妖相戀,多是兩情相悅,能在一起的,必然是坦誠以待,可這張大人,似乎並不知道,丞相小姐其實是隻壁虎精吧!
這念頭剛剛閃過,外麵蘇鈺要喝著馬兒急停:“籲!”馬車被震的顛簸了一下,連帶著長生也被弄醒。
行了大半日,此刻正好天色欲暗不暗,一個血糊糊的東西一下躥到了馬兒腳下,驚得馬兒一陣嘶鳴,蘇鈺勉強才穩住馬兒,拉住韁繩,定睛一看,好像是隻狸貓。
下了馬車,提起皮毛,仔細瞅了瞅,好家夥,這狸貓的四個貓爪子都被砍的快要骨肉分離了,已是骨斷經連,肚子上還有一道很深的刀口,流了滿身的血。這麽狼狽不堪的模樣,蘇鈺都有些意外。
雲錦掀開車簾,長生看見狸貓這幅模樣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這狸貓還沒斷氣,不過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你?”重簷突然說了一句,這讓雲錦想起來了那隻附身長生肉體的狸貓來。可這模樣,也變化太大了吧,那日見到的狸貓,比眼前這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大的多,一臉得意,似乎還很是狡猾。
狸貓掙紮了一下,眼神有些渙散,抬頭看著長生,雲錦急忙將長生護在身後,“將死之物,難道還想要害人嗎?”
那狸貓,眼角忽的就流出淚來!樣子十分悲傷!
“我並無害人之心,我隻是想要保護我所愛的人!求求你們,快去救救逸風,那壁虎精隻不過是想要取了逸風的那顆七巧玲瓏心!”
“七竅玲瓏心?”雲錦怎麽也沒想到,這普天之下,除了比幹有過這七竅玲瓏心之外,別人也會有!
七竅玲瓏心,相傳這樣的心天生具有靈性,心出七竅,通耳口鼻眼,通天地之靈氣,商紂王聽信妲己妖言,取了比幹之心,治妲己心痛之疾,任其為禍朝歌,前人百年基業最後都毀在蘇妲己手中。妲己,狐也,本來狐族與仙人同根,也是因為此事,狐族最後也淪落為妖。
而七竅玲瓏心最後就是被蘇妲己這隻狐妖吃下肚中,至此也再無聽過誰還能生出這七竅玲瓏心來了。
狸貓知她不信,便解釋道:“逸風其實就是比幹那七竅玲瓏心所化!當年蘇妲己欲吃比幹之心,吃了不過幾日,腹痛難忍,最後忍不住一陣嘔吐,將這七竅玲瓏心吐到了榆木之下。世人都說妲己吃了比幹的心,可沒人知道,最後比幹的這顆心,與那榆木一起,聚靈氣,吸日月精華,竟然自化人形,曆經輪回,成了如今的張逸風。”
“七竅玲瓏心轉世?這簡直匪夷所思!”蘇鈺一臉的不信。
狸貓勉強一笑,其實也看不出多少笑意,臉上的皮毛也沾著血,都被打回了原形。
“我起初也不知道,還是偶然間,才發現的!”說到這裏,狸貓似乎心中一口氣,鬆懈了下來,滾滾紅塵之中,這一笑,帶著深情眷意。“在我決定要與他廝守一生的時候,那夜紅紗帳中暖,雖然他無功無名,雖然他無權無財,可我就是喜歡他的執著。也是那一日,我貼著他的心口,才發現這顆七竅玲瓏心!”
說罷,沉沉的歎了口氣,眼神有些暗淡下來。
蘇鈺急忙在它鼻息探了探,伸手在它身上幾處穴位點了幾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傷的太重,熬不過明日一早!”
這狸貓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抬起頭,看著長生,“你與我化形的模樣很像,可我終究不是一個人,沒辦法與他長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