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驚弓之鳥
因為他太知道楚晴有多珍貴那份難得擁有的血肉親情。
如果她真的因此放棄自己，他也不會怪她，他會尊重她的選擇，盡管這種尊重換來的將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傷痛……
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咽喉，這是自他遇到楚晴之後第一次放縱。
今夜，他想要酩酊大醉一場……
很快，一瓶黑方已經喝得見了底。
敲了敲桌子，他迷醉著一雙眼叫道：“再給我拿一瓶！”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美好得如優美琴音般的聲音在耳畔溫柔地響起，“你想帶著一身酒氣回家麽？”
黑子暮倏地轉頭，當確實看到楚晴眼睛紅紅地站在他麵前衝他可憐兮兮地笑時，心不禁又喜又悲，伸手用力地將她摟在了懷裏。
他以為他很瀟灑，以為他可以笑等著她的拒絕，此刻摟她在懷裏，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後怕如此驚恐。
楚晴溫柔而纏綿地回應著他，抱著他身體的手十指緊扣，因為太用力，指節都泛白，還很有些痛，可是她不舍得放開不敢放開，生恐稍稍地鬆懈他就會從她的身邊悄然離去。
良久，黑子暮才鬆開了她，鮮少地，眼睛竟然因為動情而微微濕潤，他深情地凝視著她秀麗的臉頰，沙啞著聲音低低地問：“楚晴，你這是做決定了麽？為了我，你舍得放棄冉忻雲麽？”
楚晴一聽，眼眶又紅了，低聲說道：“我不想做選擇。我希望你和我哥一樣不要逼我硬選邊站。”
黑子暮一聽不由眉頭緊鎖，“他給你打電話了？”
“不。是我給他打的電話。電話裏，他很頹廢，可也很真誠，他告訴我從前因為太愛尹霜，所以的確因此而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不管他做錯了多少事情，不管你和他現在是多麽一種水火不容的態勢，他說他都能理解你，也不會怪你，自然的，更不會因此而為難我，逼我在你和他之間做選擇。他說他很羨慕我們之間的感情，他還說這輩子他都會祝福我們。因為愛情可遇而不可求。他遇到了，強求了，卻一無所獲。而我能夠擁有這麽一份寶貴的愛情，他替我開心，更希望我珍惜。”楚晴哽咽著說。
“他真的這樣對你說？”黑子暮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是的。我何必騙你？可能在你眼裏，我哥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會不擇手段。可是在我心裏，他卻是一個優雅大度而又善良的好哥哥。如果不是他，這些年我孤身一人是熬不下來的。再說了，易地而處，如果你處在我哥那樣的位置，像他一樣條件優越，如果你看到我被另一個男人不斷地折磨，而我最後還喜歡上了這個男人，對一直默默守候在身邊的你卻毫不在乎，寧願選擇火坑也不願意選擇幸福，你平心而論，你敢拍著胸口說你不會像他一樣做出衝動的事情來嗎？”楚晴低聲說。
“我或許會生氣，不過我會直接告訴你你的選擇是錯誤的。不會背地裏耍陰謀詭計。”黑子暮斬釘截鐵地說。
“既然我一再地利用你，一再地想擺脫那個男人而又一再地表現出對那男人的愛意，你也能淡定如初？”楚晴挑眉。
黑子暮聽了，突然就啞口無言了。
楚晴說得對，如果自己是冉忻雲，時刻處於那種情感的折磨裏的話，誰又能保證他又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他不也曾經覺得尹霜和裴澤騫在一起隻怕會連命都丟掉過麽？
他不也曾經因為同情而幫助尹霜欺騙裴澤騫麽？
可知，自己其實也沒有那麽地堅強。
想到這裏，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低聲說：“楚晴，你說的話極有道理。對於你哥，我的確有些偏頗了。對不起。”
楚晴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說他了。子暮，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麽。可是這一次，我想對你說，你現在已經不是裴澤騫的跟班了，而且他現在已經跟尹霜在一起了，我希望不管他們是聚是散，你都不再管他們的事情了。就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黑子暮微微沉吟，最後低聲說：“如果說裴澤騫是我的大哥，不如說他是我親如手足的兄弟。如果光是他和尹霜之間的糾葛，我的確不會插手。可是如果你哥又想辦法迫害澤騫，我想我終究是沒有辦法束手旁觀的。楚晴，我不想說些我做不到的話來騙你。我隻想告訴你，我願意和你一輩子在一起，你在我心裏占據著無人可取代的位置。”
“你這樣說就足夠了。至於我哥，我想他應該不會再強求了。難道你以為他真的舍得再傷害尹霜麽？”楚晴歎了口氣。
黑子暮心裏卻不敢樂觀，但為了不讓楚晴胡思亂想便隨聲附和，“我想也是。”
楚晴將頭緊緊地靠在他肩上，低聲說：“我好累。我們回去睡覺好不好？”
“好。”黑子暮輕聲應了，摟著她快步走出了小酒館。
夜，因他們的釋然重新變得溫馨而美好。
……
在小島上的日子，尹霜本以為和裴澤騫在一起會痛苦得度日如年。
可事實上，每天早上，當她睜開眼看到裴澤騫站在窗前迎風而立衣衫飄動的模樣時，她的心便莫名地沉醉，隻覺得他仿佛是人世間最美最動人的風景，讓她戀戀不舍。
當然，盡管如此，她仍然很清楚地知道這不過是她一時偷來的美好。
終究有一天，她還是要回歸現實。
她不過是一個普通而現實的女孩，不可能因為這一份始終沒辦法確定對錯的愛情而背叛所有深愛著她的人。
這一天，她慵懶地睜開眼睛，卻看到裴澤騫就坐在她床前。
眉宇緊鎖，眸光暗沉，不知道在看向何處，一副痛苦迷茫的模樣。
心因他的消沉頹廢而莫名狠狠痛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淡淡地坐起了身，抖了抖手上的鐐銬，“解開吧！我要上衛生間。你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因為傷害你也沒用，畢竟在這四麵都是海的小島上，就算把你打暈了，我也沒辦法離開這裏。”
裴澤騫身上的傷因為那次動情用力太猛又裂開了，再加上他一直沒有認真地敷藥，以至於傷口一直沒能愈合。
她很心疼他很想親自替他處理傷口，卻不敢表露於色，因為自己稍一心軟便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裴澤騫回過神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伸手拿出鑰匙解開了她手上的鐐銬。
在看到她手上的紅腫時，禁不住心疼地輕輕替她按摩起來。
不過是很自然很本能的一個小舉動，尹霜的心卻亂得一塌糊塗。
她急忙輕輕掙脫了，低聲說：“對不起，我很急。”
說完倉猝地起身，連鞋都顧不得穿就這樣驚慌失措地衝進了衛生間。
看著那扇赫然將自己和她分隔成兩個世界的裴澤騫，苦澀地笑了。
她在他麵前，又像驚弓之鳥了，盡管他不想承認，可是殘酷的事實提醒著他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們始終都無法回到那段相親相愛的時光了。
到這裏已經十天了，十天的時間裏，幾乎天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
可是就算倆人的身體緊緊相貼，他仍然感覺到有一道深深的溝壑就那樣殘酷冷漠地橫在他們之間。
他有心跨越，奈何她卻總是阻撓。
離他自己說的時間隻有五天了，在這五天裏，他有力量扭轉乾坤嗎？
隻怕是不能！
想到尹霜冷漠的眉眼，還有那千篇一律的說辭，裴澤騫的心無力至極。
五天之後，他該怎麽辦？
是繼續把她囚禁在這裏，還是該順從她的意願放她離開？
他想他會選擇讓她離開。
因為他的目的是要她愛他跟他在一起快樂幸福地生活，而不是囚禁她一輩子然後彼此折磨……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轉頭，看到洗漱過後的尹霜已經一身清爽地走了過來。
她坐在了床上，將紅腫的手腕遞到他眼皮子底下，淡然地說：“幫我戴上吧！然後送早餐來給我吃，我餓了。”
裴澤騫搖了搖頭，低聲說：“不用了。距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天，在這五天裏，我不想再把你囚禁在床上。”
說完起身站起快步朝門口走去。
尹霜低頭，看著手上那一大腫紅腫發愣。
良久，她才下了床，趿上拖鞋慢吞吞地出了房間。
下了樓，一眼看見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忙碌的他。
食物的香氣一陣一陣地飄至鼻端，熟悉得令她心酸。
她沒有驚動他，而是舉步輕輕地在餐桌前坐了下來，然後撐著下巴靜靜地凝視著他。
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在一起了，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她真的要好好享受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即便以後她嫁作了他人婦，這段時間在一起的記憶也能夠支撐著她堅持走下去吧？
裴澤騫端著燉好的茶樹菇肉餅湯轉身，一眼瞥到她深情而專注地凝視著自己的眼神，心莫名一亂，手裏的湯就‘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砵碎湯灑，濺了他一腳，立即紅腫一片。
尹霜一驚，急忙起身奔了過去，低聲說：“你沒事吧？”
裴澤騫鼻子酸酸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動情地問：“你關心我嗎？”
尹霜聽得心碎，低歎了一聲，“裴澤騫，我們隻剩五天的時間了。在這五天裏，就讓我們坦誠相待吧！你問我關心你嗎？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是的，我不僅關心你，甚至還愛你。這個回答，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