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水漫金山
沒有比看著兩個朋友浴血廝殺更讓人傷心和左右為難了。看著楚楚毫不留情向法海刺、削、劈、挑，劍上還吞吐著雪白的光芒，小青不由心驚，她竟在劍上附上了真力，兩人越打越快啊！不，是楚楚越攻越快，最後她的的劍光閃爍將她和法海包裹其中，楚楚展轉騰挪跳上躍下，口中呼喝怒叱：“妖僧看劍。”可是法海卻行若無事輕鬆躲閃，偶一回擊卻逼得楚楚不得不遠遠縱開。
小青看得又鬱悶又好笑：高手就是高手啊，楚楚的燥狂攻擊襯得法海簡直是閑庭信步，雍容嫻雅，疏爽高朗，楚楚漸漸氣力不支，招式越發散亂。小青和白素真對視一眼，白素真輕輕抓住我的手，緩緩搖頭：“稍安匆燥。”
後麵的小妖們也發現楚楚漸落下風，忽然一個女孩越眾而出向小青和白素真走來，抱拳施禮道：“白姐姐，小青姐姐，這妖僧十分厲害，我家姐姐不是她的對手，看在楚楚姐姐和你們姐妹一場的份上幫幫她吧。”
後麵妖群中傳來低微卻清晰可聞的耳語聲：“真是的，我們來幫忙，死了嫣紅，楚楚也有危險，可是這正主兒卻靠邊站看熱鬧，真是好沒意思啊！”“就是啊，也不知道楚楚姐姐怎麽看妖的，隻是可憐嫣紅了……”
小青聽得真切不由怒火三千丈，這些小妖有禮有兵，不去做外交使臣還真是屈才了。白素真額頭的一根青筋隱隱跳動，她微微一笑：“你們以為楚楚真的有危險嗎？”轉頭喝道：“回來吧，楚楚。”
楚楚聽到叫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過來，卻不見法海的手指已劃到咽喉，身後小妖集體倒抽涼氣，可是卻離咽喉半寸處穩穩停住，楚楚小嘴一撇委屈地跑回來：“姐姐、小青，他欺負我！打也打不過，傷也不傷我，這仗是沒法打了。”
白素真含笑攬住她：“你也真是的，隻顧自己解氣，把他們都嚇壞了。”楚楚把頭在姐姐蹭啊蹭的，舒服地隻差喵嗚幾聲了。小青目瞪口呆地看著賴皮的楚楚，相交兩百年也見過她這一麵啊，看來姐姐還真挖掘妖怪潛力的本事啊！
白素真微笑地放開楚楚，走過法海麵前：“禪師，想當年我們和褚大人在一起真是開心啊。沒想到今日會是這樣……”言罷低頭不勝唏噓，法海也微微感歎：“那時我覺得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世事弄人。無論如何我會把許仙放出來，你放心吧。” 白素真苦笑一下：“他已不需要我來擔心了。隻是今日已有死傷，我必得給楚楚一個交代，我也不信那個善空。”法海轉頭往寺中走：“我們是朋友，我是不會和你打的。”他的一角白衫隱在山門之後，空中飄起了一幅鋪天蓋地的如血的袈裟。
白素真定定仰頭看著，忽回過頭來疲倦而頑皮地笑了：“這要怎麽辦呢？他都不和我們打了。看來隻好兵分兩路了。”她招招手讓小青附耳過去，小青聽了後疑惑地問道：“這行嗎？”“試試吧！”
白素真又讓楚楚召集眾妖，鼓聲震天搖旗呐喊，先派數百個小妖去斬那袈裟罩的結界，小妖斬得手都酸了，卻連一絲裂痕都沒有，小妖們咬著手指驚歎：乖乖隆地咚，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白素真微微一笑，也不吃驚，一副早知道會這樣的樣子，她輕輕一躍跳到空中，手中已亮出白劍掂了掂，輕輕一斬隻見頭頂的血紅袈裟劇烈震動起來，麵前的結界也象熟透的西瓜一樣裂開了。
果然那些小妖再看姐姐時就帶出了尊重與驚歎，不過好景不長法海一見結界被破，梵唱聲立時響起：“拿摩把嘎瓦帝，貝薩加、古魯……”寺中眾僧也齊聲應合，一進天上人間似乎隻有這連綿不絕如水如煙的唱經聲，小青一時間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紫竹林中那梵唱聲縈繞的蒼茫暮色，如此閑適地不沾人間煙火。
忽聽白素真一聲低喝：“小青！”小青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那結界在唱經聲中已恢複如初，甚至堅硬地更勝以往，白素真和楚楚用手中的家夥招呼了它半天，連個印跡都沒有。
楚楚放出九條火龍上下盤旋噴火，可是那結界卻如浴火的琉璃分外晶瑩璀燦，楚楚恨恨地收了法術。白素真輕笑道：“火不行，讓我來試試水吧。”她一招手取出了一條白綢帶，迎風招展後化作水龍，那龍吞雲吐霧盤旋幾圈後大口一張，一股大水瞬時落下，金山寺的結界一亮後就如同棉紙遇水般慢慢鬆軟疲塌下去。
法海一驚立時換了念誦的經文，小青站在半空中怔怔地聽著，眾僧的誦經聲由害怕的參差不齊到後來的聲齊氣壯，最後聽到梵唱聲竟有些恍惚，似乎那些和尚都在眼前看到一個天真熱情的有些偏執的菩薩在發著諸般宏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他要讓幽冥眾生盡皆開悟隨心所欲，好大的口氣好大的野心，這到底是誰啊？
這時白素真卻已吃緊，那結界迸出萬道光芒，水龍噴出的水柱被擋了出去：隻有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結界上，叮令當郎地煞是好聽。白素真忙傳音入密喝道：“小青，快！”
小青收回所有的胡思雜念，用盡法力生生在結界上擠出一點縫隙，怒力想說些什麽擾亂法海的心思，可是如今的狀況我又能說些什麽呢？千言萬語到唇邊隻化作一聲歎息：“唉！法海……”語方離唇卻覺得有些古怪，這聲歎息低回婉轉，不勝溫柔繾綣。小青不由得麵紅過耳，四顧見喧擾中眾人並未留意，方略略放心。
可是法海的誦經聲卻是為之一頓，沒有他的護持結界立時撐不住了，隻聽楚楚喜道：“結界有縫隙了。”耳邊又傳來白素真的傳音入密：“小青，幹得好，不要停，繼續下去。”小青心中驚羞喜愁諸感交集，哪裏還說得出話來？白素真又問了一聲：“小青？”小青低頭看時白素真仰頭關切疑問地看著她，她心中變得清明：什麽時候了？我還在斤斤執著於小兒女態，且不說楚楚要有個交代，就是法海也不能任由老和尚欺騙。
“法海，你是個善良的人，一直對我很好，並沒有因為我是蛇精而鄙視傷害，可這次你真讓我失望。你不但出手殺了嫣紅，唉，不對，你就算立威也不至於此，是善空，是善空幹的，他要讓我們之間無法調合，而你、你就認下來了……”法海那邊毫無動靜，隻是那突然間吱嘎作響的結界替他說了好多，小青又驚又怒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你、你是豬啊，善良也要有個底線吧，你簡直是助紂為虐，任人唯親，護短愚蠢。”半晌才聽見法海苦澀的聲音：“可他畢竟是我的師父，父債子償也是應該的。”小青無語是被氣得，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
此時場中又生大變，趁此時機楚楚也放出了小水龍，小雖小卻有八條，上下盤旋飛舞噴水，底下的水族眾妖也現出原形推波助瀾，水越漲越高。裏麵和尚也無心念經，擠在結界內觀看。一會兒一個大車般的烏龜悠然遊過引起一陣尖叫，一會兒一群五尺多長的蝦兵衝向結界嚇得和尚們爭相躲避，見衝不進來便又慢慢挨過去觀看，指指點點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和驚叫聲。結界不但失去法海的護持，念經的和尚也越來越少，終於轟隆一聲全線垮塌。、
正在這時白素真忽然驚叫一聲麵色慘淡地坐在雲上，水龍失了控製，洪水肆無忌憚地衝入寺中，可憐一座號稱“金山寺裹山”的寺院傾刻間土崩瓦解，一眾僧人也瞬時被水卷走，沒了蹤影。
小青顧不上別人忙跳下去看白素真，她扶著小青的手苦笑道：“沒什麽，我隻是忽然腹中疼痛，真是沒用啊，不但沒幫成人，還闖了這麽大禍。小青你快去救人吧。”
法海大驚失色悔怒交集，衝下去救人救寺。可漫漫大水東突西卷他顧東顧不上西。白素真忽一聲驚呼：“許仙！”小青轉頭看那大水上載沉載浮可不是許仙嗎？白素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已如飛衝下將他一把撈起，見他麵色青白也不知是死是活。白素真探了探脈息：“無妨，隻是喝了些水。”然後開始急救促他吐水。
小青忍不住翻翻眼睛：姐姐還真是救他救上了癮，不過這個時候隻得先救了再說，她心疼地抓住白素真的手：“姐姐你動了胎氣，不要再動了，有我和楚楚呢。”這時楚楚一邊喝令手下將從山下流下的水導入長江，一邊從水中救起幾個大難不死的和尚。
法海終於放棄了救援，他麵色鐵青地衝到天空中，憤怒地指著下麵對姐姐和我吼道：“這下你們滿意了嗎？你們這是幫我？你們不但毀了金山寺，還死了這麽多人，我真是受夠了。白素真、小青，你們要為你們所作的付出代價。”
天空中不知何時堆滿了厚重的烏雲，象是配合法海的怒吼一樣，一條閃電唰啦啦劃破天空，雷聲大作，空中隱隱有金甲神兵列陣。小青低頭看著慢慢退去的大水，一些斷壁殘垣濕淋淋地露出來，幾張蒼白熟悉的麵孔如損壞的木偶一樣攤在那兒，小青心中慌亂：這是我們做的嗎，我們到底做了什麽？這要如何彌補？又怎麽麵對法海呢？
小青轉頭看向白素真，她雖麵色慘白卻仍不失鎮靜：“是我的錯，我會負責。”這一刻小青隻覺得熱血上湧，什麽都不怕了，有姐如此妖生又有何憾：“還有我，是我們錯了，我們會負責。”這時旁邊有一隻小手握住小青的手，小青轉頭看是楚楚：她眼淚在眼圈中打轉，卻也勇敢地站到我們身邊.
天空中有一個宏大沉肅的聲音喝道：“茲有下界妖仙白素真、小青、楚楚等為禍人間，水漫金山，傷人無數，著法海捉拿爾等，以正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