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故人心
一路閑逛到了一個較偏僻的小店鋪,卻是纖塵不染,一個妖豔的魔女正在向一個半人形的海妖推銷丹藥,而那海妖明顯誌不在此,意意思思地買了幾瓶丹藥,就向那魔女搭起話來,可那魔女也精怪地很,見買賣做成,便也不再兜搭,拋下他笑麵迎人地問我:“這位客人,您想買些什麽?”
小青見店中盡是一些以草木之類煉製的丹藥和礦石煉製的武器符咒,與她在別在店中見到的以妖獸內丹和屍體煉製的丹藥武器大不相同,不由地心中一動,就挑選了起來。
那妖女見她是誠心要買,越發笑靨如花地介紹起來,小青見品質都不俗,就好奇多問了一句是誰做的,那妖女滿臉驕傲地說:“是我家相公煉製的,當日奇寶閣要他去做師傅,他都沒有去呢!”
一旁的海妖不免撚酸:“吹什麽牛啊?多寶閣是什麽地方,多少妖想去都不成,你那相公日日醉醺醺的,去了裝瘋賣傻嗎?切!”那妖女一下將臉拉了下來:“胡說,我家相公是最厲害的。”她的小臉氣得紅紅的,眼睛裏象含著一汪水,又添了三分容色。
那海妖色令智昏,竟伸出手去摸她:“還是和我蟹老二走吧,海鳥礁周圍五十海裏都是我的天下,”妖女輕輕一閃,他便沒有摸到,海妖氣急伸手一指:“跟著我再怎麽樣,不比你窩在這小店裏陪著這個醉貓強?”
妖女不由回頭看去,小青才發現在角落裏放著一張小桌,桌上杯盤狼藉,有一個酒壇滴溜溜地猶在旋轉,壇口的酒灑在桌子上一攤,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麵的酒水裏。這場景似曾相識,小青有些恍惚,猛甩頭才見桌邊有一男子象一灘爛泥伏在桌上,滿身酒氣,可妖女還是目光柔和地將他扶在一旁,自己一邊收拾,一邊淡淡地說:“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我家相公是最厲害的。”
海妖惱羞成怒,掃了小青一眼,忽然伸手去拉妖女,妖女眼色淩厲,忽然將身一轉,就亮出了一對毒牙向海妖咬去,原來是一條巨毒無比的海蛇,海妖大呼小叫地險險躲開,不免惱羞成怒起來:“呸,你這狠心的臭蛇妖,看我夾斷你的小蛇腰。”
亮出原形竟是一隻有房子大的海蟹,渾身披著硬甲鉗光雪亮,一時之間海蛇無處下口,倒是落了下風。可是仗著身形輕捷,在鉗子哢哢聲中靈活穿梭,氣得海蟹不住口罵著:“臭蛇妖。”小青聽得有些鬧心,卻對雙方都也不喜不願出手,就給自己加上無聲的結界,任由二人在裏麵打得天昏地暗。
不一時海蛇找到了海蟹的弱點,隻繞來繞去毒他的眼睛,速度越發快了起來。那海蟹眼花繚亂,知道別處海蛇也咬不動,索性一鉗護著頭部一鉗胡亂揮舞,不防海蛇猛地噴出一股毒液,那毒液化為一片毒霧將海蟹籠罩其中,海蟹慘叫一聲,再看眼睛已經燒瞎了。那海蟹咬牙切齒喝道:“疾!”那鉗子就齊齊斷去血肉模糊地飛向海蛇,一鉗將小蠻腰鉗住,眼見一抖就要合攏,小青始料不及,隻喊了一聲:“不要!”
就聽到耳邊風聲響起,眼前一花,卻看到麵前站著一個男子,左手中還攬著那條瑟瑟發抖的海蛇,右手裏輕輕巧巧地拿著海蟹的鉗子:“去死吧!”說完右手一甩鉗子已如飛般射到了海蟹的眼前。
他不再看海蟹轉頭看向小青:“小青姑娘,一向可好?”笑語溫和,麵目依稀是熟悉的清俊,小青的眼睛於是能暫時從血肉模糊的蟹屍上移開,稍微鎮定了一下:“你是天望?”他微笑著點頭,氣度高華,雖然他身上的衣服象一塊擦酒壇的抹布,眉間散亂的頭發掩映下是一個黑色的火焰,他左手的海蛇又變作美女,雖然狼狽卻緊緊攬著他的臂膀,下巴微揚充滿敵意看著小青。
小青呐呐無語:“你,你怎麽在這裏?”一語說出,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想來這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他眸子一閃,卻依然微微笑著:“這也是托姑娘的福了”。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好吧,當多年未見朋友,卻發現他已在時光激流中麵目全非,這時相見真是爭如不見。多麽痛心,你怎麽就在我沒看到的時候變成了這樣,最慘的是朋友的慘狀還有你的一份功勞,真是讓人情何以堪。
小青腦中閃現出了當日西湖邊的清俊青年,還有天上孤獨飛翔的鶴影,而她眼前隻有一個衣著邋遢、摟著妖豔的妖女笑容詭異的青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漱玉在哪裏呢?
可是想來想地去,小青開口卻問了一個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怎麽認出我的?”他的笑容微微柔和:“你雖然蒙了麵,可是你額間的雪桃花我又怎麽認不出來,我在那裏生活了幾千年,她的形狀和花香我閉著眼睛都能認出來。而額間有雪桃花的具我所知也隻有你一個了。”
小青不由撫著雪桃花,而他也目光悠遠好象想起了遙遠的往事,突然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檀郞,故友相逢,讓奴家備一桌好酒菜可好,隻是這位姑娘又是誰?你不說奴又如何稱呼呢?”
小青一看那妖女地扭著身子纏著天望,腰肢扭動間一波三折,胸前更是波濤洶湧驚心動魄,望著天望的精致小臉上滿是嬌媚的笑意,天望低頭看著她,也浮出一個模糊的笑意:“是我疏忽了,這是我的一位故友,”掃了小青一眼:“你就叫她桃花姑娘吧,這是海青。她釀的酒可是很不錯的,不過不要拿我常喝的那種,就拿那壇洗塵緣吧。”那妖女眼睛閃了閃,就媚笑著端了一壇酒和幾碟小菜,鋪設好了還體貼地關門出去。
酒果是好酒,幾味小菜也很合小青的胃口,於是悶不作聲地飲了幾杯後,胸臆開張後慢慢話也多了起來,在說完了蠻荒之海的情形後,小青不知該說些什麽,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幾句話在嘴裏來回打轉卻怎麽問不出來。
天望笑笑問道:“你當日拿走的仙草可救了人?你姐姐和那人還好嗎?”
一句話將小青滿腹委屈困惑都激了出來,於是她將分別之後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救人、離心、許仙被擒、水漫金山、募款救災……除了涉及他人私密的事情她隱去了,其它的事都說了。
小青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天望也就一直飲酒,聽著她說不時嗯嗯幾聲,就讓小青覺得受了鼓勵,於是繼續說下去。可是再長的故事也有說完的時候,天望飲盡杯中之酒,說:“原來你們遇到這許多事,不過再長也無非可以濃縮成三句話:你姐姐誤以賤男為良人,鑄成大錯被傷,在天庭追殺中與你失散。”話音嫋嫋餘意未散,可小青隻餘悵然,那麽多的愛恨情仇刻骨銘心,不過是旁人嘴裏幾句嚼爛的俗套故事吧。
於是一時談興盡消,又飲了幾杯悶酒,小青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那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漱玉去了哪裏?”天望默不作聲,又飲了幾杯才慢慢開口:“漱玉已經殞滅,我被天庭追殺,逃到此處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小青眼前一黑,那個溫柔剛強品性高潔的女子竟然死了,再看著麵前抹布一樣堆在那裏的酗酒男子,腹中翻滾得愈發痛楚:“你給我吃了什麽?”天望還是默不作聲,又飲了幾杯,才吃吃笑道:“沒什麽,不過是我日常療傷的藥酒,因為配製不易,我總舍不得喝,今日來了故人才打開來一壇同享。”他又嗬嗬笑道:“不過我忘了告訴你,這酒丹田破碎的仙魔喝了止痛可暫時提升功力,可是丹田沒破碎的喝了卻是再也提不起功力的,如同廢人。”
他笑得越發乖戾:“你對我和漱玉有那般大恩,如同再造,想來這酒漱玉也是舍得給你喝的,除非你有當日的靈芝,重塑丹田罷。”小青眼前發黑,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怎麽你了,漱玉到底怎麽了?”
天望忽然猛地站起來,一腳將小青從凳子上踢下,不住氣用力踢打:“都是你這賤人,你偷仙草惹得仙翁震怒,仙翁怪罪下來要罰我們,讓我們去蠻荒之海取仙草種子,可是卻遇到妖魔,……她為了救我被殺了,我受傷後被追殺逃到這裏,進階無望不說,隻能日日買醉,和一個卑汙的妖女混跡在這蠻荒之地,連一個臭海蟹都打不過。都怪你這個賤人、妖女……”
他動作猛了,猛地噴出一口血,他忙折回身又飲了幾杯酒,方才將氣息平順下來。
小青猝不及防,被他狂風驟雨般的打罵驚呆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映過來:“不對,你不是說天庭追殺,怎麽又說遇到妖魔殺了漱玉,到底是誰殺了漱玉?”
天望唇邊掠起一抹模糊的笑意,小青這才看明白原來是滿懷惡意的笑容:“反正漱玉死了,是被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盜仙草,我們不會被罰,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