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從鍾清辰口中得知了自己兒子——即是白胖子——活不過除夕的噩耗，而後閉著眼妄求隔絕全世界，卻被一人抱起——據喬七七所說，抱起我的那人是高衍——離開了鍾清辰那個醫館。


  高衍抱著我到了三王府時，我還是沒有睜開眼，而是閉著眼，甚至放空了自己，幻想自己存活於另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


  我不知道張玨是否得知了我被高衍帶走的事，但我已是再沒心思去想旁人的事了。


  我聽見一個低啞的男聲在我耳畔遊蕩不肯離去，但我卻不知這是何人，他又再同我說著什麽話。


  我的腦海裏全然都是空白的，偶爾有幾絲裂紋的出現，但我絲毫不在意。


  若是彼時我知道那個裂紋代表了什麽，我想我定然會在那時想好法子怎麽去補缺那個裂縫——那個不是實質性的裂縫，而是精神上的裂縫。


  我覺得我的眼睛輕飄飄的，我甚至都覺得我的雙目在逐漸脫離我的身體，我有時會冒出一個念頭——是因為我不去用眼睛，所以它便要退化掉了嗎——這念頭雖說時不時的便出現一次，但我卻絲毫不去在意。


  我想，那時的我有可能真的達到了四大皆空的地步了吧！


  我不知外頭的時間過了多久，但我的耳畔每隔一個固定的時間便會響起一個低沉沙啞卻隱約有些熟悉的男聲，我靠這個男聲的出現來劃定時間，好讓自己過得不是那麽虛浮。


  有時我會覺得我好轉起來了，因著我似乎隱隱約約能夠聽得見外界的一些具體聲響，而不是隻能靠感覺去揣測這是何物發出的聲響。


  其實我也想過要睜開眼睛，可最後卻還是無奈放棄，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仿佛一睜眼，便就會有個怪物將我給一口咽下肚去。


  興許我那時的症狀和臆想症差不得多少，因著我總是會平白無故生出幻覺來——可能是我被一堆金銀財寶圍繞著，亦可能是被好幾十個重風追殺著……


  我不感覺到餓，但我知道是因為有人喂了我一些食物，可我記不清了，我發現一旦我處在幻想狀態下，便會對現實世界所對我做出的一切行為毫無反應，甚至我都不記得那個時間段發生了些什麽。


  精神病吧！


  清醒狀態下時，我是這樣評判自己的，我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可事實擺在我麵前，由不得我承認，但我還是沒睜開過眼睛。


  說實話，我根本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皆因我愣是沒等到我兒子——白胖子——胎死腹中的時候。鍾清辰說是在除夕，那我便就等著除夕，可我等了好久，卻終是沒等到，明明隻有幾天的時間，為什麽我卻還沒等到那一天？

  我懷疑著時間，懷疑著那個喂我吃飯的人，懷疑那個整日在我耳畔說話的人，我懷疑他們騙我，騙我時間流逝的快慢。


  我想，這產生懷疑的開始，也就是我犯病的開端了吧。